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

    21.

    程意到后来眼前阵阵昏黑,窒息感与脖颈间的痒意占据了大部分的知觉。她意识不清,却模糊地感觉到有人在紧张而颤抖地喊自己的名字,随后她被抱了起来。

    程意整个人落在一个很稳、很温热紧实的怀抱里。她实在难受,指尖抓紧了身旁人的衣角,断断续续发出细小的呜咽。

    “难……难受。”

    她要抬手去碰白皙脖颈处明显的红痕,却被人一把抓住了手腕。

    “意意。听话,不要碰。”

    程意下意识挣了挣指尖,不肯听话,手腕就被人这么一直攥在温热掌心里。

    她依稀间好像又听见了远处匆忙传来的脚步,伴随着母亲失去冷静的声线:“谁给小意这种烫伤膏?不看成分的吗,里面有几种都是小意的过敏源!”

    随后是身旁着急的叫喊、慌乱的道歉声。程意听不真切,在呼吸滞涩中艰难地喘着气。她觉察到自己被带上了车,随后消毒水的味道传来,冰冷的药剂注射进了她的身体。

    药物带来的副作用使人嗜睡,程意的呼吸逐渐通畅,脖子上尖刺般的痒意也逐渐褪去。她整个人终于放松下来,在柔软而雪白的病床上昏昏睡去。

    再醒来时,已经到了第二天的清晨,程意的手上还挂着点滴。

    她没注意到针头,醒来时手背随着翻身的动作侧开,针头一松,血珠顿时冒了出来。

    也惊醒了身边一直守夜的人。

    “师妹。”明淮序枕在一旁的床头柜上,听闻动静抬起下巴来。他眼眸中深黑更重,额间碎发略微凌乱:“你感觉好一些了吗?还难不难受?”

    他没等程意说话,一眼就看见她手上流血的伤口,立马抬手按了铃:“师妹,你手上还吊着针,起身时要小心一些。”

    程意这才觉察到疼痛,低低惊呼了一声。她从小就是容易水肿的体质,输了一晚上的液,整只右手已经肿得不成样子了。

    “不好看……”程意稍稍把手往里挪了挪,想藏到被子里去,却听明淮序认真地说:“不会。”

    “师妹的手本来就瘦。”明淮序刚醒,声音微微带着一点倦哑,可眸光还是全心全意地看向程意,“不好看这个词,与你实在不太沾边。我倒希望师妹多吃一点,胖一些。”

    程意眼睫微颤,心中好像被他微哑的声音不重不轻地砸了一下。她抬起眼,看见护士姐姐在这个时候端着铁托盘进来了。

    “哎呀,怎么流血啦。”护士姐姐动手熟练,很快给程意重新扎了针。她认真地看着点滴瓶里剩下的半瓶药水,说:“你昨天过敏反应有些严重,就留院观察了一夜。一会儿点滴打完,就可以出院啦。这段时间避开过敏源,多吃些清淡的食物。”

    “谢谢姐姐。”程意听话地记下护士姐姐叮嘱的事项,又听见她笑着说:“旁边这个是你男朋友吗?昨天是他抱着你过来的,他好着急呢,你被推去打针的时候他的手都在发抖,就一直待在这边不肯走。”

    程意一愣。

    明淮序一向稳重得体,工作时也是一身冷白实验服,无论出了什么事情都面不改色,向来都是从容而淡然。

    程意其实不太能想象他着急慌乱的样子,眼眸悄悄瞥向明淮序,却什么都看不出来。在护士姐姐走后,她带着一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试探和期待:“师兄,你昨天……很着急吗?”

    明淮序看向程意:“我怎么会不着急。你昨天过敏反应太严重了,很难受,想去抓红疹。我不敢松开你分毫,只知道要尽快送你去医院。”

    他说:“师妹,我确实很着急。也很害怕。”

    明淮序的语调平和,程意却听出了一种隐忍过后的紧张与不安。她被明淮序直白的话,敲击得心尖一动。

    程意认真地说:“下次不会了。师兄在这边待了这么久,是不是还没有吃东西?”

    “昨天晚饭吃过了,是阿姨给我送来的。”明淮序说,“现在还早,等师妹打完点滴,出院了再说。”

    程意看了看墙面的电子挂钟,才发现现在是早晨六点。

    而明淮序起身,给程意倒了杯温开水。

    “妈妈她们回去了吗?”程意想起两人的母亲,眼眸微微垂了垂,“让师兄和长辈们担心了。现在还在过年,本来昨天妈妈和阿姨都玩得很开心……”

    “不要紧。”明淮序轻轻摸了摸程意的发顶,说,“我们陪伴师妹,把这一岁的疾病度过了,往后就都是平平安安的。长辈们投缘,之后还会再聚。”

    他的手心干燥而温热,程意被揉了揉脑袋,一下觉得师兄好像也把自己当小孩似的。但她心中,又为明淮序的话而感到温暖而宽慰。

    程意想等时间再晚一些,给妈妈打个电话,却在不久后,听到了病房外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早晨的医院很安静,玻璃窗外的光还是最浅淡的。高跟鞋的声音虽然刻意放轻,但依旧明显,包括墙外两位长辈的谈话声。

    “小意怎么样了呀?昨天起了好多疹子,我过去看的时候吓坏了,小意肯定很难受……”

    “你不用担心她。医生昨天就说小意已经脱离危险了,这边也有淮序在看着。”

    “说起来,淮序好像比我们还着急。哎呀,我从来没有见过他那个样子,抱着小意就跟抱着老婆一样小心的。”墙外的人似乎安心了一些,传来带着笑意的声响,“他们两个人也太般配了。”

    “两个孩子相处得确实不错。”明母的声音更低一些,“淮序昨天也一直在这边照顾小意,是个很细致的人。但是小意没谈过恋爱,可能不太会和男孩子相处。”

    “阿音,你也想让他们谈恋爱,是吧?我也在想,昨天担心小意,有些睡不着觉。就想着将来要是这两个孩子订婚了,戒指呀、婚服呀,挑什么样式的好……”

    “谈了也好。就是小意可能有些腼腆,你让淮序多约她出去吃饭。她吃饭很认真的,就不容易不自在。”

    “小意是不是还没醒?真想过去看看她。”

    腼腆的程意:“……”

    病房里的两人将长辈们的话尽数听了进去。程意坐在病床上,耳根止不住地冒着红。

    妈妈们这说的都是什么话呀!

    程意不敢去看明淮序,但眸光却不自觉地朝他的方向瞥去。

    她的师兄准确捕捉到了这点余光,一下起了点坏心思。他带着明显的私心,面色自如地说出让她面颊发烫的话。

    “如果真的走到这一步,师妹和我一起去挑选婚戒吧。这是两个人要共同完成的事情。”

    程意觉察自己的心跳似乎漏了一拍,随后热意卷席了整张脸。她眸光微颤看向明淮序,男人神色认真自若,似乎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成分。

    程意不知道这是不是他们摆脱家族催婚中的一环,只觉得整个人因为明淮序的话心动过速,保持不了平日的理性与清醒。

    换作其他任何一个人,程意都会明确拒绝这越界而多余的一步,但这番话却是从明淮序口中说出来的。

    她只觉得自己心中多了一点不明不白的情绪,她并不抗拒明淮序,甚至觉得……

    如果是明淮序与她订婚,也不是不可以。

    程意手心微微沁出了汗珠,看着明淮序好一会儿,才说:“要问妈妈的意见……”

    明淮序看见程意明显泛上红晕的脸,只觉得她可爱又笨蛋,一逗就脸就要红,睫毛眨得飞快,却又什么暗示都不懂。

    他微微笑了笑,准备开口时,病房的门锁传来轻微的“咔嚓”声,伴随着明母的小声嘀咕:“这个点小意应该还没有醒,我偷偷看看她……”

    然后一进来,与正在小声说话的两人面面相觑。

    “小意醒了?”明母手里拿着保温盒,看见程意正和自己儿子坐在一块儿,与旁边的程母交换了一个眼神,笑着说,“我以为你还在休息,想过来看看你呢。打扰你和淮序了。”

    “不会的。”程意连忙说,“我也才醒不久。昨天麻烦阿姨和淮序哥哥了。”

    “什么麻烦呀,”明母把保温盒放到床头柜上,看着明淮序嗔怪道,“本来就是淮序没有把你照顾好,让你这样难受,我还没找他算账呢。”

    “是我不应该。”明淮序眸光温柔,“下次我在小意身边,一定让她平平安安。”

    “还想着下次?”明母拍了一下明淮序的手心,看向身侧的程母,眼里满是笑意,“阿音,那就等小意身体再好些,让淮序请大家吃饭,当做赔罪了。”

    “没什么赔罪的。”程母说,“小意自己不小心的事情,怎么能怪到淮序身上。”

    程意听着两位长辈说话,眨了眨眼睛。

    “他是男孩子,本来就应该看护妹妹的。”明母微微拧开保温盒,握住程意空出来的那只手,心疼地说,“感觉小意又瘦了一些,一晚上都没吃东西,遭这些罪。这是阿姨炖的鱼汤,你等放凉了喝一些。”

    “谢谢阿姨。”程意闻到鱼汤浓郁的鲜香味,真切地察觉到明母的关心与疼爱。没过几分钟,爷爷带着大伯二伯一家都到了医院,进病房里来看她。

    长辈们都是要接程意出院,絮絮叨叨地讲了许多注意事项,病房里顿时热闹了起来。

    程意被包围在中心,心里暖暖热热的,想,醒来有许多的爱,好像过敏也不是那么糟糕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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