蹿出山谷,若璃竟有些找不到方向,他极力辨认四周,实在看不出自己身在何处,只好召出罗盘,仔细辨别方位。原来这是和玉溪相反的方向,已至西畴学宫上游几百里外。
想来洛川布阵当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要是两个位置相近,苏沂又熟悉崤山地理,见若璃突然消失,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寻个遍。
于是若璃只好连通若瑜的传音阵。
若瑜焦急的声音从玉令传出:“若璃你可算记起我了,老实交代现在你在哪?”
若璃心想自己应下洛川的事有些荒唐,只能极力掩饰,调转话头说:“我没事,毫发无伤。那古榕妖已死。我现在正赶回西畴学宫,你们在山脚等我,我这儿离得远些,得多些脚程才能回去。”
苏沂问道:“是反方向吗?”
若璃心想这可真是瞒不过,只好 “嗯”一声应下。
听到若璃无事,若瑜已放心大半,便笑着说:“你要是再敢蒙混过关,不老实交代,我决计不帮你向爹隐瞒。”虽然他本就不打算将这件事告诉欧冕流,但是搬出他来威慑若璃,当真是百试百灵。
若璃轻叹出声,心道果然是瞒他不过,只能真假参半和若瑜交代一下,便说:“不敢不敢,但还是见面再说吧。”说罢便中断了通灵阵,御剑往崤山直去。
越过连绵山脉,他一眼便瞧见树梢上的两人,便加速前进。
若瑜手中把玩着玉令,见若璃出现,笑着说:“可算来了。”
若璃点点头,却并没有上山的意思,低声道:“去古崤镇走走?”
见他情绪不对,若瑜便将玉令佩戴好,打趣道:“打算请我喝一杯?”
若璃一笑,苦笑道:“你不是向来嫌弃我嗜酒如命吗?”说罢,回头看了看苏沂,显然是征求他的想法。
苏沂温声道:“我也一道去。”
若瑜咧嘴一笑,手还不忘指指若璃说:“好啊,现在西畴学宫上下这么忙,你敢把苏沂拐跑去喝酒,林梵得忙得头都晕了。”
若璃双手一摊,无奈道:“没办法,见者有份。”
要是以往,他定是边说话边用折扇把若瑜的手撇开,见他两手空空,若瑜双眉微蹙。
他指指若璃双手,问道:“你折扇呢?”
若璃耸耸肩,从乾坤囊取出青戈的札记,说:“拿来当作抵押,和高人借来这个宝贝瞧瞧。”
接过札记,若瑜细细翻看了起来,说:“这是哪家大师的著作,值得你把宝贝都留下了?你怎么净作这样的事?下次是不是独明也要拿来换东西?”
面对他的接连发问,若璃真是毫无办法,因为若瑜总是能抓住他的漏洞,只好说:“看完还能换回来的,不妨事。”
苏沂注意到封面上的青戈二字,便问道:“青戈是这高人的名字吗?”
若璃点点头,说:“你可曾听闻过此人?临走他嘱咐我,不能透露他的踪迹,你们可别让第四人知道。”
若瑜合上札记,递给若璃说:“架子摆得神秘兮兮,江湖上却没听过这个名号。可粗略看了看内容,写得倒是高深。”
若璃笼袖,赞同道:“是啊!我总觉得这样的人,江湖上应该有他名号啊。”
苏沂温声道:“既然不让透露踪迹,出门在外换个名号倒也正常。”
若璃点点头,说:“也是,先找地方落脚吧。”他心中暗道:青戈不过十二三岁,虽道法浅,札记却能得这两人称赞,那他定不是天和紫府的普通弟子,青戈也定是化名。
若瑜跟上若璃,想到自己能察觉他折扇的蹊跷,那定不好轻易瞒过欧冕流,便问:“你真不打算跟爹说?”
“和你交代完,你帮着参谋怎么和师尊说吧。怎么离开了将台岭就一堆事?”若璃挠挠头,显然是脑袋快要裂开了,一个可怕的想法却在心中开始酝酿。
若瑜抱拳在胸,笑着说:“在将台岭你也一堆事啊。”
苏沂则一直默默跟在两人身后,看着两人揶揄玩闹,不发一言。
三人直接在古崤镇客栈住店,因为如今往来崤山的人流比以往多,只要到两间上房。交代店家送些吃食上来,三人便一起坐在若瑜房内闲聊起来。
若璃从乾坤袋里取出最后一瓶岁寒春,苦恼道:“师哥,你那还有吗?”
若瑜无奈地摇摇头,取出两瓶岁寒春,将一瓶放在苏沂面前,说:“还说请我喝酒?最后还是我倒贴啊。”
若璃却是一惊,不满地说:“你怎么会有这么多?是不是陈叔把师姐的那份都给你了?”
若瑜满不在乎,将酒满上,笑着说:“谁给的,给谁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都给你。”
“切。”若璃将杯中的酒饮尽,“等大师兄到,我就又有新酒了。”
“话不交代清楚,还想要酒?还是要罚吧。”若瑜手指点点桌面,“你被卷走之后发生了什么?”
苏沂闻声抬头,看向若璃。
“这一问,我还真不知从哪里说起了。”若璃撑着桌,难得见他蹙眉,显然是很头痛。“我到那边还没有问几句,那榕树妖就油尽灯枯,气绝身亡了。他本就吊着口气,硬熬呢。”
“吊着口气就为了等你去找他?”若瑜眼中闪过一丝警惕,“显然那个阵法也是为你一个人设的,上次打斗他怕不是故意受你一掌好针对你。”
“他怀疑赠我鹤氅的那人与我关系匪浅,想让我帮他传几句话。”
苏沂道:“看来他所托之事重大,才肯耗费这么多心思布下这个局。”
若瑜把玩着酒杯,见若璃总是避而不答,便试探性问道:“有什么话,你又非要当面问他不可?”
“他不是说认得我那鹤氅吗?”若璃撇开目光,看着手中的酒杯,讷讷地说,“结果他也不过是猜测罢了。”
若瑜将杯中岁寒春饮尽,心道:得,果然是去打探他娘亲,剩下的也不必再问。于是忙转换话题,云淡风轻道:“那青戈又是怎么回事?”
见若瑜果然入套,若璃心中赞叹自己这计策果然百试百灵,便转头笑道:“那倒是个有趣的人,你们看了札记也该知道他是个对妖物痴迷的人。他竟追在洛林身后一年多,一路跟着到崤山来,所以我们碰上了。”
若瑜苏沂闻言都微微皱眉,盯着若璃不说话。
若瑜沉默了一下,严肃道:“洛林?你不再解释一下吗?”
若璃心中慨叹:得意忘形,必有灾祸啊!
苏沂缓缓道:“妖类最是忌讳修道之人知道自己的名字,怎么他还会告诉你?”
“青戈也是这样说的。”若璃赶紧辩解道,“可我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告诉我。”
若瑜蹙眉问道:“你当真没着那榕树妖的道?”
若璃一掌拍在脑门,直截了当说:“师哥,求你别问了,当真头痛。瞒也瞒不过,骗又不会骗。再说,我这不好好的吗?”
“那成。你不说清楚,爹那边问起,我也帮不了你啊。”
“所以干脆别告诉师尊了,就当没这事,事情乱得我自己都理不清。”
苏沂见两人僵持不下,只好说:“那便等元锋仙尊问起后,再如实回答吧。”
若瑜扬起下巴道:“分寸和界限,你知道在哪?”
“嗯。”若璃脸色微变,恭敬地说,“倘若我控制不住事态,自当一力承担,绝不累及将台岭。”
见若璃说得笃定,若瑜只好举杯,算是答应了。三人碰杯,誓约则成。
用餐之后,若璃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望着若璃掩门离去,苏沂压低嗓音说道:“看来此事绝不简单。”
“那也没有办法。此事涉及若璃娘亲,我们本也不好插手,让他放下眼前的线索不查,他定不会答应的。”若瑜把玩着酒杯,若有所思道,“就算日后出事,爹也不会怪他的,再大的事也定当为他扫清障碍,处理得当。娘也总说,我们一家都是亏欠若璃的。”要是以往,这样的话他可以说得很笃定,但欧冕流和安以幼对若璃是否真如面上这般宠溺,如今他却拿不准了。
他顿了顿,突然意识到自己言过,便岔开话题,忍不住好奇地道:“不过你是怎么帮若璃弄到下山令牌的?”
苏沂云淡风轻道:“我今日下山便与你们分开了,什么也不知道。这个答案,若瑜兄可还满意?”
若瑜赶紧摆手笑道:“就算你不打算和我说,若璃迟早有一天也会亲自问你。”将手中的酒杯放下,恳切地说,“我总觉得你有所图谋,但我又实在是看不出你真诚以外的东西。想必若璃也是这种感觉。可说到底,上辈人的恩怨又与我们小辈有什么关系?总不至于,你是来说和的吧。”他沉默了一下,看向苏沂,“有趣的是,我们都选择相信你,你可千万不要让我们失望才好。”
苏沂对上若瑜目光,笑逐颜开道:“想要真心换真心而已。”
“那是最好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