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午等一行人被路宏带到医务室里。里面还挤着不少人，或站或坐，脸上写满了焦急和恐惧，不时张望着几间紧闭着门的操作室。
“先说在前面，你们目前没有危险，等会不用太恐慌。”路宏提前打了个预防针，才接着说明，“根据我们的检查，你们身上已经携带着她的生物信息——尤其是你们二位，很多。”
路宏指的是杨婧和祁午。除了祁午听得稀里糊涂的，其他人表现出来的都是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不过，祁午看向褚英，她的拳头不自觉捏紧，似乎在抑制着自己的情绪。
“你们先在这排队，等会工作人员会安排给你们洗胃。”路宏说完，抬手示意，一个下属就抱着一叠问卷过来，发到每人手里。
“这张表格要如实填写。”
问卷上调查的是每个人近七天的用餐地点、食物种类、共餐对象等。
祁午抱着比自己还高的笔，一笔一划写下。写得速度最慢，却是填得最快的。她只用写两样东西，紫菜汤和鸭肉。
杨婧和倪元填写得基本相似，她俩经常一起在食堂用餐。
褚英写得最慢，每一顿都写了好几行字，格子都塞不下，挤到外边的空白处去了。前几天的不记得了，就发了个消息给林鹤，没几秒就收到了一份完整的菜单，还详细到每个原料的来源地。
原来有钱人的生活是这样的啊。
祁午发出了没见过世面的感慨。
路宏收走问卷，迅速浏览完，眉头松了下，“基本可以确认了，是东区食堂紫菜汤的问题，这里每个人都在昨天喝过。”
“啊，我爸爸也喝了！”褚英紧张起来，手忙脚乱给林鹤打去了电话，嘱咐他立马去洗胃。
祁午和杨婧也恍然大悟，终于明白自己数值高的原因是什么了。
倪元看向杨婧，“你最近又缺钱了？”
“家里几个老人要治病呢。”杨婧叹了口气。
“怎么不跟我说？”倪元眉头轻蹙。
“又不关你的事。”杨婧随口结束话题。
“为保险起见，你们这段时间不得进食任何来历不明的食物，”路宏说，“我们专门设了间临时餐馆，所有用料都经过严格筛选，你们三餐只能去那里解决。这是在保护你们，毕竟我们谁也不知道她下一个要出手的目标是谁。”
说着又拿出块平板，让每个人填写，“设置好自己的个人密码，之后凭密码进出餐馆。”
这个操作又是为什么？祁午压下诸多疑问，选择先听从，弄了串数字、字母、符号混乱组合的超复杂密码。
几人都设置完毕后，路宏就带着下属出去了。
候了段时间，才轮到祁午等人洗胃。
祁午进了操作室，医生沉默地看着她奇奇怪怪的身躯，略有些为难，“你这样做不了啊。”
“太阳下山后我会变回来。”祁午说。
“那继续等着吧。”医生把她送到外面，“不要乱跑，这里是最安全的。要是擅自出去被她碰到了，你就等着爆体而亡吧。”
嘶，听起来好血腥啊。
祁午对“她”的好奇直线上升，但又不便向人开口问起，因为这仿佛是在问：人要吃饭吗？
关于“她”的信息就好像已经是生活中的常识。贸然问起说不定会引来别人的怀疑，到时她和小黄鸭可能会有些麻烦。
祁午正想着，旁边就坐下一个黄毛男生，握着手机盯着屏幕，时不时发出点赞叹声。祁午粗粗扫到一眼，好像是食堂里的画面。
好奇心作祟，祁午悄悄爬上椅背，站到男生脖子后，偷偷摸摸跟着看。
那是食堂的监控所拍摄到的。空荡的饭堂里，一个中年男人独自用餐。
忽然，画面中走来一个长发男孩。两人似乎是认识的。中年男人挥了挥手，男孩就走过去，抬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倏然，变故陡生，男人捂住肚子，面目狰狞地倒了下去。
他的肚子霎时鼓胀起来，然后爆裂，脏器中挤出了一团如海藻般茂密的头发，头发是血糊糊的，它继续噗滋噗滋地挤出来，有张人脸出现了，接着是脖子、肩膀、手臂、胸腹、下肢……
一个完整的女孩从男人的肚子里出来了。
长发男孩一直站着，冷眼注视着男人的死去。
随着生命的消逝，一张蓝色的卡牌浮出男人的身躯，掉落在满地的鲜血上。
女孩弯腰，捡起了卡牌，用干净的布把它擦拭干净。
长发男孩则特意走到监控下，一张精致漂亮的脸蛋就凑到整个屏幕前。他张开嘴，慢慢地说了三个字。看口型，是“我来了”。
挑衅完，他接过女孩处理好的卡牌，慢步走出了画面。
血糊糊的女孩则身形一晃，消失在了现场。
这个短短的视频被黄毛男生不断地来回播放，他总是调到女孩出现在画面中的时候，还对着她放大，一遍一遍地不厌其烦地看，嘴里却埋怨着：“啧，都是血，啥也看不清。”
女孩只披了件“血衣”。
祁午慢慢琢磨出他的意图。于是，压低了声音，学着戈白那种冷冰冰的调子，在黄毛的耳边，悠悠开口：“你也想‘生’出我吗？”
“啊！”
手机瞬间被抛飞，黄毛吓得滚到了地上，捂着自己的肚子簌簌发抖，眼泪鼻涕横流，“不，不，不，不要……”
“吵什么！”路宏带着新一批受害者来了。
“处，处长……”黄毛像看到了救命恩人，四肢并用像狗一样爬了过去，原来趴着的地方留下了一滩不明黄色液体，“她，她，她在这……”
此话一出，室内立即骚动起来。
“没有，是我。”祁午坐在椅背上，晃着底下两片叶子，心情愉悦地解释，“我跟他闹着玩的。”
路宏立即变了脸色，死死盯住祁午，“这是能闹着玩的？”
“……不能，”祁午停止了晃动，“对不起。”
“你有病啊！”黄毛一听不是真的，怒火攻心，气急败坏地大骂起来，“活得不耐烦了，敢吓我，我草你……”
路宏冷脸，一脚踹上他屁股，将他的脏话踹回肚子里。
“记下他俩名字，报送教官，通通处分。”路宏吩咐完下属，就转身跟新的受害者对话，继续同一流程。
“祁午，十三班。”
“王亮，十二班。”
报完名字，王亮恶狠狠盯着祁午，无声地跟她说了个口型：“你等着吧。”
祁午目前没有嘴巴，不能学着他撂口型。只得举起一片小叶子，嫌弃地扇扇风，明显是一副被什么东西熏到的样子。
王亮的脸瞬时涨得跟猪肝似的，他两腿并紧，将湿漉漉的裆部闷住。
褚英洗胃结束了。医生出来喊人，王亮小步小步地扭了进去。祁午默默记住门牌号，她等会一定不去这间。
“你还没开始？”
“得等到身体变回来。”
“哦，那我等下两位教官吧。”
褚英坐下，嗅了嗅空气，感觉有股怪味，再看到前方那滩不明液体，小脸僵住，迷茫问，“那是什么？”
“……尿。”
“其实教官用不着我等，我先回去了。”褚英果断起身，迅速离开了现场。
“不愧是兄妹啊。”祁午默默感慨一句，挪到窗轨里，靠新鲜的风续命。
没一会，杨婧和倪元也出来了，两人和祁午确认情况后就走了。
……
祁午回忆起方才看到的视频，那个男孩是将魂卡拿走了。他们的目的是魂卡吗？祁午思索着，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猜想：他们该不会也是要拿到魂卡续命的吧？
记下，回去问问那只鸭，是不是偷偷摸摸还和别人有交易。
祁午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察觉到旁边又坐了个人。
那人瞅了两眼茫然望天的祁午，好奇地伸出爪子，扯了扯祁午的小叶子。
“别打扰我思考！”祁午烦躁地拍开他手指。
“你会动，还会说话！”那人的声音很惊奇。
祁午扭头看去，当场吓得跳出了窗。
长发男孩！视频里的长发男孩！长得一模一样啊！救命！
“啊，还好接住了，你要小心一点，不要坐在这么危险的地方。”长发男孩及时拽住祁午的身体，把她从窗外掏了进来。
“你很怕我？”长发男孩叹了口气，“杀人的不是我，是她变成我的样子去害陈教官的，那时候我还在宿舍睡觉呢。”
祁午呆住，感觉信息有点多，大脑一下子处理不过来。
“真讨厌，害得大家都不敢接近我了。”长发男孩有些委屈。
祁午看他撅着个嘴，委屈巴巴的样子，气场确实和视频里的不一样，对他的话勉强信了九分。她抹了把虚汗，原来被吓到是这种感觉啊。
“你叫什么名字，你的技能好特别啊，我可以和你做朋友吗？我是12班的，叫席江。”长发男孩眨着亮晶晶的眼睛，喋喋不休地问。
祁午不得不承认，他长得很好看。但是，在她心中，这张脸已经很难和食堂事件解绑了。每看一眼都觉得心里毛毛的。
“我不喜欢交朋友。”祁午跳离他掌心，回到了窗边。
席江没有被打击到，反而很自信地凑过来，“那我会是个例外。”
祁午：“……”
“我们会成为朋友的。”席江用肯定的语气说。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