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河军校入学考试第二场身体素质对抗测试。
10000米长跑现场。
烈日当空，万里无云，阳光好得像是过曝的照片，刺得叶朝眼前出现了重重的幻影。
“嗬嗬嗬……”
叶朝喘得像个破旧的老风箱，她眼前发黑，腿脚酸软，鼻喉间刺痛到全是血腥气，她疼得不敢呼气，却又不得不大口呼气。
“嗬嗬嗬……”
好痛苦。
好想死。
大夏天的为什么会考跑步啊——！
她跑步姿势早已维持不住，四肢抖动得像筛子一般，身体里的水分化作汗液溢出，又在转眼之间被蒸发成腾腾的热气，叶朝满眼生理性的泪水，心肺抽动到几乎不能呼吸时——一阵清风从身边刮过。
不是，是一道身影。
他姿势标准，脚步轻盈，跑得极快，即使在比赛的后半程，也没有一丝疲惫的意思。
叶朝艰难地抬头，只能看到对方随风扬起的长长的辫子。
转眼间，这道身影就消失在了她的眼前。
这是遥遥领先的第一名。
好快！
叶朝已经没有经历数自己被他超了几圈了，周围的人影频频从她身边跑过。每个人看着都是那么的轻松，那么的游刃有余。
只有她，被远远地落在身后，沿着长得似乎一辈子都跑不完的跑道徒劳地迈动着双脚。
很快，大部分考生都结束了考试，那个人也不出意料地得了冠军。
全场只剩下叶朝了。
“嗬咳咳……”她满身都是汗，头发湿得透透的，狼狈地捂着胸口，在跑道上走。
没错，她在走。
叶朝实在没有力气奔跑了，只能强拖着沉重的步伐慢慢地走。
结束比赛的考生用毛巾擦着汗，大口喝着甘甜的矿泉水，他们望着跑道上瘦小的身影，不解地议论纷纷：
“那是谁，怎么跑得那么费力？区区10000米就累成这样，还考什么军校？”
“营养不良吗？就没见过这么弱小的alpha！”
“反正都是最后一名，还坚持什么，有意义吗？”
投向操场的视线越来越多，有人不屑地发出嗤笑：“这种弱鸡，真丢alpha的脸。”
直到有人说了一句：“她好像不是alpha，我在新娘学园见过她，她……是个omega。”
空气短暂地静止了几秒，突然爆发出恍然大悟的声音。
“哦，我说呢。”
“omega啊，难怪了。”
“不是我性别歧视，但你不得不承认，AO身体素质摆在那里呢。omega考什么战斗系，这不开玩笑呢？”
“该说不说，该说不说，那个……”
“你们有没有人觉得她很漂亮？”
“……有，我老早就这么觉得了，文化课考试的时候，她坐我旁边，我满脑子都是她，公式都快忘光了。”
“呵呵，得了吧，人不行别怪O无情。”
这些话语无论是冷嘲热讽，还是好奇同情，叶朝通通都听不见，因为她耳膜鼓噪，耳朵里是尖锐的耳鸣声。
好痛苦。
好想停下。
已经是最后一名了，还有什么继续的理由吗？
叶朝咬紧了牙：无论怎样，爬她也要爬完全程。
还剩三圈
两圈。
一圈。
终于，脚后跟越过终点线，她跑完了。
叶朝如释重负，却又满心的不甘。而身体仿佛早早就等待着这一刻的到来，刚过终点线，浑身都卸了力气，直直地跪坐在了地上。
但很快，她就被人掺住了。
“嗬嗬嗬——嗬——”
眼前一片昏黑，叶朝根本看不见是谁，肺部连带着气管控制不住的抽搐，仿佛有一把尖刀将她身体内部搅得稀烂，满嘴的血堵在喉咙处，咳嗽都咳不出来。
她听到中性的少年音在耳畔焦急地响起：“张嘴，喝点水，你需要补充葡萄糖！”
甘甜的水往她喉咙里倒去，她咽不下去，又从口中溢出，洒在下巴，脖颈和衣襟上，一只带着薄茧的手慌忙地替她擦拭。
“喝一点，你要休克了！”
缓缓。
让我缓缓。
我还能继续。
叶朝想说话，却一句也说不出来。眼前的雪花点变成了彻底的漆黑，叶朝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在意识最后消失之前，她感受到了对方满是汗的身体和火热的，不断跳动的肌肉。
他也是刚跑完吗？
叶朝意识里只剩一句话：那他的长跑成绩估计也很差。
*
“醒了？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又活过来了？”
叶朝眨眨眼，入目是一片白，这是校医室？
她想从床上坐起来，但酸痛的肌肉让她面目狰狞起来，“啊——疼疼疼！”
“现在知道疼了？”校医走了过来，给她的大腿换上新的热敷贴，“乳酸堆积，没办法，只能慢慢缓缓。”
叶朝小心活动着快要散架的身体坐了起来，她突然抬头：“我总分排第几？”
她半路昏倒，根本没赶上现场公布排名。
虽然她大部分项目都很差，但也有些可圈可点的，比如：坐位体前屈。
应该，也许不至于倒数第一吧。
“你还关心自己第几名？”校医睁大了眼睛，她严肃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差点就因为休克死在考场上了吗？就差一点！要不是有个聪明蛋给你灌了葡萄糖液，你现在就该在天堂了！”
“那个人，”叶朝想起了那人颤抖的肌肉，她问道：“你知道他的名字吗？我要谢谢他，对了，我到底第几名，我的名字是叶朝，考生号是YHJX30663，在第四考场的考的试，”
“我不知道那个帮你的人是谁，”校医顿了顿，眼神有些不忍：“很抱歉，但你应该过不了考试。因为身体素质对抗你是最后一名，老实说，哪怕你文化课满分也逆袭不了了。”
果然如此。
叶朝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什么感觉，她抿了抿舌尖，血腥气似乎还未散去，冲得她眼眶痛痛的。
但她吸了吸鼻子，到底没有落泪，闷声闷气道：“知道了，谢谢老师。”
“如果非要考军校的话，你可以考虑一下修复系，精神修复很适合omega读，何必非要在战斗系浪费自己的天赋呢？”校医劝解道：“每个性别，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短，这很难改变，倒不如顺势而为。”
叶朝想着校医的话，操纵着电动轮椅离开了银河军校。
一周后，她还会回来。
不是进入复试，也不是破格考核，而是为了还校医电动轮椅。
在走出校门的那一刻，她回头看了巍峨高耸的银河军校最后一眼，眼睛红红的划着轮椅继续向前。
考不上拉倒，下一站，中央军校！
她全星际巡考！
星际那么多军校，她就不信一所也考不上！
*
乘着星轨回到十三城区已经是傍晚。
在满天火红的晚霞下，叶朝操纵着电动轮椅游荡在寂静的街道上。家家户户亮起了灯，饭菜的香气从窗户里钻了出来。
叶朝的肚子也跟着咕噜噜地叫了起来。
十三城区虽然破败，但是在夜色中，看上去却是那么温馨。
小孩子吃过晚饭的抱着球和伙伴们在街道上嬉闹，他们迎面撞见叶朝，猛地停下了脚步：“哇，叶朝姐姐，你总算被人把腿打断了呀！”
“什么叫总算？”叶朝咬牙切齿道：“我就该被人打断腿吗？”
习甜天真地眨着眼睛：“因为我跟我姐在电视剧看过，你这样的性格很容易被打断腿囚禁小黑屋呀。而且，你每月拒绝的alpha又那么多，应该也有一个两个黑化的吧？”
“……”叶朝沉默了片刻：“你看的什么乱七八糟的电视剧？”
“《恶魔alpha狠狠爱：刁蛮小O哪里逃！》呀。”习甜笑了起来：“可好看了！”
叶朝冷酷地推着轮椅就走，只留下一句：“我告你姐去。”
越往前走，越靠近海边，海风呜呜地吹，带着腥咸而自由的气息。路的拐角处伫立着一间二层小屋，上面挂着一个有些褪色了的招牌：海春街炒菜馆，檐下的挂牌写着：打烊中。
一根雪白的路灯沿着房屋的拐角处立着，昏黄的灯光照应着二楼的窗户。
叶朝头皮发麻。
早上，她是沿着这根路灯滑下来，偷溜出家门的。
现在她浑身无力，大腿酸痛都无法走路，肯定不能在如法炮制地爬上去了。
她摩挲着轮椅的扶手，一时进退两难，
妈呀，她能用腿勾着轮椅爬路灯吗？
应该不能，要是她能的话，也不至于身体素质对抗考试垫底了。
好在，现实没给她多犹豫的机会，很快大门被推开，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太太围着围裙，提着垃圾桶走了出来。
她头发白了不少，但腰杆挺直，精神很好，满脸的皱纹也挡不住身上的劲头，
这是叶朝的外婆，也是她唯一的亲人。
看样子她要去倒垃圾，虽然她觉得外婆看她的眼神更像看垃圾。
“回来了？”叶海春挑眉，她放下垃圾桶，眼神瞄向叶朝的腿，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我留了饭，还以为你吃不上，准备要喂狗了。”
叶朝警惕道：“叶海春女士，你今天这么好说话，你不怪我偷溜出去？你怎么不问问我怎么坐轮椅回来？”
“你说得我多凶似的，我什么时候不好说话了？”叶海春推着叶朝进门，把饭菜从保温箱里端出来，放在叶朝面前：“还热着呢，吃吧。”
叶朝看着眼前热气腾腾的饭菜和出奇温柔的外婆，有一瞬间很想哭。
她端起碗，狠狠地塞了一口饭，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受什么委屈了？”叶海春笑得真心实意，眼角都是皱纹：“看你面色红润的能有什么事，而且腿断了也好，好事！腿断了就不用天天想着考军校了，命比腿重要多了！”
叶朝不高兴了，她端着碗，反驳道：“我今天就是去考军校的，银河军校！我腿也没断，只是脱力了，你干嘛很高兴的样子啊！”
“考军校？”叶海春脸色一变，从叶朝手中夺下碗：“别吃了，我做的饭不给要死的人吃！”
叶朝看着空空的手，气急败坏道：“你都不知道我今天受了多少罪，我跑10000米，还攀岩，铁人三项！我，我差点就死在考场上了！你差点就见不到我了！”
叶海春不吃她这套：“你考上军校，我早晚也见不到你。”这时，她想起了叶朝omega的性别，和坐在轮椅的惨状，试探道：“考上了？”
叶朝眼睛红得更厉害了了，她想着自己一塌糊涂的成绩，沮丧得要命，低声道：“……没有。”
没考上？
好啊！
叶海春顿时喜笑颜开，她重新把碗塞回叶朝手上，还替她夹菜堆在米饭上：“多吃点，好好养养。”
叶朝捧着碗，眼泪啪嗒啪嗒地掉进饭里，她吸着鼻子：“我不服，我就不信我考不上，这所学校不要我，我考下一所，总有要我的！”
怎么还想考？！
“……”叶海春又把碗抢了回去，她扶着老腰，看着叶朝哭得一塌糊涂的脸，冷着脸道：“我不高兴，你别吃了，我拿去喂狗。”
“狗都知道不考军校，比你懂事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