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科进士跨马游街的路劲早已被规划好,都是京城繁华热闹的大街,今日更热闹了几分。
李家人来到酒楼时,楼上楼下闹哄哄的,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人,酒楼、客栈、茶楼的老板、掌柜笑逐颜开,他们大约是最喜悦的了。
女子医馆那边,今天凤箫吟给学徒们放了假,他们也都回家去了。不过大部分都是京城人士,所以那群小孩子跑去街上钻人缝了。
“李老爷,恭喜恭喜,令郎摘得桂冠!”
“是极是极,老李啊,你们家两个儿子光宗耀祖了!”
“谢谢,谢谢!感谢,感谢!”李泰也不好过分谦虚,当然态度上不能狂卷,一如既往的微笑应对。
“音音,音音,快,这里来了!”诚襄郡王妃和几个贵夫人霸占了一个雅间。
凤箫吟颔首微笑,跟李老爷说了一声后,便往那边去了。
林诗音认识一些闺阁千金,不过今天她们看她的眼神都带着一些复杂。
所以,她就不去她们眼前晃悠了,照看着两个外甥,还看着初心,乖乖地呆在他们的雅间里。
不过他们定的房间虽然看得到马路,但属于斜着的方向了,不是正对着。
“小姨,我们去买一束花,到时候等小叔叔过来了,就送给小叔叔。”
“不然小叔叔手上没有花,会很尴尬呢?”
林诗音无语道:“不会吧?”
但小孩子不听,非要去买花,李老爷转回来,答应了小孩的要求,三个小孩就跑下楼去了。
“不碍事,虽然人多,但无缺无虞很机灵,会点轻功了,足够保护自己的。”
下面虽然到处都是人,但四通八达的,也没有到那种真的人挤着人,寸步难行的情况。
从楼上往下看了看,果然看到三个孩子,从卖花的大爷手上买了三束花,抱着就小心翼翼地挤到前面去了。
大概九点半,从街尾传来了锣鼓喧天的声音。
“来了来了!”长长的队列过来了,新科进士都是骑着马儿,缓缓往这边走。
因为两边路拉了线,围观群众不能挤到线后面,但如果送花这些,可以临时破例。
有九门步军衙门派了巡逻兵维持秩序,三年一度的规矩,几十年下来,驾轻就熟。
花满楼和京兆府的官员们在人群之外,略微驻足观看了一会。
这个新科进士跨马游街队伍,感觉不是那么喜庆呢?
对,不是特别喜庆,整个队伍弥漫着一种蜜汁尴尬感觉的气氛。
周延逸面色平静,整个表情四平八稳。
李修贤表情就很怪异了,不是难看,是难以形容的感觉。
喜悦吧?喜悦!因为他是状元。
尴尬吧?有点尴尬!因为状元是两个。
榜眼也有点尴尬,也忍不住心中腹诽,是不是陛下对他的长相特别不满意啊?
相较于现在这种情况,其实他觉得他可以获得第三名。
那第四名,也就是二甲第一名,俗称的传胪,他也有种蜜汁尴尬感觉。
心中也有点委屈,他的长相也不入陛下的眼么?让他当个探花就那么委屈了探花郎这个美称么?
马儿悠闲的前进着,周围的欢呼声一波盖过一波,新科进士们带着标准的微笑,机械地冲两边挥手。
有一些孩子抱着花,大约是没抓住时机,直接把话送给了两边的人,中间的人就两手空空。
直到有人扔了荷包、鲜花,但前面没人接荷包。
开玩笑,荷包是能随便接的么?
“小叔叔、小叔叔!”无缺无虞一蹦三尺高,努力的挥手,引起李修贤的注意。
微微弯下腰,李修贤接过了两个外甥手上的花,然后把一束塞给了周延逸。
榜眼他们手上有花了,就塞给了后面的人。
初心那束花也被李修贤塞给了后面的人,三个孩子有点懵,又看李济海还在队伍中间的位置,还有赵云书他们,都是认识的叔叔,那不能让他们尴尬吧?转头他们就又去买空了人家大爷的花束。
李济海、赵云书他们先前也没让自己的书童作假来着,猛地这一招,倒是很受用。
“谢谢无缺,谢谢无虞,谢谢初心。”
“哈哈哈哈,海叔叔、赵叔叔,祝贺你们金榜题名!”
“嘿嘿,谢谢,谢谢。”他们抱着花,还把多余的花分给了周围同窗。
“哈哈,同喜!同喜!”
“是的是的,同喜!同喜!”
彼此互相祝了对方后,他们才不管前面那尴尬的气氛,兀自变得非常和悦了。
队伍走远了,他们绕了一圈后,会在琼林苑停下。
因为晚上有琼林宴,他们将在琼林苑接受一点培训。
三个小孩心满意足地返回客栈,真的喜滋滋得不行,初心觉得自己是淑女,所以稳住了。
俩小孩就是喜形于色。
“你们看到我们刚才送花了么?”
“哈哈哈哈,我们送了好多花!”
“哼哼,看到了看到了,有什么了不起?”
“当然了不起,我们姨父考中了状元呢!”
“还有海叔叔也考上了,真厉害!”
“我以后也要考状元!”
“啧啧,无缺无虞,你们兄弟俩一样大,就算是考科举,想要再碰上这样双状元的情况,那估计有点难了。”
“那我可以考探花郎,我喜欢探花郎,这证明我长得好看!”
周围人:“哈哈哈哈哈。”
热闹看完了,很快酒楼里的客人相继离去。
今日就当是休息日,所以凤箫吟和林诗音带着三个孩子,跟着郡王妃她们一起去玩了。
这些贵夫人也都带着自家的孩子,小儿子小女儿或者孙子孙女,护城河对岸的园林今日很值得游览。
而李泰,则和朋友们去玩儿。
不过李泰没有想到,居然碰上了微服私访的锦光帝,身边带着秦王、宁王等人。
宁王偷偷对李泰挤眉弄眼,还气呼呼地冲秦王翻白眼。
还有那个齐王,他就是一溜的拍马屁,拍皇帝的马屁也就算了,连秦王的马屁也拍,这让宁王很不爽。
“气死我了,他们就搞到一起去了。”秦王为了他孙子上位,在外围特别使劲了。
宁王本来想缓着点来,但看他这么汹涌的架势,他干脆也猛着来。
本来先前先观望的,宁王决定回去后,就吓死秦王他们。
晚上,琼林苑的琼林宴,那可就是高规格的宴席了。
李泰恰好撞上,所以,他就被锦光帝带去参加了琼林宴,与宁王呆在一起。
整个宴席场上,看着新科进士们那拘谨又喜悦的脸,李泰不禁想起了当年他参加的琼林宴。
宁王忽然幽幽道:“我记得你当年的琼林宴,也像李修贤这样,那可是太风光了。”
因为他是探花郎,而且还是未婚探花郎,长得还那么好看,家世还不差,多得是大官相中他做女婿。
可惜当时他一心入了文化圈,所以选了赵家结亲。
李泰放下酒杯,叹道:“是啊,一转眼都三十多年过去了。”
人生啊,就是这么起起伏伏。
想当初,他意气风发,觉得自己一定会大展宏图。
但不过几年,心气就弱了一半了。
“我那时候还只是宗室小世子,我长得胖,并不受待见。”宁王也忽然有了很多感慨。
下一刻,他就喜形于色道:“但我那些堂兄堂弟……哈哈哈哈,他们大部分现在可比我凄惨多了,更有一部分早就死得不能再死了。”
李泰黑线道:“小声点,这话可不能讲出去。”
宁王嘿嘿笑着,喝了一口酒,依旧非常得意的样子。
两人略过旧事,把目光看向那些器宇轩昂的新科进士们,最出彩的确实是周延逸和李修贤,他们俩气质很出众,就真的是书中讲的清隽的书生。
周延逸就好像是清晨竹林间走出来的人,就好像山山水水那么清雅美丽。
而李修贤多了一丝贵气和高扬之气,他看起来就犹如早晨骄傲的太阳那般。
忽然,宁王纳闷道:“陛下冲周延逸翻了一个白眼,是什么意思?”
“陛下看着修贤的目光也很惋惜?”
李泰嘴角抽了抽:“陛下不是在为三公主择选驸马么?”
宁王扑哧、扑哧,笑得不行,而后被酒呛住了,好一会才缓过来,说道:“我查过周延逸,那家伙是个奇人,公然说他喜欢男人。”
“但现在他表示他改变喜好了,他喜欢女人。”
李泰脸皮都在抽动,他无奈道:“我知道。”
宁王忍俊不禁道:“这家伙胆子真大。”
目光梭巡一圈后,宁王的目光大部分也落在那些长得好看,未婚的年轻男子身上。
比如,那个肖语声。
亥时左右,琼林宴先结束,锦光帝先一步离场,而后官员们和新科进士才陆续离去。
李家有马车来接人,李济海跟他们一起回来的,其他新科进士要么也安排了书童来接,要么便是有租车的大晚上在外面等生意。
“嘿嘿,爹,我还是很喜悦的。”
“行行行,知道你很高兴,以后啊,你可就是大人了。”
李泰看着神采飞扬的小儿子,脑海中一下子划过了过去二十年里,儿子的成长历程。
其实他先前没怎么顾得上他,以前要么心思在前程上面,要么就在家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上面。
后面尽顾着大儿子了,并没有顾得上小儿子。
李泰心头百感交集,他儿子这样成了才,似乎他这个父亲的贡献是最少的。
也就这三年,长子恢复健康,他才把心思更多的放在了他身上。
仔细对比一下,以前小儿子有些急躁和多愁善感,但这三年里,被他时不时地敲打,还有兄长、嫂子的敲打,倒是把心中那些郁气和愁绪给散出去了。
“济海,你呢?要考翰林院的庶吉士么?”
两人定了定心,李济海挠头道:“叔叔,我想考一下试一试,考不中的话,我就去考其他部门。”
“你看你喜欢什么、擅长什么,户部和工部是最好考的,吏部最不好考,其次是兵部,再其次是礼部。”
因为户部要求术算这块很厉害,而工部也就是画图,及术算这块也有要求。
吏部那是人精去的地方。
兵部不好考,但部门里面不好混,但从某个方面来说又很好混。
礼部是清闲衙门,其实最好考,但里面很多自以为是的天才,以为自己是天纵奇才,只是怀才不遇……
“兵部……就算了,你别去了,如果你有很强大的背景,去了兵部很好混,混资历就最好。”
“礼部…也别去了,我怕你去了后,被变成那些老古板,回头他们会传授你一些所谓的顶级思想,实际上就是利于自己的自私自利的想法,连父母、兄弟姐妹都会被他们利用。不是一般人,驾驭不了,礼部尚书、左右侍郎例外,下面那些很多年没挪过窝的人,就是这种人,愤世嫉俗者比比皆是。”
“对于科举考上来的人来说,对你们最公平的部门也就是户部和工部,因为这是两个算功劳和能力的地方,半点作不了假,相对来说十分公平了。”
夜色中,马车缓缓启动,而后归于家中。
家中大小还没有歇息,等他们归来了,这才安了心。
此后,李修贤和李济海去为他们自己的前程准备,李修贤还有为他的婚礼筹备。
同时,有媒人来李家说亲,是给李济海说亲的,李夫人就请李泰出面来谈儿子的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