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劫

    常太医和祈年宫卫同时上前行礼,刘慈摆手让他二人起身。

    常太医看到安平公主好好地端坐在前,心里终于松了口气。

    昨日喂不进药时他怕极了,害怕是自己药量下得太大,真的要了安平公主的命。

    祈年宫卫率先开口:“公主在此养病,本不该来扰,但……丧龙钟突响,不得不来寻公主拿个主意。”

    皇帝薨逝,各处都有自己的章程,祈年宫卫话说的客气,其实也就是来象征性的走个过场。

    刘慈蹙着眉,声音里带着哽咽:“按旧例办即可……”

    祈年宫卫拱手应道:“是!”应完他顿了一下,问道,“是否要为公主准备车架?”

    皇帝薨逝,皇子皇女无论身在何处都必须即刻赶回宫中。

    刘慈知道自己用不上祈年宫卫的车架,只随意回了句:“由你安排即可。”

    “是,臣一定为公主安排妥当。”

    宫卫应完离开,常太医这才上前,问道:“公主此刻感觉如何?”

    刘慈皱着眉回道:“头脑昏沉,浑身无力。”

    常太医装模作样地挽起了衣袖,说道:“臣再给公主把把脉。”

    刘慈把右手交出去,常太医的手指按上了她的脉搏,片刻后松开:“公主已有所好转,臣再给公主换个方子。”

    让人发热的药他不敢再用了。

    常太医是受到了陈常侍的胁迫才铤而走险,其中的缘由他不敢打听,也不敢深想,可听到丧龙钟响起时,一个念头呼之欲出,此刻的他心里更怕了。

    刘慈回忆着书中关于安和公主的描写,下颌微微抬起,声音中带着股矜傲的冷意,她问:“常太医,本公主可是天花?”

    常太医愣了一下,回道:“公主病来如山倒,起初的症状确实与天花相近。”

    刘慈又问:“现在呢?”

    常太医只能硬着头皮回道:“如今看来……应是寒邪入体。”

    “寒邪入体?”刘慈冷冷地说道,“我看常太医年龄越长医术反倒后退了,因你的误判,致本公主未见到父皇最后一面,等回了宫中,你自去领罚吧!”

    常太医怔愣一瞬,抬起头看着刘慈脸上的神色。

    他平日专诊后宫的各位娘娘和公主,安和公主与安平公主他不是第一次见,两人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就是性格。

    安和公主高傲冷淡,安平公主天真柔和,人昏沉时常太医并未察觉出任何不对,现在却不由得心里起了些毛躁。

    刘慈眯了眯眼,问道:“怎么?常太医可是不服本公主的话?”

    常太医即刻低下头告罪:“确实是臣之故,归都后臣任凭公主处置!”

    刘慈冷哼一声,不再多言,直接起身由宫女扶着离开。

    慧云很快从外归来,对着刘慈点了点头。

    刘慈的心放下了一半。

    果然,小半个时辰后,祈年宫卫的车架还没备好,一队中尉卒就已经到达了祈年宫外,一名自称中垒校尉的人求见。

    听到禀报,慧云惊喜地转过头:“公主,一定是冯大人担心公主,所以才特意派人来接公主的!”

    两位公主的表哥冯文彦乃执金吾,中垒校尉是他手下属官,慧云瞬间觉得,公主认为宫中已生变的想法有可能是错的

    但刘慈神情极为冷静,只回了句:“让人进来吧。”

    很快一位身材魁梧的男人进了殿内,男人跪身行礼:“臣韩由参见公主,属下奉冯大人令,出都迎公主回宫。”

    刘慈回道:“起来吧。”

    韩由起身,刘慈问:“都城如何了?”

    韩由回道:“臣不知,冯大人担心公主,丧龙钟响后臣就离都了。”

    他话刚落,不想安平公主竟嗤笑了一声,低声说了句:“表哥又不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何必来这一出。”

    男人不自觉皱起眉心,他耳力极好,这句话听得清清楚楚,但却不解是何意。

    刘慈随即对着身侧的慧云吩咐道:“你带一人与我同行便可,此处离都城仅五十里,至多一个时辰便到了,不用带什么东西,那些随行物品让她们慢慢收拾,收好后另行归都即可,省得耽搁了时间。”

    慧云愣了一下,才应道:“是,奴婢这就去办。”

    韩由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很快又选择闭了嘴。

    这个时节已是深冬,当刘慈裹着披风到达祈年宫宫门口时,常太医已经等在此处了,神情倒还好,只是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

    刘慈看着眼前的三驾马车,对着韩由说道:“我带的两人与我共乘,马车匀一辆给常太医用吧,常太医是斯文人,想必受不得马匹颠簸。”

    常太医浑身一震,即刻回道:“劳公主关怀,臣平时出行还是骑马为多,倒是马车坐得并不习惯,臣骑马就好,骑马就好!”

    韩由不由得皱了皱眉。

    刘慈听到拒绝也没说什么,似乎只是顺嘴一提,把手交给慧云和小宫女春桃,由她们扶着上了马车。

    马车就是封得再严实也比不上生了地龙的宫殿暖和,慧云害怕刘慈再着凉,刚伺候她坐下就指挥着春桃给马车中取暖的炉子生火。

    但春桃还没动作就被刘慈制止了:“莫费劲了,祈年宫到都城这一路多是崎岖的丘陵,车行起来太过颠簸,省得出什么意外。”

    刘慈的这句话语气极慢,似乎别有深意,慧云怔愣一瞬,随即让春桃停了手。

    数道鞭响传来,马车在护卫下驶离祈年宫。

    就如刘慈所说,祈年宫回都城的路多是崎岖的丘陵,所以起初马夫赶得并不快,马车走得还算稳。

    原主毕竟被喂了不少药,身子虚得很,刘慈趁着这一会闭上双眼养神。

    慧云看了看她,虽表面十分淡定,但心里早已七上八下火烤的一般。

    冬日天黑得早,走着走着,外面就暗了下来,这时慧云突然感觉到马车似乎行得越来越快,车厢里陡然一阵颠簸,随即便是“哗嚓”一声大响,慧云和春桃惊得差点叫出声。

    这时刘慈也在黑暗中睁开了眼,安抚地说了一句:“不用害怕,是取暖的炉子倒了,你们两个寻个东西扶着,这一段路会越来越颠簸的。”

    慧云心里顿时一阵后怕,如果那会点开了炉子,后果不堪设想。

    春桃觉得这情形甚是奇怪,紧紧扶着窗边开口说道:“公主,咱们来时也没这样颠簸啊!”

    慧云突然反应过来,撩开帘子看了一眼,虽然外面黑乎乎的一片,但她还是确认了一件事:“公主,这不是官道!”

    慧云话刚落,颠簸在瞬间加剧,刘慈大声喝道:“扶好!”

    刘慈的话刚说完,后方骤然传来一阵巨响,先是“嘭”的一声巨物摔落的声音,紧接着哗哗啦啦的磕碰声连续不断,直到又一声嘭声巨响后才归于安静。

    慧云和春桃被吓了一跳,但她们还来不及反应,这阵声音再次重复,春桃年纪小吓得尖叫起来。

    慧云则一咬牙再次伸手掀开帘子。

    她探头向后看去,发现跟在他们后面的两辆马车竟然都不见了。

    慧云瞬间就懂了这个声音的来源。

    这一刻她才知道,为什么公主要留下其他人随后回都,她也终于相信了刘慈的话,宫中一定生变了。

    此后马车一直保持着这样的速度,又颠簸了大概半个时辰才逐渐慢了下来。

    勒马声传来,慧云低声说道:“公主,马车停了。”

    刘慈问她:“可还记得我说于你的话?”

    慧云点头回道:“回公主,一个字都没有错漏。”

    刘慈低声回道:“这就好。”

    春桃完全不知道二人在说什么,心里抑制不住的恐惧,害怕地缩了起来。

    马车的门帘被猛地掀开,韩由出现在帘后,刘慈抬头看了一眼,马车外是一处已经换上了白色灯笼的宅门。

    刘慈问道:“韩校尉,这里既不是驿舍更不是宫门,你停在这里做什么?”

    韩由敷衍的行了一礼:“回公主话,有位故人想见见公主。”

    刘慈的声音冷了下来:“私劫公主,耽误陛下大行之礼,韩校尉,你们有几颗脑袋?是谁给了你们这样的胆子?!”

    韩由显然不想说太多,他摆了摆手,身后迅速上前几人,韩由吩咐道:“请公主下车!”

    几人抬脚上车,探手就要抓人,首当其冲的就是位置靠前,一左一右伺候在刘慈两侧的慧云和春桃,慧云呵斥道:“你们要干什么?!”

    春桃则吓得叫出了声。

    刘慈直接起身,探手将两人拦在了身后:“不许动我的人!我跟你们走就是了。”

    韩由笑了一声:“公主识时务,请吧。”

    刘慈下车,慧云和春桃紧紧跟在她身后。

    这个宅子非常大,她们三个被一行人前后夹在中间,韩由在前带路,向着宅子的最深处走去,走到一座有着小桥流水,在寒冷的冬日都生机盎然的院内后才停了下来,然后被带进了一间灯火通明的屋子。

    韩由侧脸看了一眼,后面的人随即上前制住了慧云和春桃,然后韩由拽着刘慈系在肩头的披风把她拖到了一扇屏风前。

    刘慈被拽得呼吸一窒,皱着眉差点骂人,就在这时,被控制住的慧云突然开始挣扎:“你们要干什么?!放开公主!放开公主!”

    刘慈也呵斥道:“放肆!松开我!”

    制住慧云的人探手就要捂她的嘴,慧云甩头躲开,大喊:“放开我们公主!公主,公主,大公主……!”

    大公主三个字刚落,屏风后就突然传来声音:“慢着!”

    听到声音,韩由立刻止住动作。

    制着慧云的人吓得扯着她的头发,死死捂住了慧云的嘴,慧云的喊声被突兀截断。

    刘慈眯了眯眼睛,这个声音阴柔得很,语调里似乎都带着一股阴冷,听着就不像个好人。

    安平公主因一时心软,曾经因见不得一个小太监差点被责罚致死而出手相救,不想没得到感激不说,从此还被一双毒蛇般的眼睛给盯上了。

    陈圭的声音再次响起:“把那个宫女带上来!”

    慧云被提到刘慈身边,陈圭吩咐道:“把她的脸给我抬起来!”

    “是!”

    韩由掐着慧云的脸颊提起她的脸。

    陈圭隔着屏风看着宫女的脸,有些陌生,安平公主身边的一草一木他都了如指掌,这个宫女不是安平公主身边的人。

    陈圭沉声问道:“你刚刚说了什么?”

    这会慧云似乎怕起来了,磕绊着回道:“我,我说让你们放了我们公主……”

    陈圭的声音明显染上怒意:“你叫安平公主什么?!”

    慧云瑟缩着回道:“自然是叫,叫大公主!”

    大公主就是安和公主刘姝,她是文定帝的第一个女儿,因还没被册封为长公主,所以宫里一向都称她为大公主。

    慧云话落,刘慈敛下眼神。

    被压在后面的春桃脸上是掩盖不住的吃惊。

    韩由突然想起祈年宫中安平公主的那句低语,他脸上闪过惊疑,抬起头迟疑的看着屏风。

    陈圭将这些尽收眼底,他压着声音问道:“安平公主身边没你这样的宫女,你到底是谁?”

    话声刚落,韩由手上又是一紧,慧云吃痛地回道:“奴,奴婢,是……是大公主身边的宫女。”

    “啪”的一声,陈圭一掌拍在身下椅子的扶手上,喝道:“韩由!”

    韩由即刻松开掐着慧云的手,转身把春桃提了上来。

    陈圭继续问:“你眼前的是谁?!”

    韩由手上施力:“说!”

    春桃吓得直哆嗦,视线不停在刘慈和慧云之间来回,哭着说道:“我,我,奴婢,奴婢什么,什么都不知道啊……!”

    春桃话都还没说完,韩由就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扔在她面前,春桃吓得尖叫后退,韩由往前狠狠一按,春桃的脸磕在地上,冰凉的匕首贴着她的脸颊。

    春桃惊慌地喊道:“慧云姐姐确实是大公主身边的宫女,公主病后她就一直在我们公主身边照顾,后来,后来公主因病无法回宫,所以大公主就让慧,慧云姐姐直接留了下来,别的,别的我真的不知道,不知道……!”

    这时刘慈突然冷哼一声,对着屏风说道:“我本人就在这里,你何不来问我?”

    屏风前的人面色只见冷然,完全没有往日的温暖和煦,陈圭掌心收紧。

    见没人回话,刘慈继续说道:“看来你们想私劫的人是我阿妹。我不知你是谁,但你既然能用我表哥的名头来诱我阿妹,那就一定知道阿妹对他的情谊。陛下离都一向由执金吾随行护驾侍从左右,冬至祭天大祀则需年纪最长的公主和皇子随侍陛下身边,如此朝夕相处的机会,我自是会让给阿妹。我不知你想劫我阿妹来此做什么,但显然你失败了!”

    说着话,刘慈脸上就带上了一抹嘲讽的笑意。

    陈圭看着眼前人挺得极直的腰背,说话时下颌高高抬起,眼中似乎看不到她以下的所有东西,神情中是一股天生的矜傲。

    虽是同一张脸,但却是极惹陈圭厌恶的模样,握在手里的茶杯“啪”的一声摔在地上,陈圭脸色阴沉地怒道:“把常怀中那个老东西给我带过来!”

    屏风前的刘慈听到这句话,冷笑了一声。

    片刻后常太医就被提了上来,他现在终于清晰的知道了陈圭的目的,缩着身子吓得腿都在发抖。

    陈圭厉声问他:“你在祈年宫一直喂药的人是谁?!”

    常太医下意识抬头看向刘慈,带着对陈圭的恐惧,本能地回道:“自然是,是安,安平……”

    刘慈正冷冷地看着他,说道:“常太医,我都不知你竟然有这样大的胆子!”

    这一瞬间常太医忽然就明白了陈圭问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回想着安平公主清醒后的模样,话竟然就说不下去了:“安……安”

    陈圭额上青筋暴起,手掌紧紧握住,如果这里的是安和公主,那死在宫里头的就是……安平。

    这时院中突然跑进来了一个人,小跑着进入屋内,走到屏风后低声说道:“常侍,卞亭侯来了,要见您,还带了许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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