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S.Coups

    1

    只要是在学校留宿的日子,晚上十点,我都会准时出现在操场慢跑,这是为数不多的惬意时光。就如同南迁的大雁,稍稍能在飞行途中踹口气,都是一种天赐的享受。

    也只有在学校的这段时间里,才没有家里的人来烦我,就像一只濒死的金鱼,企图从潮湿的空气中获得一点水分,好让自己不那么快地死亡。

    “你好,能认识一下吗?”

    耳边突然传来一道陌生的人声,轻微的喘气声在这般近距离中显得有些暧昧,毫不客气的呼吸打在我的耳边,不过似乎是因为我的稍稍皱眉,面前这人很有眼色地往旁边靠了靠,保持了一个礼貌的社交距离。

    “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打断你的节奏的,本来是想等你跑完再来和你说话,但是我已经吃了好几串鱼糕了,你还没跑完,我朋友们都在催我,我就只好过来打扰一下了。”

    我一直没搭话,这样的状况对我而言少见多怪,有时候还会遇见好几个,一般来说,在我不搭理人之后,都会默默走开,但是偶尔还是会遇见特殊情况。

    前段时间有个隔壁学院的学长,应该是被人起哄过来和我搭讪,想得到我的联络方式,估计他心里也惦记蛮久了,不然也不会在那天揪着我不放,一副要不到电话就决不罢休的样子。

    但是世上哪有那么多事事如意。

    一句“你挡到我的路”就让这位心理素质不太好的学长瞬间沉下脸,直接抓住我的胳膊就不放手了,说是让我赶快把电话号码给他,说不定他就会原谅我刚才对他的无礼行为。

    我:?这人脑子没问题吧……

    “放手。”我的语气不是很好。

    跟在他身后的人,或许是察觉到了这边不同寻常的气氛,有个同系的学长,或许是知道我家明面上的一点事情,上来劝他快走,不要惹事。

    我本来就不想和注定不会有任何交集的人打交道,毕竟在现在这个弱肉强食的社会,谁会去理会一只路边的野狗呢,但是它自己要跑上前来乱吠,就怪不得我了。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往外掰,腕骨发出清脆的声音,简直美妙极了,只不过轻轻用了点力气,这只野狗就在请求我饶恕他,真是无聊至极。

    轻轻一推,我还没认真呢,他就倒在地上,不过是只无能狂怒的烂人罢了。

    我走的时候还能听见刚刚阻止他的那个人在说:“你疯了,你去惹启明海运的大小姐,要不到就要不到,你还拦着不让人家走,还好她今天就一个人,要是那几个保镖大叔在,你这胳臂就别想要了……”

    思绪回来的时候,旁边这位竟然还在讲,絮絮叨叨的。

    “我好像还没跟你自我介绍,我是对面体校的大四生,我叫崔胜澈,今天来你们学校是因为有一场交流表演赛,我是领队来着的,和朋友出来散步,就看见你在这里跑步……”

    我突然停下脚步,在原地缓和了一下呼吸,看着他跑过然后立马折返回来,站在我面前,莫名觉得他像一只不可名状的大型毛绒生物,整个人隐藏在灯光的阴暗处,很高,至少高了我一个头,体魄很健壮,还蛮有压迫感的。

    “崔…胜澈xi……”

    “能去掉姓氏,直接叫我胜澈吗?这样听着很有距离感。”他此时有些不好意思,似乎是知道自己这个请求,对于一个刚见面的陌生人来说有些唐突。虽然表面上故作镇定,但是微红的耳垂出卖了他。

    他微弓着身子,尽量让两人的高度齐平,有光打在了他的脸上,长长的睫毛不安地在眼睑处抖动,仍遮不住他那双绝对称得上漂亮的眼睛,即使是单凭这双眼睛去当明星也不为过。

    不知道有多少小姑娘拜倒在他这双眼睛里,实在是好看。

    “距离感?可是你连我的名字都还不知道。”

    “那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鬼使神差,我把名字告诉了他,我这是,被美貌诱惑了吗?

    “你好,熙宁。”

    他是大邱人,95年的学长,现在自己一个人住在首尔,看来是有在首尔定居的打算,租住的公寓里养了一只狗,棉花面纱犬,名字叫红薯。

    熟络之后,我见他人还不错,就把他介绍到我家的公司上班,他之前是学金融的,后来才去的体校,或许是知道在韩国学体育没有出路,很快就接受了我的帮助。

    他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很聪明。

    2

    在他加上我联系方式的当天,我就动用了家里的关系把他查了个清清楚楚,包括祖上三代究竟做过什么,我都知道。

    可以说,我知道了他的一切。

    我喜欢这种感觉,把一切都掌控在自己手里的感觉,他是个很有野心的人,明目张胆的野心就那么赤裸裸地展现在我眼前,他想往上爬,每个人都想,但是不会有人把自己的心思这么完整地暴露在别人的面前,尤其这个别人还是我。

    胜澈,很特别。

    能力也很强,做事绝不拖泥带水,甚至入了我爸爸的眼。

    这点我倒是不意外,就算没有我,他也能做到,只不过这个过程稍稍加快了一点而已,不得不说,大伯找的这个人真的很厉害。

    对,他是我大伯的人。

    胜澈最在意的是他那个患了病的哥哥,其他家人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他哥哥一个人把他拉扯大,不过几年前,因为工作环境实在恶劣,得了癌,只能靠不间断的药物和透析苟延残踹,大伯就是这个时候找上他的。

    说是只要他帮大伯做些事情,他哥哥的命一定能保住,否则,以他们家当时的情况,他哥绝对活不过一周,他不答应就是傻子。

    这样的兄弟情是最让人割舍不了的,但这样的兄弟情,在我家是不可能出现的。

    还好,我爸就我一个,不然我每天的生活可累多了,不是防着这个,就是和那个演戏,还没有剧本可以看,真真是利益至上,感情算是个什么玩意儿。

    他哥哥在去医院的路上被人从背后捅了一刀,本就快要消散的生命,在经历了这样的致命一击,就算是大罗金仙也很难救回来,短短十几分钟,他哥哥就在冰冷的大街上永远沉睡,连救护车都没上。

    那天晚上,他抱着我哭了一整晚,滚烫的泪水几乎要把我淹没,咸咸的味道融在空气中,平添了一股莫名的压迫感,野兽复苏之前的压迫感。

    这会儿的胜澈就像一只落入洪水的幼兽,死死抓住身边唯一的浮木,企图在这样的滔天灾祸之中生存下来,这种时候,心里唯一能想的:是怎么活下来,等踩到实地了,才会考虑下一步。

    半梦半醒之中,我隐约看见他坐在床边,手指间的烟忽明忽暗,或许是察觉到我在看他,他摸了摸我的脸,然后吸了一口烟,渡给了我,浓烈的烟草味在我们之间升腾、蔓延,最后消散。

    他今晚的动作很激烈,比我们之前的任何一次都激烈,野兽一样,我毫不怀疑他想把我的脖子咬断,但是最终只是狠狠地吮吸,气氛忽然黏腻了起来,他把还剩一半的烟在指尖揉搓熄灭,丢到一边不再管。我还没醒神,只是盲目地跟着他动作。

    这会儿已经接近天亮,讨人厌的日光透过天鹅绒窗帘中间的缝隙闯进房间,刺的我眼睛生疼,不知道是因为他今天太粗暴了,还是因为昨晚没怎么睡,冰凉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去,顺着我的皮肤,滴落到他的肩膀上,他像是被烫到了一样,禁不住哆嗦了一下。

    “我们胜澈哩,过得很辛苦吧。”

    他没说话,只是抱的我更紧了,像是要把我揉进他的身体。

    旁边的手机亮了一下,看来是我之前吩咐的事情完成了。

    我把胜澈的脑袋从我的肩膀上抬起来,让他看着我,我轻轻捧着他的脸,说:“哥哥,要去发泄一下吗?”

    “我帮你找到人了。”

    他的瞳孔快速紧缩,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抱着我的那双手温度骤降,像两条冰冷的毒蛇在我的背上蜿蜒,他眼里冒出了些我看不真切的情绪,说不清是什么情绪,他那双漂亮的眼睛被这情绪蒙住了,从睫毛间的缝隙中透露出了很多,很多很多的伤心。

    他抱着脑袋对我说:“熙宁,我的头好痛。”

    3

    有些事情开始发生变故,是在胜澈拷问那个杀手之后。我知道,他现在已经对所有人都产生了怀疑,包括我。这个人是我找到的,这个人是大伯指使的。

    他哥哥的死亡和我们家有关。可能是我,也可能是其他人,谁知道呢,或许真的是我吧。

    “是你吗?”

    我从他的眼睛里看见了这个信息,但是很快被他掩饰过去,他的呼吸忽然变得急促,不得不用力呼吸这里浑浊的空气,漂浮在空中的微末分子准确无误地进入他的身体,毫无征兆地剧烈咳嗽,甚至连眼尾都染上了不合时宜的绯红。

    他拒绝我的靠近,但是又瞬间后悔,后悔这么快地遵从内心想和我划清界限。从一开始,从他接触我开始,走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子上,双脚早已血肉模糊,每一步都在忍受痛苦,就像即使我们上床,也从不会亲吻一样,他在本能地排斥以及害怕我的温度。

    我清楚地明白这一切,一开始接受他是觉得这平淡的生活终于有点调味剂,但现在,好像有些东西真的不一样了,我在挣脱我自己的掌控,如同见识过阳光的洞穴人,再难以返回洞穴生活,同时又被阳光深深厌恶,稍稍一探头,就会被灼伤。

    我看着他看我的这一瞬间,忽然想彻底结束这一切,或许从一开始,我和他就不要有交际最好,我们之间从来就不存在所谓的亲近,更遑论信任。每一次的对视,或许都在提醒我,这一切都是虚妄,及早抽身地好。

    被蛊惑了一样,我推开站在我面前的所有人,一尘不染的高跟鞋被扬起的灰尘弄脏了,如果是之前,我根本不会踏入这般肮脏之地,但或许在他看来,我这般所谓光鲜亮丽的人才最是肮脏的吧。

    没有想象中的跌跌撞撞,甚至迈着比平时更加稳健的步伐,无视他手里那把开了保险的HK45,我闯进了他的领域,紧紧地抓住他背后的布料,真丝的材质让我试了几次才稳稳握在手心。我毫不怀疑,他真的会举起来对着我,然后发射。

    我听见他的心跳很快,呼吸很急促。

    那把HK45还是用了,火药的硝烟味充斥了我的鼻腔,随之而来的就是浓郁的血腥味,因为距离过近而导致短暂地耳鸣,我听不清他说了些什么,只能根据他蠕动的嘴唇勉强分辨,他说,会过去的。

    他将他的唇贴在我的唇上,也就一晚上的时间,才修理过的胡茬又冒了出来,争先恐后地扎进我的皮肤,比刀子还锋利,划出了无法具象化的伤口。我们尝到了我的泪,我不知道他尝到了什么味道,我觉得苦涩占了一半。

    这是我们第一次亲吻,也是最后一次。

    他说会过去的,不,过不去的。

    我从骨子里就烂透了,生在这样的家里,血肉都是黑的。我还记得小时候我妈看见我用削尖的铅笔,把大伯家那个摸我妈屁股的狗杂种的手戳烂的表情,她的教养不允许她说一些上不得台面的话。

    我妈是真正的书香门第,外公外婆都是首尔大的教授,我爸没什么文化,高中毕业之后就在社会上混了,之后在一个黑/道前辈面前得了脸,创立了启明海运,后来越做越大,几乎占据了这个行业的半边天,当年那位黑/道前辈如今都要看我爸的脸色。

    我妈说,我和我爸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半点没遗传到她。听人说,我妈是迫不得已嫁给我爸的,她不喜欢我爸,连带着也不喜欢我。嫁给我爸之前,她是有男朋友的,但是被我爸这个痞子看上之后就吹了,被迫吹的。

    我爸威胁人家不准出现在我妈面前,不然他们家就要遭殃。不过我妈是怎么同意嫁给我爸的,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还没等我仔细问,我妈就死了。

    医生说是郁郁而终。

    后来,我和我爸谁都没再提过我妈了。

    大伯就那一个儿子,虽然是私生子,但是看得比谁都重要,我把他的手废了,他最恨的就是我,但是碍于我爸,明面上不敢对我做些什么。

    那天他提起我妈的时候,我忍不住取笑他,取笑他儿子,走之前还说谢谢他把胜澈送到我面前。

    我看着他快要保持不住的铁青脸色,心里就畅快地不行,但是很快就后悔说了胜澈的事情。这是我第一次觉得做错了事,我有尝试过补救,我以为他会对胜澈做些什么,没想到他的目标从来都不是胜澈,而是他哥哥。

    老狐狸终究是老狐狸。

    所以,真的过不去的。

    但是,那滴泪,另一半的味道是甜的。

    4

    我把人带到胜澈面前的时候,家里也出事了,我爸忽然因为心肌梗塞住院了,这是一个非常不妙的讯号,意味着,有些人已经开始不安分了。

    我拿走胜澈手里的HK45,对着他的腰腹开了一枪,他因为剧烈的疼痛无法保持站立,整个人瘫倒在地上,只剩下痛苦的呻/吟和更加浓郁的血腥味。

    我的手上、衣服上全是他温热的鲜血,因为距离很近,子弹直接穿过他的身体,清晰的金属撞击水泥地的声音在枪击之后回响在这个空旷的地方。

    “你刚才的眼神告诉我,你在怀疑你哥哥的死和我有关。”我蹲下身看着被痛苦淹没的他,“恭喜你发现了真相。”

    “现在,你就去和你哥哥团聚吧。”

    我听着家里传来我爸住院的消息,说我晚上去医院,顺便吩咐家庭医生一些事情。

    我带着来时的一队人去了大伯在首尔的别墅,今天一大早就收到他发的邀请函,说是举办了一个拍卖会,让我过去玩玩儿。如果不是这么早就逮到了那个杀手,说不定我早就在那儿了。

    我爸住院的事,少不了他的手笔,半年一次的体检,怎么可能查不出来心脏有问题。他想徐徐图之,我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就像我当年直接废了他儿子的手一样。他好像忘了,我是个会立马报复回来的人。

    这些年对外的形象是照着我妈的样子刻画的,我又不是我妈,我不会像我妈那样死去。

    去拍卖厅的路上,遇见了一些波折,但是都很好地解决了。我不喜欢给人留后路,我手底下的人也不会给这些渣滓活命的机会,他们都是我和我爸亲自培养的。

    一进拍卖厅,我的副手就朝着天花板开了几枪,让在场所有人都别轻举妄动,否则挨枪子儿的就不是天花板了。

    我那个年纪比我大不了多少的大伯母疯了一样在尖叫,摆着长辈的架子冲我乱吠,简直是不知所谓。我懒得和她说话,朝着那女人在的方向开了一枪,效果很好,瞬间就安静了,早这么听话就好了,也就不必再这么多人面前失禁了,多丢脸啊。

    “卢熙宁!你这是在做什么!带着人这样闯进来,成何体统!”

    大伯或许是怕自己现在这副样子,在底下这群他请来的达官显贵中丢了面,努力压制住自己不自觉的颤抖,提高音量对我说话,但是他这样尖细的声音真的和大伯母差不多的,滑稽。

    “当然是过来,清理门户。”

    “请……清理门户,你在说些什么……”

    我真的太讨厌大伯这副虚伪的面孔,人和人之间怎么就不能开诚布公一点呢,非要搞一些弯弯绕绕,看着就令人作呕。但是他这样的人的做派却备受人欢迎,他们这些人之间就像刚才失禁的大伯母一样恶心,内里全都是秽物。

    我一枪打在他身上,听见他痛苦的哀嚎,这会儿我竟觉得是世上最美妙的仙乐,身上的肌肉如同格斗时一般绷得很紧,每一个动作忽然都变得僵直,但是瞬间又被沸腾的血液冲刷,打破桎梏,激动地发抖。这是肾上腺素飙升的反馈。

    “我们家,怎么会出现了你这样弑亲的败类!”

    “我们家不是一直都是这样的吗?”我不懂,他为什么要这样抬高他自己,渣滓就是渣滓,死到临头了都改不了这副尿性。

    “你想杀我爸,我想杀你。”

    “你怎么知道……”

    我爸教我的第一课,面对目标,一定要爆头,确定他真的不会再有任何抢救的机会。我学得很好,所以大伯的额头上新添了一个洞。

    “谁比谁高尚啊,狗崽子。”

    不过,开枪的时候,我好像听见胜澈在叫我的名字,应该是幻觉吧,胜澈他,不会再叫我了。

    “熙宁!”

    西八,还真是他,怎么跑这儿来了,该死的李医生!还好老娘的事儿都解决了!欸……不对,好像还漏了一个人……

    “西八!去死吧!”

    我不知道我是疯了还是怎么,我有一天竟然会替别人挡枪,明明目标是我,但我却依旧选择挡在他面前,他要是再挨一枪,神仙都就不回来了。

    我不想失去他。

    妈的,我竟然忘了这个狗崽子,我以为他被废了手之后就不敢再做些什么了,没想到,老娘有一天阴沟里翻船了。

    我的副手还是很得力的,瞬间就解决了这家伙。新鲜的血液又沾到我身上了,不过这次是我自己的血,我知道被枪打中是会很疼,之前不是没有挨过。但是这次,血就像不要钱一样,比发大水流的还快,我整个人晕乎乎的,但是很温暖。

    胜澈把我抱在怀里了。

    但是,我已经没什么力气睁眼了。

    恶俗的言情剧剧情竟然会发生在我身上,我的阳光接受我了。

    5

    “你好,能认识一下吗?”

    我看着面前被我带来的道具装扮成小兔子的S.Coups,这一刻,他的眼里好像都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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