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女

    乐舞是什么?那是取悦天神的技艺。越是灵动,越是优美,越是技巧高超,就越是能取悦于天神。

    小鱼第一次看到乐舞,还是在来到朝歌的第一天晚上。

    当时,小鱼的部族为了向商王表示忠诚,献上了三百名奴隶,而小鱼就是其中之一。

    那是小鱼第一次离开故乡,她的故乡河泽遍布,父母是靠打鱼为生的渔人,所以父母为她起名“鱼”。

    她的故乡被人们称为“永”,所以她们这些从永地来的女奴,就有了一个共同的称呼:“永女”

    为了庆贺永地部族的归降,商王设宴款待永地部族的首领。酒宴上,一坛坛美酒被倒入青铜罍中。在王的招呼下,商人贵族与永地部族的首领举杯畅饮。

    酒过三巡,乐师奏响编钟石磬。悠扬的箫声、低沉的埙音,伴着歌者婉转动听的歌喉,舞者开始了表演。

    小鱼跪在酒宴宫殿之外的露台上,听着宴会上传来的乐声。

    那乐声时高时低,时急时缓,歌者的歌声随着音乐时而温柔,时而高亢。歌者和着韵律唱出的语言,小鱼听不懂是什么意思,但她的内心,却被这歌声和音乐深深地打动。

    她忍不住偷偷地侧过头,向举办宴会的宫殿内张望,试图看清宴会上的表演。

    这种诞生于祭祀和庆典中的技艺,一直以来都被上层的贵族所垄断,只有在重大祭祀或是庆典之上,民众才能有幸观赏。

    宴会之后,小鱼她们这批永女就被豢养了起来。等待她们的除了辛苦地劳作,就只有在某场祭祀当中,被进献给天神或商人先祖的结局,反正最终都是注定要成为祭品。

    小鱼为什么想要学跳舞呢?那是因为她听说,如果能成为舞姬的话,可以晚点被献祭。

    所以当小鱼知道这个消息后,她就开始拼命地学习舞蹈,期望有朝一日能成为朝歌最好的舞姬。

    “吾想要这世上最好的舞技!成为朝歌第一舞姬!”

    在这个天气晴朗的中午,小鱼对着面前那位美艳异常的女子,说出了自己的心愿。

    “好!契约成立,我应允实现你的愿望。”

    拾夜的话音如金石之声,激荡在小鱼的心田。这一刻,小鱼仿佛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震颤。

    “当真吗?”小鱼激动地手都在颤抖,她真想抓住那位高贵美丽的女子,再次向她确认。

    她真的可以实现心愿吗?她真的能成为朝歌第一舞姬吗?她真的可以不用当做祭品被献祭吗?

    小鱼好想问她,从她口中得到肯定的答案。

    “当然,契约不容破坏,我一定会让世人看到你的舞技。”

    拾夜这句话对小鱼来说,宛如天籁一般,是她一生当中听到过最动听的乐章。

    小鱼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她只感觉自己浑身轻飘飘,飘着飘着就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她即将要成为这朝歌的第一舞姬,她是那样喜悦,那样心怀期望。她对拾夜的话深信不疑,那是一位如同天神般美貌高贵的女子,怎么可能会撒谎骗自己呢?

    “我就去吃了个饭的功夫,你就又诱骗了一位无知少女。”一道清亮冷傲的声音响起,拾夜循声回过头去,只见一个长相略带稚嫩,但英气不凡的少年站在自己身后的巷口。

    少年大约十四五岁的年纪,柔软的长发,用一根晶莹剔透的水晶簪子随意挽起。虽然尚且年幼,但他的长相却异常俊美,一双琥珀色的星眸中闪过一丝阴郁的光芒,让人心生敬畏。

    此时,少年正薄唇微抿,一脸嫌恶地看着拾夜,“你个奸商!”

    世上很少有完美无缺的存在,就如眼前这少年,虽说是棵“摇钱树”,但却长着一张不讨喜的嘴。

    不过,拾夜看在他下属付给自己的丰厚报酬份上,还是能选择性地无视他的无礼。

    “这位殿下,容我再次提醒你,现在我是你的东家,请你有身为伙计的觉悟。”拾夜颇为心累。果然,这烫手山芋的“钱”不是那么好挣的。

    但对于拾夜的提醒,少年十分不屑,很不给面子地转过脸,低哼一声“切!”

    “……”

    这声不高不低的“切”传入拾夜的耳中,不由得使她深吸一口气,并在心中默念:“我心清静,他是衣食父母,莫生气。”她不停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以免自己一个冲动,出手拍死这小崽子。

    阳光洒在小巷之外的街道上,正是日头最盛的时候,但小巷里却冒起丝丝寒意。很快,那阵刺骨的寒意便伴随着一股浓稠的黑雾,瞬间将整个小巷笼罩住。

    七个黑影,扭曲地从地底钻出,嘴里还不时发出“咯咯”的冷笑声。

    面对此情此景,拾夜面无表情地一手从袖中掏出几根银针,一手牢牢地抓住少年的手腕,将他拉到自己身后,对着那七个黑影,冷冷地吐出一句,“找死!”

    随着话音一落,拾夜浑身的气势猛然一变,突然爆发出一股冲天的煞气。

    她身后的少年,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凶煞气势骇到,不由得脸色一变,一只手轻轻地摸上了腰间的软剑。

    但犹豫了片刻后,少年还是放了开腰间的手,从怀中取出了另一件武器,一把半尺长的带鞘匕首。

    他将匕首抽出鞘,将那把看上去比普通的匕首窄细许多,泛着摄人的寒光的匕首牢牢地握在手上。

    少年把剑鞘仍到一旁,手持匕首,用匕首尖指向七个黑影,摆出进攻的姿势。

    拾夜把这一切看进眼里,轻声笑道:“怎么你想动手?就这几个小喽喽,还用不着你。”

    话音落罢,拾夜猛然射出手中银针。银针朝着七个黑影面门极速飞去,还未等他们反应过来,银针便已没入他们体内,七个黑影皆是闷哼一声。

    等了半晌,黑影发现并无大碍,又都“咯咯咯”地冷笑起来。

    少年见银针不起作用,甩开拾夜的手,就向七个黑影冲了上去。黑影见他过来,纷纷亮出手中的银刺像他攻了过去。

    电光火石间,在这被浓雾笼罩的小小巷道内,寒光闪过,短兵相接中火花四溅。

    拾夜好以整暇地捋了捋额前的碎发,待少年玩够了,才抬起左手,拇指压中指轻轻一弹。

    刹那间,七个黑影眼前光华一闪,一道道金芒从他们身体中穿膛而过,看形状正是刚刚那几枚银针。

    金芒过后,七个黑影身躯便诡异地扭动起来。鲜血从他们身体内四溅而出,身体也扭曲地萎缩变小,最后通通趴在地上缩成了一团肉球。

    少年不以为意地抬脚,一一踩了下去,瞬间几个肉球就都四分五裂,化为了齑粉。

    “从刚才就一直跟着我,我还以为有多厉害呢。”少年语气轻蔑地叹了一声,然后抬手掸了一下自己的衣摆,才将匕首收回怀中。

    “你一早就发现他们在追杀你,还故意把人引到我面前来。”拾夜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心想着这个麻烦精,回头一定要再把筹码加高一点,不然都弥补不了自己的心灵损失。

    少年闻言,轻轻挑眉,一脸的理所当然,“怎么?有问题吗?你不是我的保镖吗?”

    “……”

    “走吧,你的行踪被发现了,那朝歌城就暂时不能再呆了。”

    半晌后,拾夜撂下这句话,转身离开了小巷,微风扬起她的衣摆,只留给了少年一个背影。

    两日后,在去往云梦山的马车上,拾夜看着车外不断掠过的风景,幽幽地叹息:“没完没了,真可惜,妖世之王没有下悬赏,不然我干脆把你交出去赚一笔得了,哪用得着现在这么麻烦?”

    “你要毁约?”少年眯着他那双桃花眼,阴测测地对拾夜说道。

    拾夜没有理他,而是起身朝车厢外走去。

    车厢外,在一片血色翻腾的雾霭中,天上的银月都显得暗淡无光。冷月清辉下,马车后面重重黑影跃跃欲试地涌动着。

    拾夜只瞧了一眼,就翻身继续坐回了车厢内。拉车的是两匹骏马,只是马儿没有了双眼,取而代之的是两团熊熊燃烧的赤焰,马儿知道此行的目的地,所以即时无人驾车,它们也不会偏离方向。

    云梦山,那里住着拾夜一个贪吃的朋友,后面这些正好可以给他做下酒菜。想到这里,拾夜的嘴角不禁露出一丝浅笑。

    “你笑什么?”少年此刻,正饶有兴致地把玩着之前用过的那把匕首,似笑非笑地问拾夜。

    拾夜一手托腮,看着少年周身散发着毫不掩饰地阴鸷之气,笑得更开心了几分,“省点力气吧,我要真想把你交出去领赏,保证能让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是一句赤裸裸的威胁,少年听懂了,他垂眸思虑片刻,最终还是把匕首收了起来,“我知道,不然毕方他们不会让我来找你。但我也知道,你是个唯利是图的家伙,所以我也向你保证,妖世之王想得到的从来不是我的性命。”

    “那当然,她是你的亲姨母,虽然你的母亲曾和她争夺王位,但妖世王族子息稀少,你是妖世除现任王之外,唯一的王族了。留着你的性命,比杀了你更有价值。”

    拾夜看着眼前这位“摇钱树”,想起了那位妖世之王,那真是个如深渊般不可测,如风云般变幻无常的存在,光是想起就足够令人胆寒。

    这笔买卖果然接的够烫手。拾夜在心中暗骂自己,你就是喜欢给自己找刺激。

    少年听完拾夜的话后,垂眸不语。他虽然看上去只有凡人十四五岁的样子,但实际他如今已经有五百多岁了。

    五百多年来,从他有记忆开始,就一直在被追杀和漂泊。人世、妖世,甚至是鬼界,无论他逃到哪里,妖世之王的追兵总能找到他。

    母亲的面容早已在记忆中模糊,父亲更是从他出生以来就没有见过面,毕方曾告诉他,他的父亲早在他出生以前就已去世。

    妖的寿命极其长久,况且母亲还是王族,可他们却通通都在自己还未长成时,就已离自己而去。身边的部下都告诉他,是妖世之王杀了他们。

    妖世之王,那个他从未谋面的姨母,从他出生起就支配了他的命运,而他至今都无力反抗,何其可笑,何其悲哀。

    马车奔袭了一夜,终于在东方泛白时,赶到了云梦山脚。

    “到了!”拾夜冲出马车,朝着云梦山山谷就大喊:“饕——餮——你在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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