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慕

    三中教导处。

    孙主任在里头火烧眉毛地来回踱步,上回明明已经处理过类似的情况了。本以为不大严重,跟双方家长心平气和地协调完,这事就翻篇了。

    他也因此攒了点经验,结果涉事人员一来教导处报到,他傻眼了,这事儿居然发生在同一个人身上!

    一下就把他仅有的经验打包收走了。

    看来宁筱遭遇霸凌一事并没有被他截停,欺凌她的人只不过换了一波新面孔,究竟是哪个兔崽子将这股邪气带起来的?恐怕真正的罪魁祸首至今还置身事外,逍遥得很。

    孙主任越琢磨越心事重重,转头端视宁筱,只见她低头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人愣愣的,像棵不会说话的植物。

    他有个上小学的女儿,一代入自家闺女,孙主任恨不能变个野兽活活咬死欺凌女儿的畜牲们,反正到最后大家都不是人,又谁比谁高贵?

    而且他们做父母的,但凡有点良心,见到女儿精神状态已近恍惚,那不得一揪揪地疼?

    宁筱父母已经在赶来学校的路上了,到这儿再遭一次打击……

    要是因此大闹学校,孙主任感觉自己都不一定拦得住。

    流于形式的调解方式算是走不通了,孙主任凝着那双浓眉,脸上皱褶深陷,抓起桌上的手机走了出去,在花圃中心拨通了当地警局的电话。

    以这几个男生为线索,主任和派来的警员将所有相关的学生都揪了出来并根据情况给予了相应惩罚。

    尤其那个最先带头的,校内臭名远扬的校霸,按老师们的叫法那都是上了年代的老油条了,一张脸分十几层,扒都扒不光,高二六班的户舟。

    此人,就是本次对宁筱长达半个学期的霸凌发起者以及腐朽根源。

    户舟被老师和警察找上门的时候也是懵的,八方不动地坐着,挨了主任们和警察一顿批和教育。

    检讨要写,下周一还要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念悔过书。

    这倒没什么,挨骂对户舟来说就跟挠痒痒似地,他压根没把长辈们的那顿耳提面命搁心上。那应该消耗在悔过上的心神,户舟全用在了猜忌‘究竟是哪个憨货特么把事儿闹大了’一事上。

    说来宁筱也是个倒霉的,以前跟户舟在同一个初中,欺负她的风气是户舟跟过的老大们联合带起来的。

    后来宁筱找了靠山,也就是户舟以前包括现在还恨得咬牙切齿的温璃,在她羽翼之下,别说他了,他的老大哥里就没个人敢动宁筱的。

    升上高中,经过一年的漫长观察,户舟发现温璃那疯子终于没跟宁筱一块出现过了,就在高二开学不久,又盯上了宁筱。

    现在他当老大了,就把欺负宁筱这件事当成传统风俗承了下来。

    主要是拿宁筱这软柿子来立威,她任人怎么搓捏揉扁都不会反抗,也不会告老师和家长。

    好听点,她就像是一片能够容纳所有泄愤情绪却永远不会传出回音的山谷,难听点就是傻和怂,啥事都往心里搁着不解决。

    户舟就是从她又怂又傻的这两点下手,可谁又能想到软柿子也会溅人一身汁水?欺负她的前一波人不仅被叫了家长,后一波直接把警察给招来了。

    户舟脑袋里囫囵一圈,最后拍手认定,手底下哪个小的玩得太过火了,迫使山谷从此有了回音。

    周一升旗仪式上。

    孙主任声调铿锵地发表了讲话,霸凌过宁筱的所有男生被他一一点名并当众痛批。训完,麻溜走到下个流程,催男生们挨个上来检讨自己,户舟也难逃命运,压轴的他是主犯也是祸首。

    “……我已深知此事的严重性,并在此向全校师生……”压轴的户舟在万众嫌恶中上台了,有气无力地念着不知是哪个小弟给他写的检讨,前四百字都快敷衍完了,台下愣是没有一个学子听出他有任何的悔改之意。

    体委楚肖低声跟同桌吐槽:“这要是他写的我从此倒着走路,这代写悔过书的文字都比他无谓的态度有诚意。”

    “哥们。”他同桌往后侧目,同样用低音回复,拇指悄摸放回后腰竖起,表以赞赏之情:“牛啊,这形容我喜欢。”

    户舟对学生们的嫌弃之声充耳不闻,惰音不改。

    守在演讲台另一边的孙主任听急眼了,一个眼刀杀过去,刺眼的锋芒袭来,户舟脊背一凉,立马挺得板直,换了个不那么敷衍的语气:“……立下保证,以后不会再犯。请全校师生共同监督我往后的言行举止!高二六班,户、户舟!”

    户舟这一提,无异于给高二六班的全体同学蒙羞。

    他们要么翻白眼加堵耳朵,要么东张西望假装自己不在此班,就是不愿意听他最后念班级名。可惜还是没能躲过户舟这膈应的一声,六班学子心中纷纷以与户舟同班为耻,唉声叹气了一地。

    户舟一撤,孙主任火速接任了演讲台,继续发言。

    “同学之间应该互助互爱,但要是遇到威胁和暴力,一定要坚定内心,敢于反抗,并及时向家长和老师寻求帮助,绝不能纵容霸凌者的气焰……”

    “刚才几位发表检讨的男同学,行为恶劣,但考虑到是初犯,仅给予告诫和惩罚,若有再犯,学校将予以开除学籍处分……”

    台下学子‘咦’了一声,一致表示对处理结果的不满。

    主任半张脸刷上绿漆,边继续念稿边心想‘这校领导一致通过的协调方案,我就算想严惩,也没那个只手遮天的本事不是’?

    他忍下误解,暗叹,同学们既然不知情自然也不会体谅他。

    户舟踩着台阶,嘴里无声嘟囔,却骂得很脏。

    他在楼梯拐角处把自己刚才的悔过之辞‘呸’地一声,全吐了出来。

    眼角余光随意地往队伍整齐的学生方向一扫,意外抓住一个眼熟的面孔,他眯了眯眼,起初看不真切,耳边就点醒似地响起了孙主任那天大的嗓门:“……在此,老师要表扬温璃同学的见义勇为!”

    户舟眼珠子瞬间瞪出了三米之外。

    妈的!

    他他妈初中的噩梦!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离谱的是,他公开检讨,她他妈的居然在被表彰?!!

    户舟的心从没蹦过那么急的迪,他堪堪捂着,起落声在他手上更大了。

    本来就是看在没有温璃庇护的情况下才敢对宁筱下手,结果这女疯子他妈的居然不声不响地在三中藏了一年多?!

    完了……

    原本抱臂闭目养神的温璃,心情因此事十分的不痛快,听到户舟发言她更怵了。她耳朵里两团棉花早已没了生存空间,也拦不住户舟那魔音缭绕。

    一睁眼,正中户舟那病毒之源吊儿郎当地走下来,嘴里还乐呵呵地嚼着口香糖,没有一丝忏悔之意,她气顿时不打一处来。

    温璃隔着乌泱泱的人群,冷冷盯住他,暗紫色死亡气场释放的寒气铺天盖地波及周围,一片学子搓着双臂喊‘咋这冷,跟无形下了雪似地’。

    户舟刚下台就被温璃丢来的眼刀子扎中心口,喷泉一样往外冒血。

    他趾高气扬的神情下一秒就换成了青面獠牙,暗叫一声‘卧槽’,双腿支在原地哆嗦,挪了好久才拔动,在动弹的刹那,屁滚尿流地跑了。

    孙主任字正腔圆地发表最后一句演讲:“……校园暴力,我校绝不姑息!”

    11班教室,大课间。

    班长许愿一个潇洒转身,跃上讲台,拎了根红色粉笔,将运动项目搬到了黑板上。

    “这学期的运动会要开始了,下周五举行,今天周二选完开始训练,一共十天的训练时间,咱们班谁要报名?”他手撑讲台,长袖挽起,臂上血管脉络清晰可见:“咱们还是以学业为主,训练强度不能过大,所以一个同学最多参加两个项目,要报名的举手,我这里直接记名……”

    “班长,我要参加男子组800米!”台下一阵踊跃。

    “我、我1500米!”

    “跨栏!”

    “跳高!”

    “跳高!小子,别和我争!”

    “我去扔铅球!上回我成绩班内第一!”

    “……”

    班长频频点头,低头在本子上记了一排,粗略扫了眼,抬头问:“OK,女生还差一个100米,还有人举手么?”

    佟笙一个急刹溜到温璃桌前,拽起她没拿笔的左手,大喊:“本班乃至全年级百米纪录保持者!”

    许愿一愣,撂眼往那儿一看,温璃的手是被佟笙举起来的,手的主人还低着头用另一只写题。

    惊了班长还不算,佟笙那一嗓子直接轰动全班,聚光灯齐刷刷打向了她们这对姐妹花。

    “报名!”见班长看过来,佟笙一抬下巴,果断拿了温璃的主意。

    向来镇定的许愿也失去了表情管理,笔尖一指:“额,她本人同意吗?”

    “不用问,我替她决定!”

    “没事啊,她替我决定。”

    一声是自信的斩钉截铁,一声是不甚在意的回应,同时在安静如鸡的教室内响起。

    吃瓜的学子们被她们诡异的默契轰得合不上嘴,班长淡定低头,在女子100米旁写下了温璃的名字。

    “接下来是集体项目,注重配合,平时有矛盾的都看着点,一个队伍里有一个仇家就够了,多的就别参加了,别到时候比到一半自家人打起来。”许愿语气平静地解说道。

    “哈哈哈哈,班长,怎么会有这种情况,真有,那也太好笑了。”底下几个人不信邪地大笑。

    许愿沉吟两秒,凉凉看向笑得四仰八叉的那几个,微笑:“去年,该例子正出自于本人所在的班级。”

    “……”几个男生一噎,当即收了笑容,摸脸挠腮装掉线。

    许愿郑重其事地发起预警:“所以特此声明,要么别参加,要么就算打,也得给我忍到比赛结束。”

    台子一阵唏嘘。

    “班长,俺没仇家,俺占个排球行不?”一个大高个男生举手说。

    “行,给你记下了。”

    “那我报个篮球呗?”楚肖靠向椅背,姿态随意地举起了手。

    齐非紧随其后:“我也。”

    “给我留一个集体项目的名额!”张凡举手的同时‘咣当’一声撞倒座椅,站了起来。

    许愿又一愣:“哪一个?”

    “蓝球!”

    “你,你要报名?”许愿上下扫了一眼张凡,他虽然高,但这体型……好像也没见他在体育课上碰过蓝球,准确地说,所有球类。

    “不是。”张凡摸后脖子,莫名地脸皮薄:“我、我替我哥报的。”

    “你哥……?”许愿一开始没听懂,往正看卷子的姜枫那儿一掠:“唔,明白了。”

    “可以,也给你记了。”

    “谢班长。”

    张凡一句发自内心的感谢,听得许愿腿一软。

    “女生最后一个名额,跳远项目,又没人了么?”许愿机械地重复着抬头、低头的动作。

    佟笙又自信满满地从座位上把自己升了起来,身后仿佛有光:“我!”

    “又是替谁报?”许愿笑侃,手里的笔在指间来回流转。

    靠,质疑她实力?

    佟笙拍着胸脯,一字一下:“我本人!”

    “好。”许愿笑意更深。

    运动项目分配完毕,许愿一脸疲惫地结束了这项琐碎工作。

    本来学习就需要长期低头,这一顿来回折腾,尤其脖子这一块,跟在油锅里滚了一遍似地,酥脆得一扭就能断。

    许愿捂着他脆弱的脖子,步履蹒跚地回了座,与起初矫捷地上台的自己判若两人。

    “哥。”人一选完,齐非回头低声喊人,凑向正在看套卷的姜枫:“有个事要跟你说。”

    姜枫专注扫卷,眼神没分给他,精神上准了。

    “上回我不是打听教导处那事儿吗,我发现那人也在打听。”到这份上齐非还卖个关子,像磕到了哪个不方便提的名字。

    姜枫只好抬眼,顺着齐非暗含提示的视线看去,祁封眉眼弯弯,正和人有说有笑。

    姜大佬平日天王老子都不放眼里,何况一个籍籍无名的转校生,只是这人给他的感觉……

    他眉头压了压,祁封的笑让他很不舒服。

    怎么形容?嗯,大概就是太假。

    欠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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