学校的路是大理石路,和村里房屋门口放的一样,路边长了些杂草,虽然看着有些杂乱,但放眼看去,却格外的有种纯粹的感觉。
夏淼边走边看着四周,学校里的建筑不多,有一栋教学楼,还有一栋不算大的宿舍楼,两栋建筑相隔不远,仅仅隔了一个小小的操场,操场上设备齐全,该有的都放下了。
食堂修在操场的另一边,不大,但能看到里面的桌椅摆得很整齐,因快到饭点了,食堂里正往外面飘着香味。
等到了操场后,所有的学生看到岳嘉颂带了个人回来,都躲在后面观望着,其中有一些学生胆子很大,看到夏淼手上提着的苹果,直接问道:“岳老师!她是谁的家长吗?”
岳嘉颂笑起来,摸了摸那个孩子的头,“这村里的人你都见过呢,你有看见过她吗?”
原本躲在后面的一个孩子拨开人群,跳着举起手,很激动的说:“我知道我知道!这个漂亮姐姐是前几天才来村子的,我看见她和另一个漂亮姐姐住在了王邢大哥的家里。”
“那会不会和王大哥有关系啊?”
“别乱说,王邢大哥的那栋房子是出租用的!”一个个子在同龄人中算是高的孩子打断,夏淼注意到,这人是健康的大麦色,眉宇间虽带着孩子的稚气,却仍然盖不住他秀气的骨相。
“周肖瑾,你懂的还挺多啊。”岳嘉颂笑出了声,他站在人群中,颇有几分孩子王的气势。
“那这个漂亮姐姐是不是岳老师的女朋友啊?”第一个开口的孩子又说道,而这个问题说出口后,所有的孩子们都看了过来,一副格外好奇的样子。
“是啊是啊,这个姐姐长得好看,和岳老师很般配呢!”
“就是啊!”
夏淼确实长得很好看,特别是那双狐狸眼,看着人的时候,总是让人觉得要勾人魂魄的样子,她唇瓣很红,不用特意去涂什么,就有了热烈的感觉。
极其妖艳。
乌黑的头发随意的披散着,额前几缕碎发随风而动,现在的她正低着头,不知在想着什么。
她不敢去看岳嘉颂的表情,只能自欺欺人的将头低下去,等待着这场风波过去,她已经习惯在任何争辩的时候,或是无力的时候,低着头,等待着别人将一切劈头盖脸的砸开。
她觉得,只要自己不开口,或是不去看谁的表情,这一切都会过去的。
而事实也是这样,岳嘉颂语气平淡,随意的和学生们解释道:“不是哦,我和那个姐姐没关系。”
夏淼心下一沉,虽然得到了解释,这件事也算翻过篇了,她却有种无法抵抗的失落感,她双手握紧,努力平复心情的呼了口气。
她抬头,像是做了什么巨大决定一样,她语气恢复往日的平静,说:“对啊,我们没关系。”
岳嘉颂看向她,那双眸子里带着坦荡与决绝,好像全然忘了以前在北德的三年。
学生也因两人没关系失去了兴趣,便一哄而散,玩球的玩球,跑步的跑步去了。
岳嘉颂收回视线,心里冷笑一声,随后自顾自的坐回了石凳上,他脸上情绪不明,夏淼看不出有什么不妥,便上前将苹果递了过去。
“这个,你拿着,”夏淼温温吞吞的说着,“虽然不够补偿你,但我吃过,很甜的。你说的过来当老师这事,我会考虑考虑的,我今天就先回去了。”
岳嘉颂没说话也没接她递过来的苹果,他只是抬头盯着夏淼,一动不动。
此时一阵风吹来,划过种在石凳后的桑树,桑叶飘舞着,发出了沙沙的声响,这一阵风也将白云吹开,阳光透出来,穿过桑树的缝隙落在了岳嘉颂的身上。
点点光斑打下,让抬头的岳嘉颂眼里盛满了光。
夏淼一阵恍惚,忽的想起了大一那年的盛夏。
——
时值六月中旬,整个北德大学都被热气笼罩,思源湖里很多学子们都租了艘小船,在湖上寻找着一些凉气,还有一些学子们坐在亭子里,拿着把扇子边扇边说这些八卦。
夏淼跟在岳嘉颂的身后,在湖边走着,那时天气很热,夏淼只觉得恍惚。
岳嘉颂坐在思源湖边的石凳上,歪着头看着她,那时的他脸上还带着些稚气,青涩的五官里带着些桀骜感,但他笑起来有梨涡,多了几分柔和。
她不记得自己当时怎么回答的。
只记得岳嘉颂伸手握住了她,将她往自己身边拉去,两人一起坐在石凳上,炎热的气息没有半分减弱,特别是和岳嘉颂挨着的地方,让她觉得燥热无比。
岳嘉颂声音轻快,却又带着些小心翼翼的意味,他盯着夏淼,喊道:“夏三水。”
夏淼呆愣的转头看向他,她听到了岳嘉颂说:“你这辈子只能是我的,我呢,是你的。”
那时起了风,点点光斑不停的移动着,却没有一块逃离了他,他像光一样,让夏淼看着他就忍不住的靠近。
岳嘉颂笑起来,将夏淼抱进了怀里,夏淼记得,他抱的很紧却又格外小心,就像生怕磕坏了眼前无比珍贵的东西一般。
——
夏淼心里猛吸一口气,她将苹果放在岳嘉颂的身边,最后说了句:“岳老师,我走了。”
岳嘉颂将视线移开,他低头盯着地面,直到夏淼走出了校门,他也没有再看过去。
“孩子们,这里有几个苹果,我们来场比赛,谁赢了我就奖给谁,好不好?”岳嘉颂恢复原来的样子,懒懒散散的朝着玩耍的学生们喊道,他手里拿着一个苹果,向他们晃悠着。
“好!”
*
夏淼回到出租房,正巧看到任白溪坐在门框上,手上拿着一根黄瓜,百无聊奈的啃着,她看到夏淼过来后,连忙招呼她过来,并且将手上的黄瓜掰下一半,分给了夏淼。
“淼淼,你怎么一个人去找岳嘉颂了,他欺负你没?”任白溪嘴里塞着黄瓜,说话有些模糊。
“他欺负我干嘛,”夏淼接过黄瓜,和任白溪并肩而坐,她咬了一口,发现这黄瓜怪甜的,“我又不是去干架的,我是去赔罪的。”
“那他伤怎么样了,我听王邢说,昨天杨医生回来后,直接就去给他处理伤口了。”
“看着没事,他还有精力去上课呢,”夏淼叹口气,继续说道,“他不要我的苹果,但他说要我去当老师赔罪。”
任白溪噗的一声笑了出来,“他要你去当老师?这玩意不是要资格证吗,而且他说要你去你就能进去吗?这东西还得笔试面试吧。”
夏淼默默地咬了口黄瓜后,小声说道:“听王哥说,那所中学是他修的。”
“他修的…”任白溪重复一遍,发觉事情不对,“他修的!?”
夏淼见状点头肯定,“而且王哥很佩服他来着。”
“这当然得佩服啊,谁二十几岁就自己修了一所中学啊?”任白溪将最后一口黄瓜放嘴里,感叹道,“真他妈有钱。”
“嗯…”夏淼慢吞吞的啃着手上的半截黄瓜,她不知在想什么,眸色很暗,长发微垂于胸前,任白溪看了,还得感叹一句这人吃黄瓜都能吃出别样风味。
“对了淼淼,听王哥说,明天村里有个篝火节,”任白溪起身,在一旁边洗手边说,“感觉会很热闹,我们也去瞅瞅?”
夏淼回过神,点头应下了句好。
夜晚,星星在天幕上留下了无数个洞,夏淼躺在床上,用着流量看了会微博里自己关注的一些博主。
她常看的是一个树洞博主,博主坚持每日更新,导致夏淼一进去就能有很多乐子,而刚刚博主正好更新了一个新的话题。
——时隔多年再一次遇见自己的初恋,我该怎么和他说话?
夏淼笑着点开评论,一个一个字敲进输入框:骑辆自行车,然后把他撞了,话题不就来了吗?
点击发送,因为话题才发出来,评论并没有很多,夏淼发送后,随意翻着其他微博,自己关注的一些玻雕大师:最近也没发什么作品,她无聊的看了会,最后将手机放一旁,便睡觉去了。
山村里蚊虫很多,两人的床都安了个蚊帐,但仍旧有些蚊虫在周围嗡嗡乱叫,甚至是还有几个蚊子困在了蚊帐里,逮着机会就往夏淼身上来一口。
夏淼闭上眼睛,忍无可忍后,起身有点了个蚊香,蚊香圈缓慢的燃烧着,火红的星光在黑夜里显得格外的渺小。
夏淼实在是没有睡意,便悄悄地迈着步子走出了房间,屋外明月皎皎,树的影子落在门前的大理石板上,在有风的夜晚里,悠悠的晃动着。
青蛙在稻田里唱着歌,夏淼抵在门框上,静静的听着。
她忽然觉得,自己这一生,就过成这样也挺好的,一事无成也好,无人在意也罢,至少不用当做谁的钱袋子,一直一直的被安排。
她毕业五年,找过很多工作,或者说,为了周雅琴口中的弟弟上学需要钱,找了很多周雅琴认为适合她的工作。
可可笑的是,每一份工作下来,自己的工资全打进了周雅琴的工资卡里,自己辛辛苦苦干下来赚的钱,全都变成了别人的。
她逃了,周雅琴这一次的安排她不想再听了。
屋外的蚊虫很多,夏淼就站了一会,身上已经被叮了好几个包了,她连忙退回房间,屋内的蚊子也没了声。
她躺回床上,任白溪因为她的动静呢喃了句:“淼淼…你起来了吗?”
夏淼一顿,随即不好意思的道了声歉,她睡在床上,抱住被子不一会儿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