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时婷是在硬床板上醒来的,单人床板的尾端段蔓正抱膝而坐,看见她起来一下子神采飞扬起来:“你醒了?快,我这还有一块馒头。”段蔓小心翼翼从怀里掏出一块干净的布,然后打开将里面的干瘪的馒头递了过来。

    “谢谢……”时婷接过之后咬了一口,就算带着段蔓的体温仍然有些冷硬,几口下去她的两腮都开始酸痛,她艰难的咬着,但没想到还是收获了其他人羡艳的目光。

    这是多人混寝的屋子,木质结构并不稳固,一方天地开辟出了四层床铺,段蔓的床铺在最下面,上层三个头正直勾勾看着她手里的馒头,甚至还有人的口水如同水帘洞一样滴落下来。

    “这里都是拿纸质身份证明去领饭,有的人弄丢了就只能靠别人接济。”段蔓指了指他们正对的最上层的床铺,“前几天那个人被长官打死了,你可以去住那里,或者跟我挤一挤也可以。”

    段蔓粲然一笑:“天冷了,我们凑在一起还暖和。”她捏了捏薄薄的被子,忧心忡忡地叹了一口气。

    中下铺有人朝时婷伸出了手,少年眉飞色舞,看向时婷的目光中是掩饰不住的好奇:“你好,你是段姐带回来的,那也就是我的朋友,我叫路天路。”

    “你好。”时婷伸手握住了他的手,重重握了一下以示尊敬。

    段蔓拍了一下路天路的手:“快回去睡觉,省的明天又起不来。”

    “好嘞姐!”

    路天路一股脑钻回了被子里。

    时婷也在吃完馒头后和段蔓窝在了一起,段蔓说得没错,确实是冷的。

    时婷的脑中昏昏沉沉,她也确实是累了,需要好好休息。迷迷糊糊的时候她想到了齐星河,以及那毫不留情刺入她身体的匕首。

    她从来没在他的脸上见到那样绝情狠辣的模样,和他一贯温润如玉的模样有所出入,让她彷徨不安。

    他的黑发因为沾惹上了雪而泛白,飘起的发尾让她想到了某种野兽的鬃毛。

    齐星河就那样用行动抛弃了她,做得干脆利落,击碎了她心中为他留有的温情。

    眼中有泪水不受控制的在眼角滑落,时婷慌张地用手抹掉,不敢动作幅度太大,生怕惊动了身边的段蔓。

    她越去擦拭,流出来的便越多,回忆中齐星河也越来越清晰。

    他拯救了她,还教她如何梳头,如何用刀叉筷子,如何识字,怎么计数……让她透过VR去见识这个世界的边边角角。

    这样柔和又令人尊敬的他,没想到无情起来是那样的残忍。

    忽然间时婷睁开了双眼,入目的黑暗逐渐褪去,她平躺着看向上铺的底板,她想到了唐思源曾经说她身上并没有研究出有价值的东西,苏凌珍给喻卓打电话也是这么说的。

    但齐星河的举动分明就是知晓她的血液能应对那只大鸟。

    这样的话又怎么能是什么都没有研究出来呢……

    除非这个研究结果只有齐星河知道,并且出于某种原因他私自藏匿了研究的结构。

    时婷辗转难眠,她心中的不安和惶惑越发扩大,如果她身上当真没有任何所图,齐星河会留她在身边这么久吗,会不会她在睡梦中就因为无用而被他除掉了呢。

    齐星河嘴里的“鹰”到底是什么。

    时婷半阖着眼,睫毛在轻颤着,也许齐星河嘴里念叨的并不是什么鹰而是另一个人吧……

    她是被抛弃的那一个,那齐星河嘴里的便是他想找回的吧。

    时婷将被子拽到了头顶,企图再汲取一点温暖,这时段蔓的脚忽然搭到了她的腿上,凉的时婷一个瑟缩。

    她微微偏头看着呼吸绵长的段蔓,又将呼吸放轻了些。

    齐星河是从治疗仓里醒来的,他的肋骨已经被替换成了人工骨,此人工合成材料已经是三代产物,有着优良的生物相容性,和人体骨相似程度99%。

    齐星河从治疗仓休眠模式中出来的时候头还晕沉沉的,他抚上胸膛,人工材料总让他感觉胸膛变得沉甸甸的,哪怕他知道这个是错觉。

    它极大限度的模拟了真实的骨骼,排异和癌变的可能度近似为0。

    可不知道为什么齐星河一点都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他身边的医护人员问着他有无不适他也只是沉默的点头或摇头。

    “那只小鸟……”齐星河话头一顿,“我身边的那个异人女孩怎么样了?”

    “啊……虽然伊马芬岛被划为异人的聚集区,但如果不是列车送来的异人还是会处死的。”医护人员面露奇怪,“您嘴里的具体是什么异人女孩?”

    齐星河浑身一震,他原本时常半阖着的眼睛也睁大了些,在一众医护人员说要好好休息的话语下,他发疯一样在衣服的口袋里寻找着什么。

    “你在找这个?”长长的金属链下悬挂的是已经破碎的怀表,齐星河眼前一亮,他根本不在意损坏的表盘,他要找得是怀表里的画像。几乎是抢一般他喘着粗气夺过了怀表,都没在意究竟是谁将他的东西递了过来。

    “……她死了,你却只能看着她的画像。”

    齐星河确认了小小的画像保存无误后才抬头看向来人,喻卓正漠然注视着他,嘴里说出来的话也毫无温度。

    “死了?谁死了?”

    “时婷……”喻卓嘴唇一开一合,然后转身离去,没给齐星河接着发问的机会。

    一屋子的医务人员噤若寒蝉,只有齐星河面上似哭似笑的,他的手指缓缓抚过画像,里面的人同时婷有着极度相似的容貌,连着喻卓都会认错。

    但齐星河不会认错的……

    他将象征着时间流淌的怀表放到了胸前,现在他的肋骨正结实的保护着他的胸膛,外界不会再轻易伤害到他柔软的内脏,也让画像上的人同他的心脏更远了些。

    “影……”他喃喃自语着,头上冷汗连连。

    虽然嘴上念着影的名字,但实际上他也不确定他透过画像在看谁,正因如此他在知道时婷的死讯时变得不敢再看了。

    影在时间的长河中温暖了他,但不可忽视的是时婷像是耀眼的昏星长庚,像是激荡起水面涟漪的石子,让他总是将注视在画中人的视线转而看向她。

    他颤巍巍再次看向了画像中的影,恍惚间两个身影交叠,让他一度呼吸不畅。

    “齐教授!他晕厥了。”医护人员蜂拥而至,“快,开窗通风,检查病人是否还有意识……”

    第二天一早时婷是被路天路叫起来的,段蔓早就没有了踪迹:“给,牙刷。”

    时婷接过,发现是树根打磨而成的“牙刷”,而代替牙膏的是木炭,用水已经叫搅拌成了糊状,时婷一手拿着一根粗牙刷,一手拿着一碗糊糊牙膏,也加入了洗漱的队伍中。

    路上的时候还听到了不少的碎语闲言。

    “什么啊,竟然让路哥这么照顾……”

    “你瞅她长得那么水灵,不知道到用了什么不光彩的手段。”

    “啧,就像我对铺那个小婊子一样?”

    他们周围有几人邪笑着,时婷不解的目光扫过,他们朝她吹起了口哨。

    “喂,快过来。”路天路喊了她一声,那群人才噤声,但实际上时婷根本搞不明白他们语句中的词汇具体是什么含义,齐星河没有教过她。

    “你平常就跟着段蔓就好,她有力量,也保护了一部分的人。”路天路耐心告诉着时婷,然后为她指了个方向,“在那里。”

    “那你呢?”时婷问路天路。

    他嘿嘿一笑,分明没比时婷高多少,却也仰头挺胸起来,十分骄傲说道:“我也可以独当一面,当然也要去保护其他人了。”少年的眼睛熠熠生辉。

    段蔓和时婷一起朝矿区走去,在段蔓旁边,其他人再也不将赤/裸/裸打量的目光投放在她身上。

    “快点!闲着做什么呢?”巡逻官拿着长鞭威慑性地挥动着,时婷的手中也被塞了个镐子,她有模学样的模仿着别人的动作,成功躲避了巡逻官的巡视,也给身上累出了汗水。

    而另一边路天路所庇佑的小队就没有那么好运了,那里有一位后天脊柱受伤的异人,在寝室被其他异人欺负,都亏了段蔓和路天路才不至于一直被欺辱,可体力方面甚至连个小姑娘都不如。

    巡逻官发现了异常,最后还是路天路为了他的生命安全着想,保护着他扛下了巡逻官的几鞭。路天路的身体素质不如段蔓,几鞭下来已经是几近昏厥状态,他跌倒在沙石地中,回到寝室的时候已经发起了热,凶多吉少。

    至于被路天路保护的异人直接被一鞭子从脊椎抽到了脖颈,本就营养不了瘦弱的他更是脖子直接被掀断,白花花的脊髓液流出,场面要多骇人有多骇人。

    路天路在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到了同伴离世的消息,发热的面容更显痛苦扭曲。

    因为他在矿场表现的不错,以至于长官都同意了他在宿舍修养。

    因为这个插曲,段蔓更是恨不得将时婷捆在身边,总觉得万一一不留神,时婷这个小身板肯定就香消玉殒了。

    而时婷潜心将力气聚集在手上,竟然表现得比段蔓还要优秀,以至于两个人从露天矿石被下方到了底下矿洞,在狭小的缝隙中开垦岩石,能用的矿石变得越来越少,但也越来越精品,常常要潜心寻找个半天,才能发现一块。

    甬道容易坍塌,时婷常常悬着一颗心。

    路天路凭借着强大的免疫力成功扛过了身体上的不适,头发上也终于不再冒烟了。

    但等到他再次工作的时候,发现身边的人已经是死的死残的残,有的已经连着尸首都不能凑全了。

    自打这天开始,路天路就变得沉默了起来,几乎就不理任何人,甚至段蔓朝他打招呼,他都变得视而不见。

    他的眼神变得晦暗不明,也很少笑了。

    有的时候时婷听见了他的嘟囔——下一个,是不是就轮到我了。

    他不再同段蔓亲近,反而和另一伙人越发走近,他们偷偷私藏的酒精和尼古丁变成了他逃避现实的利器,而之前的朋友则变成了不详的见证。

    在堂食的时候,时婷朝路天路招了招手,路天路却冷漠地看着她,错身而过,没有给她留下一个眼神。

    在擦肩而过的时候,时婷清晰的听见他说:“如果不是你来到这里。是不是段蔓就有更多的精力去保护别人了,他们也不会死的……那么惨了……”

    “路天路……”时婷有些急,想拽住他,却被他挥手甩开,他的眼神像刺骨的寒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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