铲屎官

    “当——当——”

    屋内安静的气氛被一阵震耳欲聋的闹钟铃声打断。

    被闹钟吵醒的宋伯简艰难地睁开眼睛,伸手往床头柜一捞,拿起手机关掉闹钟声。

    一看时间,原来已经快下午一点了。

    宋伯简揉了揉眉心,昨晚去酒吧驻场,凌晨才回来,没想到一觉睡到这么晚。

    宋伯简在床上又赖了一会儿,然后下床拉开窗帘。

    光线立刻就透过玻璃照满屋内的每个角落。

    看到窗沿的结成的冰棱,宋伯简愣住。

    没想到,他背着把旧吉他,独自一人身无分文来到北京,已经快半年了。

    “咕——”,沉默了一会儿的宋伯简摸了下自己瘪瘪的肚子。

    嗯,还是先弄饱自己再思考人生吧。

    宋伯简打算简单做个蛋炒饭糊弄一下,结果发现家里的鸡蛋没有了。

    傻眼的宋伯简只好收拾一下自己,出门去超市买几板鸡蛋和一些其他食材,以防不时之需。

    走出电梯口的宋伯简被立即涌入的寒风吹得一哆嗦。

    看来这温度下降得真快啊,接下来几天得多加几件厚衣服啊。

    不过,即使宋伯简被风吹得清醒了一点,也仅仅是一点。

    脑子被困意侵占的宋伯简感觉自己就像是灵魂脱壳一样,双腿完全就是凭着肌肉记忆在走路,完全没过脑子。

    就连自己踢到一团软绵绵的东西都没反应过来,直到听到那声微弱的“唔——”

    宋伯简下意识朝着那个微弱的声音望去,发现一只白色的小猫被他踢到了,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

    宋伯简被吓得赶紧大步上前,把小猫小心翼翼地放在自己的双手上,然后发现小猫的呼吸已经变得很微弱了。

    “这是谁家的小猫被落在这里了?”

    宋伯简下意识自言自语疑惑,随后他又立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这么小的小奶猫,一看就是猫妈妈出事了或者不小心把它落在这里的。

    如果是有主人的,外面这么冷还把小猫丢走,主人也太丧尽天良了点。

    宋伯简没想太多,就往附近的宠物医院方向速走,手掌还不忘收拢些,尽量让小猫感到暖和点。

    随后他就感到小猫用头蹭了蹭自己的手,一股酸涩的感觉直接就把宋伯简的心给酥麻了。

    他把手往自己的怀里拢了拢,一边忍不住泛起自责,一边大口呼气,想着再走快点、再走快点。

    “医生,可以帮我看下这只小猫怎么样了吗?”

    医生看到一个帅小伙急匆匆地跑进来,眼前不由得一亮。

    真帅啊,不会是哪个明星吧。

    不过当看到他手中虚弱的小猫后,医生秒回严肃脸,从宋伯简的手中接过小猫,感觉她的身体有些僵硬后,迅速将她放在加热垫上,不停用手搓揉小猫的身体。

    宋伯简在旁边焦急地看着,内心不停地祈祷。

    好在祈祷起了作用,几十分钟后,小猫张开嘴,前爪开始挣扎起来。

    医生又紧接着进行了一系列紧急救助措施,然后对宋伯简说:“小猫先放在这里观察一晚上,今晚熬过去的话,你就可以接回家照顾了。”

    “好的,谢谢医生,麻烦你了。”

    宋伯简双手作揖表示感谢。

    走出医院后,宋伯简抬头就看到对面开着一家宠物商店,他不自主地走了进去。

    看着琳琅满目的宠物商品,他暗自警惕,绝对不能落入商家的消费陷阱。

    他回忆着平时朋友说的养猫事项,想着给肥肥买一些必需用品。

    是的,宋伯简给他即将收养的猫咪,取名叫肥肥。

    虽然肥肥的身体被冻僵了,但是,抱着她的宋伯简仍然能感觉到她的敦实。

    当然,这个名字也寄予了宋伯简的美好愿景,希望她以后长得白白胖胖的。

    人有三急猫也有。

    嗯,买三袋猫砂吧。

    这猫砂得用猫砂盆装吧。

    嗯,买个大点的猫砂盆,肥肥长大了还能用。

    小猫咪要好好吃饭才能快快长大。

    嗯,买三袋进口猫粮。

    小猫咪想要睡个好觉怎么能没有床呢?

    嗯,买个柔软舒适的猫窝很有必要。

    ......

    二十分钟后,消费谨慎的宋伯简拎着两个大塑料袋走出商店,让他本就不富裕的钱包雪上加霜。

    拎着袋子的宋伯简回家时途径超市,才突然想起来,他光顾着把肥肥送去医院,自己还没吃饭呢。

    宋伯简拎着两个大袋子走进超市,挑来拣去,最后没有买鸡蛋,而是买了一箱正在打折促销的泡面回家。

    吃完泡面,他又把自己的吉他拿出来,进行日常擦拭工作。

    这把吉他,是他高中时瞒着父母,用兼职的钱买来的。

    所以从他开始玩音乐起,这把吉他就陪着他唱作。

    对宋伯简来说,吉他就是陪伴他多年的好友,所以他上哪都会背着这把吉他。

    只是今天宋伯简难得失神,哎,不知道肥肥怎么样了。

    今晚还是不休息了吧。

    宋伯简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已经初现铲屎官猫奴本性了。

    ......

    医院里,洛宁从昏睡中醒来。

    她抬头望了望周围,发现自己在医院里。

    她试着挪动自己的身躯,发现虽然因为身体虚弱导致四肢无力,但是可以勉强站起来了。

    所以,她这是被那个男人救了?

    洛宁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双温暖的手,和他好听的声音。

    医生看到洛宁醒了,精神还很好后,感到惊讶无比。

    没想到小猫竟然恢复得这么快。

    医生哪里会知道,洛宁根本不是流浪猫啊,她是山海经神兽朏朏,身体要比真正的小猫咪强壮许多。

    看到洛宁那副刚醒时懵懂无害的状态,医生忍不住上手轻轻抚摸。

    “小猫咪,你要有铲屎官啦,再也不用流浪了,开不开心啊?”

    小猫咪?铲屎官?

    洛宁露出了一副嫌弃的表情,她想起这几天和她一起流浪的狸奴。

    它们打架时使出的“喵喵无影掌”一点都比不上她的矫捷身姿。

    还有每次遇到漂亮小姐姐,它们就碰瓷摔倒在小姐姐的鞋子上,露出肚皮骗吃骗喝。

    就那谄媚的模样,洛宁根本没眼看。

    在她看来那些漂亮小姐姐就是太久没吃过好的了,那些狸奴有她这浑身雪白无杂色的毛发吗,有她这么蓬松柔软的尾巴吗,有她这么美丽的眼睛吗?

    好吧,洛宁其实就是在记仇,因为当时那群流浪狸奴吃得肚子圆滚滚的,让一旁眼巴巴望着还饥饿不已的洛宁更馋了。

    不过,有个铲屎官好像也不错。

    洛宁第一次听到“铲屎官”这个词,还是一群流浪狸奴聚会的时候。

    一只名叫翠花的小三花愤愤不平在那里喵喵叫。

    “喵~二狗那只坏猫,被铲屎官收养了变成家猫后,就看不起我们这群流浪猫了。我就是卖萌骗了它的铲屎官一袋猫粮,顺便让她给我挠一把痒罢了。被它闻出了我的味道后还打了我一顿,让我不要勾引它的铲屎官。”

    \"喵~明明是它的铲屎官自己受不了诱惑,怎么就怪我喵。不过,猫在做天在看,前几天它被它的铲屎官送去噶蛋啦,喵嘎嘎嘎嘎嘎!\"

    年幼无知的洛宁不知道噶蛋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会让这只小三花这么解气。

    不过她明白了,铲屎官的意思就是长期饭票。

    长期饭票好啊,差点饿死冻死的可怕经历洛宁是再也不想经历一遍了。

    洛宁不觉得现在她这副模样能够获取信仰力了,她只想安安静静地“安享晚年”。

    看在铲屎官给自己“养老送终”的份上,洛宁会在离开前,用最后一点法力给他施一个祛厄祝福术的!

    那她就屈尊装作是一只狸奴吧。

    那些狸奴是怎么叫来着?

    “喵~”

    “喵喵~”

    于是,医院本该寂静的夜晚充斥着洛宁练习的猫叫声。

    值班的医生被她的声音吵到根本睡不着,心中郁闷不已。

    照常理来说,这个年纪的小母猫还没到发情期啊......

    不过这个点的酒吧,正值最热闹的时候。

    在闪烁着明亮灯光的舞池中央,年轻人们正随着震耳欲聋的音乐节奏手舞足蹈,自由自在地群魔乱舞,仿佛在这个狂欢的海洋中,他们可以忘却所有的烦恼和压力。

    酒吧的喧嚣嘈杂之声不断地冲击着他们的耳膜。音乐声、人们的欢呼声和尖叫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股强大的声浪。

    但这种喧嚣的环境却让他们更加兴奋和热烈。

    突然,音乐戛然而止,让突然褪去激情的人们有些怅然若失。

    这时,宋伯简拿着吉他上台了,站在立麦前。

    骨节分明的手指拨动吉他的琴弦,一阵清冽悠扬的声音从话筒中娓娓传出。

    唱法朴实,却直击人心。

    “归途的风一直刮

    世间有多少细小如麻

    像一场大梦无他

    我也想能陪你一起走啊

    知道这世间崩塌

    ......

    走过长夜的你

    不需要再被牵挂”

    台下的人都停止了他们的动作,纷纷看向台上的人,沉浸在宋伯简塑造的小宇宙中,甚至是泪流满面而不自知。

    酒吧老板郭牧看着台上弹着吉他的宋伯简,唱歌时的他简直是在熠熠发光,又再一次感慨这小子的可怕的唱歌天赋,有一种天生的感染力,不管当下他的听众手里在忙着什么,都会不自主停下来,静静听他把歌唱完。

    这也是他主动和宋伯简成为忘年交,对他多加照顾的原因。

    毕竟这种天赋难得,可不是苦练多年就能习得的。

    在人们呼声中下台的宋伯简径直走向郭牧。

    郭牧一手拿起酒杯,一手环住宋伯简拍拍他的肩膀,大声招呼:“来来来,给我们明日之星天才唱作人敬一杯。”

    说完,直接把满瓶的酒给全干了。

    宋伯简笑了笑,将空杯满上后和郭牧碰杯,幽默自嘲:“我哪有哥说的这么好,也就只是勉强能养活自己的水平罢了,就这还多承蒙哥的照顾,应该我敬哥一杯才是。”

    通晓世故如郭牧,怎么会看不出来宋伯简没心没肺下掩藏的苦笑呢。

    郭牧在心中微微叹气,从刚开始的雄心勃勃到现在因为处处碰壁而被磨平棱角的样子,也就半年的时间啊。

    音乐人这一行啊,天赋重要,实力重要,运气也重要。

    被公司精心包装脑袋空空的流量歌手不少,但才华横溢却岌岌无名的音乐人却更多。

    当初他自己也是和几个好朋友组乐队,意气风发的他们也是怀揣着对音乐梦想的期许。

    然而,理想是一帆风顺的,现实却是残忍骨干的。

    音乐显然不能当饭吃,后来乐队解散后,兄弟几个为了家庭、为了生活奔波,干着与音乐无关的工作。

    只有他开了一家酒吧,经营得还算不错,半只脚还留在圈内。

    也正是因为看过太多太多怀揣梦想却失望离开的青年,郭牧才对宋伯简如此惜才,主动帮助他在北京安置。

    他也想知道,宋伯简能为自己热爱的音乐坚持多久呢?

    “话说,你昨天不是说不来吗?”

    郭牧转移话题:“我昨天跟那些特意来看你的小姑娘们说,你今天晚上不来,还搞得她们愁眉苦脸呢。”

    宋伯简听到这话挑眉,勾起嘴角。

    “不好意思,我其实是靠脸吃饭的。”

    这话弄得郭牧哄堂大笑。

    “其实是因为今天救了一只小猫,我打算收养它了。自己将就将就也行,总不可能让它和我一样过得这么糙吧。”

    “所以这不就出来赚奶粉钱了吗?”

    想到肥肥,宋伯简忍不住流露出宠溺的表情。

    郭牧难得在宋伯简身上看到这么温情的表情,啧啧惊叹,不过他还是点头表示赞同:“养一只宠物也挺好,省得你孤身一人在北京,那该有多孤单。”

    “我家也有两只猫,养猫新手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问我啊!”

    继续和郭牧聊了一会儿后,宋伯简和他道别回家。

    因为租的房子是郭牧帮忙找的,所以离酒吧很近,宋伯简一般选择走路回家。

    晚上温度更低了,宋伯简将羽绒服自带的帽子套在头上。

    帽子上的绒毛被大风吹得“张牙舞爪”地摆动,挠得他的脸有些痒。

    其实宋伯简挺喜欢走这条路的。

    北京凌晨的路灯有不少人陪他一起观看,每次想到这里,都是对宋伯简的一种鼓励。

    看哪,大家都在为生活奔波,可是你还能追求自己的理想,怎么不算是一种幸运呢?

    所以,请再为音乐坚持一会儿吧......

    不过今天的宋伯简比以往更加兴奋点,因为从明天开始家里就有一只小猫等他回家了。

    万家灯火中也有一盏灯火专门为宋伯简点燃。

    ......

    因为担心小猫翻来覆去睡不着,一晚上没睡的宋伯简顶着两个乌青的黑眼圈,大清早就出发去宠物医院,接小猫回家。

    走进医院,宋伯简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问:“医生你好,请问我的小猫怎么样了?”

    医生一看到宋伯简那张帅气的脸就认出他了,笑着回答:“小猫恢复得很好,昨天晚上精神到不行呢,现在应该累了在睡觉呢?”

    医生又给宋伯简叮嘱了一些养猫的注意事项后,才告诉了他小猫的位置。

    宋伯简按照医生的指示,不一会儿就找到了关着小猫的笼子。

    小猫正蜷着身子酣睡中,粉色的鼻头还随着呼吸耸动。

    宋伯简静静地盯着笼子里的白色毛团子,不自主地摒住了呼吸。

    像是心灵感应般,本来在睡觉的小猫突然睁开了眼睛,朝宋伯简的方向站了起来。

    小猫的双眼像两颗晶莹剔透的蓝宝石。

    那蓝色,像是晴朗的天空,只不过那里没有云,没有鸟,却映照出他的倒影。

    它的眼神湿漉漉的,仿佛刚刚从梦中醒来,没有完全清醒,还带着点喜悦和好奇,好像在说:

    你就是我的铲屎官吗?

    宋伯简已经无法思考了,他的脑子被洛宁盯到宕机了。

    宋伯简现在觉得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一股激荡之情蔓延在他的胸口,让他忍不住想要抒发出来,于是他轻轻地喊了一句:

    “肥肥~”

    然后——

    没有然后了。

    “医生!我家的猫突然晕倒了!”

    ......

    洛宁和宋伯简的初次“世纪”会晤,以洛宁被气到躺尸告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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