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命运

    茫然。

    石板路空隙里的碎石在她脚底下来回翻转,摩擦出细细的声响。她下意识的想去口袋里摸烟,触碰到冰凉的布料才意识到这是制服口袋。她还在学校,不能抽烟。有些烦闷地踢了一下,被选中的小石头在空中轻轻划出一条曲线,被另一个人踩在了脚下。她对上那个人蔚蓝色的眼睛,意识到来人的身份之后,她有点恍惚了。

    是了,她已经回到了主时间线,七年里断断续续的经历在这里的日历上被压缩成了短短七天。哪怕催促着自己去接受,但是入江远舟仍然无法顺利过渡到高中生的状态。那些镌刻在深处的记忆在脑海里时不时跳动着将她扯回时间的侧面,力度大到扯得她脑仁疼。她晃了晃脑袋,眼睛再次聚焦到对面的面孔。

    阳光从他背后斜斜地照过来,发丝的尖端也被镀上了金色。少年没有多余的动作,在她发呆的时候沉默地观察着她。

    “好久不见,工藤同学。”

    那种透过他在想什么人的视线终于消失了。工藤新一的思绪也被她的声音拖回正轨,“你请了这么久病假,身体有好一些吗?”

    入江远舟点点头。工藤新一走近她,距离太近的时候又不敢看她的眼睛,视线挪向别处,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门票,“看你今天上课状态不太好,明天就是周六了,一起出去放松吗,我正好有票。”

    入江远舟下意识想要拒绝,在看清门票上的字后瞪大了眼睛,“多罗碧加?!”

    感受到她的情绪起伏,工藤新一看清了她惊讶的表情,“对,就是那个最近很热门的游乐园。怎么样,要一起吗?”

    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像碰到了了烫手山芋一样地小心翼翼接过门票,“谢谢你工藤君,我会准时到的!”

    *

    再次用冷水洗了把脸,入江远舟感到非常后悔,为什么当初头脑一热就答应了工藤新一要来。已经吐了第三遍了,还是不能压制看到遗体的那种反胃感。鲜血喷涌的画面还是会突然出现在脑海,实在是……

    吐得太难受,她看到因为生理泪水而逼红的眼眶,自己以前为什么如此向往死小世界啊?这真的对普通人来说还是太超过了。还好当时看她状态不太好,排除嫌疑后警察就放过了她,不然还要顾及着琴酒和伏特加在场。入江远舟再次拍了拍自己的脸,深呼一口气走出了洗手间。

    绿色外套黄色卫衣在少年身上碰撞出独有的青春朝气,和一旁脸色苍白的女孩形成鲜明对比。她接过对方递过来的手帕,“工藤君,你们侦探真不容易啊。”

    工藤新一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这种事见多了就感觉还好,不过真的很抱歉,明明是约你出来放松的,却碰到了案件。”

    入江远舟对着他摆了摆手,喝了一小口水,“被案件找上大概是侦探的诅咒,啊不,命运。”

    “回头我请你吃饭——”工藤新一的话还没说完,看到了穿着黑西装的可疑背影,他神色一凛,“入江,你回去以后记得给我发个短信报平安,我有点事先走了。”

    她在他转身时迅速抓住他的手,“工藤君——”入江远舟再次对上了他天空般湛蓝的眼睛,少年脸上对于真相的探寻毫不掩饰,他蓄势待发的模样让她把没说完的话咽了回去。不是多罗碧加,还会有别的乐园,不是组织,还会有别的犯罪集团。被案件找上大概是侦探的命运,只是他付出的代价有些太大了。“注意安全。”

    他感觉对面的人或许还在因为刚才的案件而后怕,于是朝她露出安抚的笑容,“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少年的背影已经消失在视野里,乱七八糟的思绪把她的脑子搅拌得翻转,吐得空白的胃得到响应开始绞痛,她再次进入洗手间,脑海里浮现出很多人的脸,两个世界的记忆开始在她的脑海里交织,想到工藤新一面对过的种种,她感觉到心跳快得厉害。

    对于未知且难以抗拒的事,才叫命运。

    而现在她知道会发生什么。

    说不定,还赶得上呢?

    工藤新一和她不一样,他一直都有那种耀眼又灿烂的人生。想到他们相遇以来他的笑容,她无法任由所谓的命运在他的身上刻下痛苦的划痕。工藤新一就应该光明正大站在阳光下,大大方方的接受世人对他的称赞。

    还是晚了一步,工藤新一已经静悄悄地躺在了地上。入江远舟赶紧跑过去看他的伤,根本没想到琴酒和伏特加还没走。后脑的钝痛成了她最后的记忆。

    “不愧是大哥,果然他的同伴跟上来了,我一并处理了吧。”伏特加从琴酒手中接过胶囊,把女孩的脸翻过来时像是想起了什么,喂药的动作稍有迟钝。

    琴酒左手插在兜里,没听到动静转身看了一眼伏特加,“怎么?”

    “大哥,上次你让我查的那个女人,好像是她……”

    琴酒停顿片刻,在脑子里回忆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把人先带回去,不对劲的话就丢给雪莉当新的小白鼠。”

    *

    入江远舟醒来的时候,看到男人坐在对面翘着二郎腿抽烟,黑色礼帽下的银色刘海几乎盖住他的眼睛。熟悉的大佬感让她想到好久之前看到过一张同人图,还未捋清的思绪让她脱口而出,“大哥。”

    对面的人对她开口讲的第一句话似乎产生了兴趣,他抬头,银色刘海微动,她看清了他墨绿色眼睛里毫不掩饰的嘲讽。男人拿下香烟,用并不让人愉悦的目光扫过她的脸,“匹斯克就教了你这个?”

    她听完他的话之后陷入了怀疑,自己明明根本没有见过匹斯克,除非上次和琴酒……有匹斯克的手脚。承认的话,她根本没有和匹斯克接触过,后续要怎么编…匹斯克真要来找她她也给不了任何有用的信息。“不是。”

    仿佛早就料到了她的回答,琴酒嗤笑一声,“我以为你会有点自觉。都借着别人的手爬上来了,现在又装一副无辜的样子给谁看?”

    最近发生的事本来就让她烦得不行,最初和琴酒那一次也是她根本就没得选,现在被人说成是居心叵测借着床往上爬,她突然就有了点火气,“你以为你是什么香饽饽吗,所有人都想要?就算装无辜,也不会对着你。”

    琴酒丢下烟头,从沙发上站起来走近,扑面而来的压迫感才让她的脑袋彻底清醒过来。“收起你的欲擒故纵。”她的不满掩饰得太蹩脚,又迫于他的压力不敢再开口。琴酒在心里冷笑一声,很久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这样放肆了,他不介意给她点教训。手指在颌骨上加大力度,他看清她茶粉色眼里的不甘。松开手,白皙的皮肤上有了明显的压痕。琴酒喉结微动,换而箍紧她的咽喉。

    这种因为触碰而在她身上产生的明显反应仿佛唤醒了琴酒内心里的某种东西,他想要在她身上留下更多。除了按压出来的微红,或许还有青紫,甚至是鲜红。女孩身体的娇气回应让人想要肆虐的欲望大幅上涨,琴酒微微收紧了力道,又不至于立刻终结了她的性命。在感到痛苦后她突然释怀一样的笑了,琴酒稍微放松了一点力度。

    入江远舟哑着嗓子问他:“你要杀了我吗?好呀,能不能给个最痛快的方式?”上辈子自杀之前她就一直在研究不那么痛苦的死法,可惜能力有限,好几个选择的方案都不能实施。而她现在面前站着琴酒。那个人可以利落地给她来上一枪,或者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扭断她的脖子,又或者慢慢加大力度让她体会窒息而亡。总之,她不用再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然后慢慢等待死亡的降临。她在此刻竟病态地生出了一些期待,能够如此迅速地结束掉目前烦恼的一切,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以前自己梦中的他杀竟然在这里可以实现吗?她都开始庆幸系统还在修bug了,不然应该不会这么顺利。

    琴酒对这种态度有些惊讶,意料中求饶的表情并没有出现。如果她和之前那些女人一样开始因为怕死露出那些让他恶心的表情,那他绝对不会有任何迟疑。

    可现在弱得像蚂蚁一样的人在向他求死。

    他偏不如她的愿。

    琴酒松开了手,想起刚才看到的了无生气的眼睛,那样的失空,有些触及到从前。那个组织里曾经负责教导他的女人,在最后时刻用同样的表情,送了他一个代号。

    入江远舟趴在地上大喘气。

    “为什么不杀了我?留我一命是有代价的吧。可是我身无分文,什么都给不了你。”

    “那就用你自己来还。我还不屑于向穷者索钱。”琴酒看了她一眼,脸上没有明显的表情,双手再次放进了大衣的口袋。

    空旷的房间里只剩下她还未平息的喘气声。

    她松了口气,不谈钱好,谈钱伤感情,谈感情……琴酒会和她这种别人拿来讨好他的玩具谈感情?那还是谈钱吧。

    *

    该怎么形容现在的感觉呢?琴酒在掐完她脖子后留了她一命,还让人送她回去。入江远舟完全想不通琴酒在想些什么。随口给司机报了个米花町三丁目的地址,下车的时候才想起来离工藤宅没多远。

    她扯高了衬衫的领子,又把外套的拉链拉到最上方,立起来的领子差不多盖住了脖子上青紫的痕迹。用手机屏幕大概看了一下自己的状态,入江远舟按响了工藤宅的门铃。她脑子里现在也是乱糟糟的一团浆糊,完全没有想要理清的欲望。但是心底里有个很清晰的声音,想要去看看他。

    第四次按响门铃后,终于有了回应。开门的是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已经有些花白的头发和胡子昭示着并不小的年纪,圆框眼镜架在他的鼻梁上。

    “您好,我找工藤新一,我是他的同学入江远舟。今天一起出去后我就一直很担心他,因为一直放心不下,所以想来他家里看看。”

    阿笠博士本来想要拒绝,知道新一变小的人越少越好,但是眼前的人似乎也并不知道新一小时候的模样。纠结着措辞的时候,门后探出一个小小的脑袋,鼻梁上同样架着一副眼镜,不过看起来似乎没有镜片。

    入江远舟的瞳孔微缩,还是这样了吗?

    “这个小朋友好可爱哦,是新一的弟弟吗?”

    小男孩似乎有些怕生,犹豫了一下还是从门后走了出来,“不是的,只是新一的远房亲戚啦,姐姐是来找新一……哥哥的吗?”

    “是的,因为很担心他,想要确认下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那种看到案件就想往前冲的性格实在是无法让人轻易安心啊。”

    她蹲下来,和眼前的小男孩平视。蓝色的眼睛里流淌着她看不分明的情绪。“新一……哥哥他很好,不过他已经出去查新的案件了,这件事情姐姐你可以帮他保密吗?”

    茶粉色的眼睛盯着他的面孔没有偏移,在等待着最后宣判的信号,“嗯。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

    “江户川柯南。”

    按在江户川柯南头上的手迟迟没有挪开,垂下的眼帘将粉色的瞳孔遮尽。再次看清时,江户川柯南看到她的眼神里有些忧伤,还有一些他目前无法解读的情绪。

    “注意安全。”

    江户川柯南知道了熟悉感的来源了,在他今天跑去跟踪黑衣人前,她也用这样的神色和他说了这样的话。“小朋友一个人很容易遇到危险的。今天打扰了,如果新一回来的话,麻烦转告他别忘了保持联系哦。”

    入江远舟礼貌告别后没有回家,沿着曾经散步的地方开始在东京的街头游荡。心里揣着事情,脚下自动走向了熟悉的方向。

    熟练地爬上护栏,环顾四周没有很多人,她从口袋里摸出烟草,打火机微响,夜色里出现点点火星。河边静静的没什么声音,东京对她来说好像还是一如既往的寂寥。上次来到这里的时候,她碰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然后她开始在七年的时间里飘飘荡荡。再次回来的第二天,她见证了云霄飞车杀人案,工藤新一变小,还被琴酒抓了一糟。这都什么事儿啊。入江远舟又吸了一口,任由烟雾在自己面前环绕。看不清的夜景就像她的前路一样。

    茫然。

    如果江户川柯南证明了既定命运是无法改变的,那支线里的他们又算什么?同样都是命运,为什么有人可以避免,有人却要承受?如果这是上一个世界,大家没有见过奇迹的发生,当然可以就此认命。可是已经成功过了,还不止一次,凭什么要人就此束手就擒?系统!你装什么死!

    没有回音。

    烟草很快燃尽,她放进了随身带的灭烟袋,又抽出了新的一根,打火机的光亮照亮她的脸。恍然中她在火光中看见了前世的自己,那个碰到事爱逃避的自己。逃避可耻,但是有用。烟草的味道充斥着鼻腔,男人翘着二郎腿抽烟的样子又浮现在眼前。那样无法反抗的感觉又一次席卷,而她并不排斥。如果当时真的结束就好了。她想来这个世界本身就是在躲前世的烦恼,结果来了之后好像变得更复杂了,旧怨还加上了新愁。

    *

    萩原研二再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坐在他们初遇的河岸边抽烟。

    他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无法抑制住自己的雀跃和激动。期待了七年的面孔就这样出现在了他的面前。饶是一向体贴会照顾人的他,在心里飞速选取重逢时应该说的开场白,到最后话到嘴边,只有一句,“你还好吗?”

    听到耳熟的声音,入江远舟回头就对上了他灼热的视线。他在害怕,在激动,带着迫切的想要确认些什么。

    好像说不上好,脖子上青紫的痕迹仍然在,后脑的疼痛并没有消失,因为之前过于专注并没有及时调整好表情,那么表情也说不上好看了,手指夹着的香烟在吹来的风中加速燃尽,她把这一根也丢进了灭烟袋。

    上次在这里,听到这句话,还是七年前他问她。

    她忽然就想起来拜伦的《春逝》,

    “若我会见到你,事隔经年。

    我该如何问候你,以眼泪,以沉默。”

    入江远舟没有开口,捏紧灭烟袋的手指微微泛白,眼泪失控地倾泻而下。哪怕这个世界有太多的不甘和磨难,但是当有人与她并肩,一起对抗这个所谓无法改变的命运,那么好像一切都算值得。纠结过的来这里的目的好像又变得清晰起来——即使不够圆满,也想看一下被他们照亮时世界的颜色。

    萩原研二走近想要抱她,却被她不着痕迹地躲开。

    “别靠近我,我一身烟味。”她现在和他们初见时已经完全不一样了,烟酒全部都来,身后还有一堆破事。入江远舟在希望以后突然又生出了怯意,这样的她还有资格被照亮吗?丢下他七年逃跑的家伙,还有资格触碰他的爱吗?

    那不是七天,是一个人人生中总共也没几个的七年。

    萩原研二还是抱住了她,带着颤抖,“你忘了吗,我也抽烟的。”

    她无法原谅自己的行径,但在这个寂寥的夜晚又无比渴望他的亲近。自己真卑劣啊。她闭上眼睛,只敢唤他的名字,“研二 。”

    萩原研二觉得有些幸福得不真实,心心念念的人还叫了他的名字,失而复得的喜悦让他整个人都轻飘飘,她终于又出现在了他面前。“远舟酱,瘦了很多。”

    明明自己对不起他那么多,但是他关心的却是她的身体。入江远舟觉得自己真是个无法饶恕的混蛋。但是这个混蛋因为对面的人的关心又正在悄悄地幸福着。“喂,不要一见面就讲这种让人难过的话啊。”

    萩原研二加紧了拥抱地力度,他靠在她身上轻轻地呢喃,“神明终于听见了我的愿望,今天的梦境很幸福。”她听完有些愣,然后像他从前为她做过多次的那样,轻轻拍打他的后背,“别怕了,我在的。”

    -恭喜宿主完成副本“回溯的初见”,达成成就“时间另一端的思念”。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