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的时候，曲落落两人巴不得从来不是她的朋友。
那旋律像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没有章法。
像那跳动的音符掉进了眼里，曲落落差点被弹出了眼泪，“欣子，你这不会是现编的吧？弹得这么……”曲落落皱着眉头说出一个违心的词，“动人？”
迟简欣还沉浸在音乐中。
“只能说里面全是感情。”姜皓磊真诚道，另一只手拿出纸巾团成团塞入耳朵。
终于弹完了，迟简欣得出了个结论：“这么多年没弹过，我手又生了。还好我不靠这个吃饭。”
“对了，我侥幸拿到了易老师的签名，曲子，你很喜欢他吧？给你？”
“我有啊，他的签名，在我没出道的时候拖朋友拿过，以前剧组探班，朋友也帮我带了一张来着，大同小异。“
“你的给我观摩一下就行，你自己保存好吧。”
迟简欣把那张签名照递过去，曲落落在上面翻了两下，显然对照片里拍摄的风景吃了一惊，而后又瞧见了那一行规整又带点叛逆的行楷。
“嗯？‘祝永远健康平安’，你让他写的？”
“这串字？不是。”
“厉害啊，我们的签名全都是一个加油，下面还有个笑脸，这可是第一次见！”
“我看看。”姜皓磊听闻这话，也有点困惑，“他的签名一直都是，一个名字，上面写个加油，再画个笑脸，这可是他的签名标配啊，你确定你没让他额外写什么？”
“没有啊，可能当时他脑子空白了，就这么签了吧，或者看我手上吊着那个固定带，写个健康应景。”
“不过我说了是给我朋友的。”
姜皓磊笑得开怀，“第一次见签名写健康平安哈哈哈哈，上次他在节目上说的祝那女孩健康平安，差点以为他是讲客套话哈哈哈。”
“不过确实，很重要。”姜皓磊补充道，目光看向迟简欣，又和曲落落眼神对视了下。忽而笑意一点点减下来，直至变成肃穆状态。
曲落落转头朝沙发埋下整个脑袋。
迟简欣过去抚了下她的长发。
姜皓磊小声对迟简欣解释道：“她是又想起发生在你身上的那个事了。”
迟简欣看了他一眼，姜皓磊反应过来：“你知道？”
“我在看手机而已。”曲落落起身，理了下头发，又眨了眨有点红红的眼睛，把蛋糕放到桌中央。
“我经常就是，看眼睛看得手机疼。”姜皓磊边说边把蛋糕拆开。
“嘴瓢怪。”曲落落笑说道。她把蛋糕的餐具包装拆开，拿起刀具示意迟简欣过去切，迟简欣手机铃声响起。
“迟简欣，你这边收到邮件了吗？我是《将军》剧组的傅导演，你通过我们试镜了，近两天有空可以过来签合同。签约完毕确定出演了，拉你进群。”
“好，我最近都有空，邮件看完了，辛苦老师。”
“这个没什么关系。”导演一边解释一边好像已经把迟简欣当成剧组一员一般，叮嘱道：“记得下周剧本围读会一定要到场，主创都会来，剧本会提前发给你，你好好准备准备，剧中搭档的姐姐知道是谁吧？高佳许，你应该知道，之后可以多跟她交流交流。完了抽个时间把定妆照拍了，先提前跟你说一下。我这边还有事要忙，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了，您先忙。”
“好。”
手机多了一个新好友验证消息。
【傅导】验证消息：导演傅鑫才
以及一条新消息，来自多年前加完，到现在都未曾在上面聊过一次的微信号。
备注为：海江大桥女生（高佳许）
对面问道：是你？
迟简欣回了一条消息：你是？
等了片刻便把手机关上，那边也倒没再发新的消息过来。
第二天签合同的时候，迟简欣按约定好的时间提前来到公司。
刚走进大厅，就见里边迎面走来一个穿着灰色西装的男人，他径直走到迟简欣身旁，“来签合同的是吧？你这边可以回去了，我们找到合适的人了。”
迟简欣顿了下，正要说些什么，对方道：“他们没通知你吗？”
“他们？”
“对，辛苦你来一趟了。“
“我是昨天接到傅导的电话，说今早十点来签合同的。”
“嗐，我看他们早到了，也没跟你说一声，我们工作的疏忽。”
此时易楚从走廊的尽头拐角处出来，似在跟人通话。
迟简欣点点头，“辛苦了，请问你是？”
“帮剧组打工的。以后有机会再合作了。”
易楚似有一瞬间看向这边，他站在长廊的另一端，隔着大约五六个隔间。片刻，他又走到长廊尽头的右侧，只能看到一道颀长的影子在最远处变形、移动。
“好，我先回去了。”
迟简欣走出大厅，看了下手机，没有新的消息。
抬头，外面阳光有点刺眼，几朵云像成团的羊毛，堆叠在一起，云团旁边是深蓝色的背景，整个天空色彩明丽，蓝白分明。
迟简欣拍下那片离建筑最近，像朝着大地竖起大拇指的云。把那朵云和离它最近的建筑，细致却毫无章法地一同塞进画里。
“在拍什么？”奚范见易楚拿起手机拍照，问他道。
“天空。”
奚范看着他举起的手机里拍下的成片，指着画面其中一处道：“这有个赞，像不像？”
“诶？还有个人入画，你好会拍，随便捕捉进去的路人一点违和感都没有。”
“就是这背影有点……估计在梦里见过。”奚范把照片发到自己的手机后，朝四周看了一圈，“这演员怎么还没来，不会不靠谱吧？”
“等会人来了你可以问一下，”易楚揶揄道，“你比傅导还在意选角的事。”
“那不是你第一部投资、监制的剧吗？”
他从奚范手里拿回手机，看了眼屏幕，“我去开个会。”迈步走向会议室，“临时的。”
拍完照片，迟简欣站在树荫下发了个消息给导演：傅导，我刚到了，听说这边定了其他人，我就先回去了。辛苦你们
退出微信，继续端详那张照片，忽而空降了一坨鸟屎，与此同时，导演打了个电话过来。
鸟屎刚好覆盖在接通电话的按钮附近，迟简欣看了眼周围，把手机放垃圾桶盖上，从背包里取出纸巾擦掉鸟屎接通电话，又拿出新的一张在屏幕里按下免提。
“你过来了？先不用走，在一号会议室门口待着。”
“老师，是有其他什么事吗？”迟简欣离手机距离一尺半左右，生怕天上又掉下个不明液体，她朝离树木较远的地方走。
“没什么事，你就在那等着，迟点我找你。”
“好，大概多久哦？”
“半小时，一小时左右，你早饭吃了没？没吃可以现在去吃。”
“我吃完过来的，那你先忙老师。”
打完电话，迟简欣走到旁边手机维修店，换保护膜。
“你这还好好的啊。”老板翻看手机道。
“鸟在上面拉过东西。”
老板嘴角咧得像镰刀，“这么巧？我今天头上就给我掉了一坨，刚开始还以为是发胶，我寻思出门前不是抹匀了吗。”
路过的客人拧着眉过来，老板尴尬地招呼他，“玩笑玩笑。”
四五分钟后，迟简欣来到会议室门口等待，能隐约听到里面有人七嘴八舌交谈着。
“我给剧组找了个更合适的，原先那个被我叫回去了。”穿着灰色西装的男人笑道。
“易老师，你怎么看？”
他还没怎么看，男人继续道：“我这也是新人，反正演员还没公开，换了谁也没人知道。”
“我不是人？”一旁屁股抵靠在办公桌沿的年轻导演冷不丁道。
“我这演员包装度很高，是个很有故事的女生。到时还可以签到易老师你的旗下，不是更有话题度？又培养出一个红小花，多好——双赢。”
“易老师，这饼就交给你了，接不接？”年轻导演笑着从桌旁拿起一颗糖剥开糖纸吃起来。
“傅导生气了，悠着点。”年轻导演走到沙发旁，轻抚了下傅鑫才导演的肩膀，傅鑫才看着现场这个局面，喝了两口茶，“易楚。”
“你看之前选的那个演员也还没签合同。”男人继续旁敲侧击，“我这边到时候追加多点投资，主要剧本好，创作团队优秀，要不然怎么能吸引到那么多投资人。”
“可以叫她过来试个镜。”易楚道。
傅鑫才把茶杯放下，“从几千人里挑出来的不要，被人刘投资一句话就带走了。”
“易楚，你这是乱来。”
“看来有钱还真能使鬼推磨。”坐在易楚旁边的奚范笑说道，手背拍了下易楚的大腿。
“不用，她之前试过，跟刚走那女生打扮很像的，她可塑性真的很高。”投资人刘全继续介绍道，“方梓馨，全名方梓馨，易老师，顾导，她跟你们同一个大学毕业的。”
顾逍把糖纸扔进垃圾桶，“有印象。”
“从演技和适配度上来看，你们觉得哪个合适？”易楚问四周的人道。
“这取决于你是要讲好故事，还是围绕一个不那么适合这个角色的演员去创作包装。”顾逍直言。
“哎，我这也是，受人所托，顾导，你这话肯定是在理的。”
“我这边加1000万投资，怎么样？就相当于投资30%了。”
“这个角色的重要性复杂度不用多说吧？还有观众的期待值，如果这个角色都要硬塞进来一个，那我很难跟这样的团队愉快合作。”傅导明显不悦。
刘全给傅鑫才续上了茶，语气平稳，“傅导你看，以陈老师的编剧水平，这角色换谁来演不都能成？我对陈老师的专业水准一直都是，属于高度信任的。”
“陈老师，你怎么想？”易楚问道。
室内传来一道从手机扬声器发出的清晰女声：“我是不同意的。两个演员的试戏视频我都看了，那位姓迟的女演员，适配度更高。”
“当时不都统一意见了吗，临时改了？”
刘全回头看着那部发出声音的手机，“陈编？”嗓音似是被什么梗住了一样。
“为了方便一起讨论，我们刚给陈老师打了个电话。”奚范向他解释道。
“奚范老师，把两位演员的试戏视频拿出来，大家再看一下。”易楚示意奚范。
投资人看到迟简欣的试镜片段时，眼里泛着泪花。
“你们觉得怎么样？”易楚回头看了眼身旁的人。
“可以，都很优秀，硬性条件也都很好，但第二个演员的更自然，表演更纯粹，能让观众感觉出细微差别的。”陈编剧被拉进线上会议室，和大家一同看完后道。
“我的态度和之前一样。”傅鑫才坐在沙发上，言语生硬道。
“只要是试镜过的，傅导都仔细看过的了。”顾逍朝易楚解释，“问不出第二种答案的。”
“易老师？”刘全声音轻得像一张纸片在风中飘，似要抓住最后一只命运之神的手，等待一个翻转的答案。
“以后有机会再合作了。”易楚起身，把虚掩的门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