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肃穆，长风卷过院子。
火越烧越大，呛人的烟味飘来，衣物烧得毕剥作响。
暗金色的火光镀在慕衍的脸上，黑而沉静的眼眸微微上抬。
白清越倚着窗，接过了慕衍鹰隼般的眼锋，静静地凝视着他。
慕衍一身黑色风衣，骨象立体，眼风凌厉，深不见底，如幽黑渟渊。
他有些意外。
换作旁人，或许早已避开眼神，根本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看他。
此时，白清越不但没有移开目光，反倒像看猎物一样直勾勾地盯着他，心里甚至还默念着：一、二、三……十一、十二……
快了。
马上攒够十五秒了。
关键时刻，慕衍状似无意地移开了眼神。
白清越不禁叹气。
就差一秒。
白清越打开任务面板，顿了顿，转身离开。
这对视任务就差一秒，她便亲自下楼，补上。
走廊里匆忙细碎的脚步声和佣人们的呢喃传入耳畔——
“快点，跟上。”
“烧被子就算了，为什么要把这么好的衣服烧了？”
“在慕家干活，永远都不要问为什么。”
确实，鼎盛人家衣服只穿一次的不在少数。
可偏偏一把火烧了，倒是稀罕……
白清越一袭冰蓝色鱼尾裙，勾勒出窈窕莹握的腰肢，长摆拖在一尘不染的大理石地板上。
她姿态悠闲，慢慢踱着步子往外走。
再稍稍凝神，又听见了一楼角落里的议论——
“咦！今天怎么不见老管家？”
“我听人说，他已经收拾东西走人了。”
“真的假的？他都干了十几年了，听说明年就能退休了。”
“何止他一个，我听说厨房的老辛，马倌老陈，冯家兄妹，都走了。”
“为什么，他们犯了什么错？”
“不知道啊，直接连人带包就请出去了。今天通知的，当天就走，毫不留情。”
白清越挑眉，给她整理房间的佣人确实不见了。
怕也是被请走了。
窗外是淅淅沥沥的雨声，突如其来的大雨，来得没有一点预兆。
下雨了，看来火烧衣服也没法继续了。
果然，院子里已经没有了慕衍的身影。
佣人们打着伞，还在清扫院子中央的灰烬。
白清越转了身，顺着旋转阶梯上了二楼，回到了自己房间。
卧室床边，一位姑娘刚整理好床铺，见来人了，触电般立起了身子。
“小姐好，我叫陈绵，您可以叫我绵绵，有事随时吩咐。”
白清越看了她一眼，小姑娘长着圆脸，二十岁左右，额角渗着汗，手上皮肤粗糙，长满了老茧。
“好，绵绵，以后辛苦了。”白清越淡淡回应。
绵绵“嗯”了一声，木讷地答了句：“不辛苦。”
站了一会儿，见白小姐没再说话，便离开了。
白清越听着她走出门外，脚步声却停了，像是人还在门口。
她走到门边，拉开门。
蹲在门口的绵绵身子一颤，愣了一下，就站了起来，手里有半个吃剩的馒头，偷偷塞进了口袋里。
白清越见绵绵像是没吃饭的模样，回眸一瞥，指了一下桌上剩下的许多宵夜，道：“宵夜多了，你拿去处理了。”
意思就是，你拿去吃吧。
绵绵赶紧上前去收拾。
这哪里是剩下的宵夜，分明就没吃。
她没敢问，端着餐盘退下去。
白清越本想凝神听听慕衍在哪，却看着慕衍上了车，离开了。
这一晚，慕衍都没有回来。
…
次日早上，白清越就在窗户边往外望。
天依然还是下着小雨，天色并不太亮。
雨天，喷泉并没有开。
一位三十岁上下的青年跪在喷泉前面，面朝大楼，低着头，淋着雨。
路过的人纷纷感慨：
“南先生这是犯了什么事？这么冷的天跪在这，怕是人都要冻化了。”
“是啊，谁知道呢？他昨晚就跪在这里了，跪了一夜，哎。”
“咱们在这家干活还是得仔细点，小心哪天犯了错，下一个跪在这里的就是我们。”
白清越又看了青年一会儿。
他似乎有些支撑不住了，唇色发白，身子有些晃，像是要倒下来。
白清越无意插手慕家的家事，只让绵绵给人去送了个伞。
毕竟是个打工人，天寒地冻，跪了一整夜，也不容易。
绵绵应声，小跑着往楼下奔。
她认得跪着的人，是南渊，家主慕衍的助理。
她昨天进庄园，就是南渊带着的。
南渊长得好，说话温柔，声音也好听。
她从没想过自己理想中的人长什么样。
昨天见了南渊，绵绵觉得，喜欢的人有了形状……
绵绵来到一楼，在门口拿了黑色的大伞，快步往外走，却发现南渊已经不需要伞了。
此时，南渊旁边已然站了一个异常俊逸的男人。
那人单手举着黑色的大伞，强大气场直震人心。
正是慕家家主，慕衍。
二楼卧室里。
白清越靠着落地窗，闲适品茶，正看着这一幕，楼下的声音远远地传入耳畔。
“家主。”南渊咳嗽了一声，看了慕衍一眼，眼神里都是愧疚。
慕衍没什么反应，只是淡淡道：“你可以像以前一样，叫我慕衍。”
南渊顿了片刻，眉心依然拧着，出了声：“家……慕衍，你不怪我么？”
慕衍举着伞，神色凝重，声音冷淡：“你觉得我昨晚是否知道你跪在这里？”
“哦……也是。”南渊叹了气，自顾自地说，“都是我的错，我早该知道的……都是我的问题。”
慕衍没有接他的话，反而看了一眼天空：“有种鸟，叫做信天翁，它只认巢，你猜这种鸟现在怎样了？”
南渊不明所以，摇了摇头。
慕衍冷声道：“快死绝了。”
南渊顿感背后一凉，接着沉默了一会儿。
他似乎明白了慕衍的意思，也很清楚自己究竟犯了多大的错。
慕衍声音微冷，没有指责他，却给了他一个台阶下：“现在，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南渊虽然疲累，依旧没有犹豫地应下了。
慕衍降低了声音，道：“送那个人去岛上。”
南渊：“好。”
慕衍转了身，犹豫了两秒，回头道，“需要我扶你起来么？”
“没事……我自己可以。”南渊撑着早已没有知觉的腿，艰难地站起来。
白清越轻轻放下茶杯，脑海里浮现出信天翁的模样。
洁白的羽翼，墨色晕染一般的双翼，淡粉色的长嘴。
这种鸟类，亲生幼鸟一出巢便不识，甚至会嚼碎而食之。
她大概猜到了南渊跪一夜了的原因……
小系统鼓掌庆贺：【恭喜宿主，任务4：与慕衍对视15秒（已完成）】
白清越猜想，慕衍刚才估计是看到她了。
多了一秒对视，任务完成了。
小系统笑道：【新任务来了，任务5：与慕衍偶遇。】
偶遇？的确，是时候推进一下进度了。
不过，见攻略对象之前，白清越还有些准备工作要做。
要吸引到最有品位的顾客，就必须以最华丽的模样出现。
远远存在，闪耀非凡。
望而生念，爱而不得。
这一招，叫做【奢侈品法则】。
白清越洗漱更衣，对镜描眉。
她的发丝散发着清香，裙角勾勒着柔软充盈的曲线，引人遐想。
包装好自己之后，她起身，准备寻个容易看见的地方。
越多的欲念，对她而言，都是势。
毕竟大家都想要的，自然会觉得好，这是从众心理。
她要借着这一阵势，完成她的目的。
白清越选了二楼的露天阳台，任何经过后院的人都可以看见她。
她坐在墨绿色的庭院伞下，静静品茗，悠闲地等待猎物上钩。
白清越皮相清秀，稍加修饰，便引来了众多人的目光。
但凡是经过的，无不停下来看她两眼。
可这些人里面，偏偏没有慕衍。
偶遇第一次，失败。
守株待兔不行，就主动出击。
白清越去找了何夕，说是想给慕衍准备点心，打听了慕衍日常行动轨迹。
何夕没有瞒着她，说慕衍去骑马了。
白清越便去了马厩附近的小花园里。
待慕衍骑马回到庄园，一定会经过这里。
过了一会儿，她听到马蹄声，一回眸。
慕衍没见到，倒是马倌牵着一匹乌黑闪熠的纯血马回来了。
白清越：“……”
偶遇第二次，失败。
第三次，她索性开摆，哪也不去，就在庄园大厅里等。
大厅这个位置也不是随便选的，这里是枢纽。
任他从东西南北方过来，总要经过大厅的。
这方法，奏效了。
等了一会儿，她就看到了慕衍。
阳光从顶上的玻璃窗洒落，汇聚在了慕衍的身上。
他整个人像是镶了金色的毛边，软绒绒的。
瓷白无暇的脸转了过来，看向了白清越的方向。
白清越也看向了慕衍。
果然，慕衍洗干净了，白得发光，又好看了几分。
两人的视线交织，停了几秒。
白清越没动，只是静静伫立，等着慕衍过来。
慕衍也没动，若有似无地微笑致意，又转头离开了……
白清越：“……”你倒是过来啊！
耳边响起一句：“要不，您主动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