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瑜早早便在院中等候芝兰园其他三人，他也不着急，手里拿着仙门兵器排行榜饶有兴致地看着。尹南星和杜仲出来，竟也被这兵器排行榜吸引，等到三人听到若璃房门开启，才舍得从排行榜上移开目光。

    这一瞧见若璃走出房门，若瑜便又皱起了眉，说：“山风吹得爽了，晚上等着挨骂吧。”

    “崤山这地方当真古怪得很，跟我犯冲似的。”若璃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有点懊恼地说。“怎么你俩也这样看着我？”

    “若璃，你可知这仙门兵器排行榜昨夜更新了？”尹南星朝若璃抖了抖手中的兵器排行榜卷轴，笑着说。

    杜仲：“若璃兄还是自己看看吧。”

    若璃接过卷轴，扫视起来，前面兵器都没有变化，与之前看到的一样，依次是灵雨、残月、岳峙、令仪、晓风。待看到第六位时，竟不再是夜合，而赫然写上了“独明”二字。底下小字写着：三品，将台岭欧冕流造，妖银精金铸其身，二尺八寸，为将台岭欧若璃所有，奉其为主。

    “剑录可更新了？”若璃抬头，望向若瑜。

    若瑜摇摇头，严肃道：“尚未。”

    若璃将卷轴递还给若瑜，不做声。

    这兵器排行榜没有人知道是从哪里流传出来的，也不知从何时起大量出现在世面上，但喜好研究兵器的自然人手一本。前期因为评估不准，大家只是乐于看个新鲜，任由这排名发生什么变化，谁也不当回事。

    经过岁月的洗礼，这排行榜的评估逐渐被众人接受。除去二十多年前曜灵仙姬横空出世，其佩戴的残月妖刀与晓风折扇使得排行榜发生过变动，这个兵器排行榜已经近百年没有发生变动了。

    就算四人想破脑袋也不能搞清楚独明上榜的原因，便只能搁置不谈，一起动身去百味斋。原本按在将台岭的生活作息，若瑜若璃并没有用早膳的习惯，但现在正是初到西畴学宫的时候，两人都满是一股子新鲜劲儿，也就任由尹南星每顿饭带着按时到百味斋用膳。

    在西畴学宫吃公厨，对于芝兰园四人这样的公子哥还是头一遭。以往在家都是由小厮直接送到房间，要不然就是像在将台岭一般，由安以幼安排在宗主府偏厅一起用餐，每天菜色自不用说的精致。

    可学宫的公厨竟也不逊色分毫！若璃原本以为百味斋以崤山的口味为主，偏咸口，自己在将台岭吃惯酸辣口味会不适应。没想到学宫竟安排得当，不仅从各个地方请来名厨，还顾及到不同地方的口味，就连南星这种喜好辛辣的也能找到最喜欢吃的。

    最妙的还是百味斋会每日不断更新的菜单，替换三分之一不受学生喜爱的菜色，又增添一些新菜色补齐菜品。要是四年如此，又何愁会出现吃腻的那天？

    若璃向来吃得少，仅仅拿了杯酪浆牛乳与赤豆粥就找位置坐下来，慢悠悠吃着等若瑜他们挑选好早餐。酪浆牛乳经过发酵，略带酸味又有酒香，向来是若璃的最爱，赤豆粥辅以红枣、桂花与冰糖，虽是甜口，却是驱寒佳品，昨夜吹了山风，早上正合适来上一碗。

    “鸡丝芡实粥，咸口？这不是你口味啊。”瞧着眼前出现的这碗粥，若璃困惑地抬头，对上的竟是林梵的笑脸。

    若璃被吓一跳，面上却瞧不出波澜，手里不断用勺子搅动着赤豆粥，道：“我还以为是若瑜换口味了呢。”

    林梵笑而不语，将另一份早点也放上桌，是一碗飘着红油的豌杂小面。他朝远处招了招手，道：“若瑜还在一旁等着尹南星呢！瞧着你一个人用膳怪冷清的，多个人陪你用膳。”

    不用想也知道，被林梵招过来定是苏沂了。

    若璃目光随着苏沂落座，三个人在一张桌子上倒有些道不明的怪异。

    “再搅动，粥可要凉透了。”林梵倒是一个自来熟，明明没和若璃有过多交集，却十分熟络的样子。

    若璃头微微一歪，表示赞同，便自顾自地喝起粥来。

    “酪浆性寒，与赤豆相冲，同食伤脾胃。”苏沂扫了一眼桌上的吃食，压低嗓音说道。

    “贪嘴图一时嘴快罢了，偶尔为之，无碍。”

    “那你应该尝的是桂花酒酿才对，百味斋的桂花酒酿兑上鲜牛乳，那叫一个绝！这酪浆可比不了。”林梵忍不住插嘴，“不过近段时间是没机会尝咯，估摸得等到九月金桂新开才有机会。”

    “是吗？那我可不会错过。”若璃捧着酪浆，晃了晃，“不过，我还以为你们不会到这百味斋用膳呢。”

    “我可是这的常客，苏沂就……”林梵话没说完，就突然顿住，改口道，“他就也跟着我一块来。”

    “今早可真热闹啊。”若瑜终于来了，不过只他一人。

    尹南星和杜仲见苏沂与林梵自动就坐到了远处，也不知怎么，南星总是对这俩“魔星”存有畏惧感。明明没见几次，却总是敬而远之。

    瞧见只是若瑜一人，若璃回头望了眼南星杜仲，摇摇头，暗想那南星八成是被昨日的比试吓到了，竟然连同桌都不敢。

    若璃顺手为若瑜拉开了凳子，四人面对面坐着，在外人看来这桌硬是把早饭吃出鸿门宴的氛围感。

    “书册你可都带齐了？”

    “要是没带齐，师哥不是帮我备着吗？”

    “你想得倒美。”若瑜瞥了眼苏沂，见他安安静静进食，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又觉得处处都奇怪，这反倒让他有点看不透。

    早饭过后，杜仲带着南星走在若瑜身后，六人一齐出了百味斋。不说多么晃眼，但这六人光是这么站一块，就已经吸引其他弟子的目光。

    “林梵兄，你的鞋子怎么脏了？”南星心细，一出门就瞧见林梵的右脚白靴粘上灰尘。

    “想是去了不该去的地方，不小心沾上的。”苏沂云淡风轻说到，直接打断林梵开口。

    林梵摊摊手，掐了个诀，掸净灰尘，那白靴又变回不染尘埃的模样。

    随后，一行人便径直前往听学的地点杏坛——明理堂。

    到明理堂时，学生们都已到得七七八八。这些少年经过几日的相处早已打得火热，见先生没有到来，便三三两两聊起天来。若璃他们来得比较晚，只剩后排的座位，各自挑了位置坐下。

    若璃从乾坤囊中召出自己书箧，依次将笔墨纸砚取出，放在桌面上。最后手拿一只扁木棍，开始搅动印泥。

    若瑜见若璃又在搅动印泥，便说：“经常翻动印尼会把艾绒搅断，等下印时细丝粘连印面。你怎么就这么喜欢折腾那小小一盒印泥？”

    若璃也很是苦恼，直言说：“不是我非要和它过不去，你瞧这印油上浮，朱砂下沉，难道是我方式不对？”

    “唉。”若瑜接过若璃手中的印泥，“从下往上，把印泥扒起来，再推到印泥中间，慢慢捣成球形，用的时候也尽量保持球形即可。只需要一个月左右翻一次。”

    “多谢师哥，我记着了，下次准弄好。”若璃拿着印泥，开始在新书扉页印上自己的方印。这是若璃的习惯，但凡是自己的物件，总喜欢打上自己的烙印，让人瞧一眼便知道这些物件归谁所有。

    “若璃兄，我那还有一坛好酒，”尹南星往若璃身边靠了靠，“今夜不醉不归？”

    “好啊！”若璃大喜，朝着若瑜就是咧嘴一笑，“若瑜，你的岁寒春也该拿出来了。”

    “见了酒就不要命似的。”若瑜说完便将手中的书本砸向若璃。

    若璃一把接住，却没有收敛嘴角的笑意，没留意刚刚手上不小心沾染的朱砂，在书的封面印上斑驳不清的指纹。若璃担心把若瑜的新书弄脏，赶紧定睛一看，发现是西畴学宫为听学弟子准备的《西畴方志》，便也没放在心上，随手丢在桌角。

    “若瑜兄此言差矣，今朝有酒，可共饮同醉，此乃人生一乐也”尹南星脸上难得正经地说道，就好像在说什么人生信条一样。

    “今朝有酒今朝醉，固然是一件乐事。”

    此言一出，四下皆静。众人往声音来处望去，见那男子身着青色广袖长袍，长袍角和衣袖上都用丝线绣着龙鳞竹，那竹杆节片像龟甲又似龙鳞，甚为精妙。来人自然是远负盛名的苏无昧。

    “那你可知孟子三乐？”苏无昧缓步走向讲台。

    尹南星只好站起行礼，磕磕巴巴道：“父母俱在，兄弟无故，一乐也；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二乐也。”尹南星磕磕巴巴地回答，时不时瞟了瞟身边的杜仲和若瑜，却又听不清两人小声说的话，只好喃喃重复道：“三乐，三乐……”

    苏无昧示意南星坐下，负手而立，目光慢慢扫视屋子里端坐着的三十五名少年，浅笑说道：“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三乐也。”

    大义正音，洋洋盈耳，犹如春风拂过杏坛，令人心神为之一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