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小光。”

    明羲拉开怀中的少女，眼前闪现过一张干瘦的小脸。两人有十几年没有见过面，她让水晶把人安置好后，对方一直都是通过ID告诉给她新生活的趣事。

    而在她被囚禁的十年内失去跟外面所有的联络。出来后，明羲想到她身上的罕见基因疾病，理所当然的以为这孩子已经不再人世。

    “嗯，妈妈，好久不见。”

    少女柔柔一笑，黑色卷发衬得她面容娇俏。圆润的鼻尖微红，跟同龄人相比她的身形过于羸弱，身上的白色制服腰身和肩膀处都空荡荡，显得有些不合身。面色也透漏出病态的苍白，使得薄唇更加殷红。

    “我目前在研究院工作，听说您在帝国，所以特意前来看望。”

    明羲摸着她单薄的背，恍惚道：“你现在这么大了。”

    “羲羲，这位是？”修努力表现出慈父的模样，强装出温煦的笑容。

    “我的女儿，她叫小光。”

    “陛下日安。”少女规矩的向他施礼，她还是头回近距离接触到陛下，被男人的长相惊艳到。相当漂亮的面容，柔和的没有一丝棱角，却不显得女气。如同精致夺目的艺术品，站在那里就是道风景。尤其是那独有的秘银色长发，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现着莹润的光。难怪母亲对他念念不忘多年。

    “你好。”

    修内心已经决定接受突然冒出的女儿，他已经不需要孩子来维持两人之间脆弱的联系，生孩子的事他已经不再执着，反正自己还年轻。

    听到我的女儿四个字，西里尔嫉妒心让他忍不住想发狂，但只能死死咬着后槽牙。艳羡的看着被老师亲口承认的孩子。

    该死的席拉还自豪的在他旁边耳语：“跟明羲相比，我这个母亲做得还是相当称职，至少还记得你的存在。”

    “滚开。”

    西里尔的眼刀足够把少女千刀万剐。对方觉察到眼中深深的敌意，亲昵的拉着明羲的肩膀靠在她的身侧。还露出乖巧的笑容，淡然对上那阴鸷的红眸。

    “这孩子长得真可爱。”

    席拉亲热地上前打招呼，力求看出这孩子是明羲跟谁生的。首先排除掉阿诺德，修更不可能，莫不是她写得小说真的照见现实。那早亡的白月光究竟是是谁？

    “席拉少将许久未见。”少女嗓音清甜。

    “我们见过？”席拉语气迟疑，脑子疯狂回想眼前人的影像资料。

    “我曾经递给过您一个土豆。”

    席拉的面色瞬间冷了下去，收回看戏的目光，不以为意说：“原来是你，我以为那枚炸弹已经杀掉所有人。”

    她确信眼前的人就是E21星球上的机械臂小女孩，按道理她很难活过二十岁。席拉转眼看向明羲，心中感叹：她某些地方跟洛兰还真是一样，只希望明羲不要步她的后尘。

    要知道好人往往得到是不好的结局，因为愿意为了理想而牺牲自己。

    “多年没见，我们坐下好好谈谈。”

    明羲拉着小光进入一间会客室，留下努力微笑的修，吃了烂瓜的席拉和怨恨不满的西里尔。

    少女端详着母亲的面容，十几年过去，女人倒没什么明显的变化。长靴包裹住那笔直的小腿，有力的大腿被黑色皮裤绷紧。窄腰被收在白色衬衫下，轻薄的布料勾勒出肩膀上的流畅线条。

    她永远记得妈妈抱着她离开那片狼藉死寂的土地时，身上的清幽馨香让浑身疼痛的她感到无比安心。

    小光为此很感激她，心跳也不由加快，手心出现湿润的汗水。

    明羲为她倒了一杯茶：“你身体还好吗？”

    “很好，我正努力研究土壤改良，致力于让所有人类都能吃到新鲜蔬菜。”

    “我相信你会做到。”

    “我来找您，其实是为了一件事。”小光的神色变得犹豫不安。

    “怎么了？”

    “两个月前，洛兰指挥官曾经来我们学院进行指导，我告知她我的身份，并询问您的近况。”小光从腰间拿出一枚芯片。

    “她告诉我很快就会重新见到你，还赠与我一枚胸针，我在里面发现这枚芯片。我想指挥官应该是想让我交给您。”

    明羲望向那枚小小的芯片，并没有立刻查询里面的内容。队长在E21的影像是她最后录制的，但小光的转达的话语显示队长早就清楚自己即将死亡。而不是提前做好她发生意外的准备。

    这枚芯片里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所以队长原本是要告诉她真相，那为什么再最后改变主意。

    明羲第一次感受到恐惧，她有预感队长的死亡里有她无法承受的事实。因此才在最后重新录制遗言，交给身边的亲信。

    “我先离开了，妈妈，下次再见。”小光起身轻轻拥抱住母亲。

    “再见。”

    在大门关闭后，明羲伸出手指将那枚芯片塞进她的智能手环中，虚空浮现出队长的影像。

    女人褐色的眸子还是那么温柔明亮，亲切的喊着她。

    “小九，再次见到你我已经跟翡翠他们相聚。这些年我一直在挣扎，鹰派和鸽派的矛盾不断，我感觉自身已经无力守候鸽派的最后底线。

    在你执行夕暮计划前，我执行过黎明计划。

    联盟以护送运输船为由，让我清除掉带有隐形基因疾病的孩子。高层认为他们身体的缺陷无法为人类作出任何有用的贡献，让我送到帝国进行人道销毁。但我犹豫了，所以在光明组织提出带走孩子时，我没有拒绝。

    我至今也不明白自己是否做错，但看到小光我心中燃烧起一点希望。即使带有基因疾病，也未必不能活下来。

    你和席拉将E21炸毁，但光明组织依旧存在。这些年他们的势力不断壮大，所作的行为也不再是拯救一出生就被放弃的孩子，而是将他们改造成被程序所操纵的工具。我向联盟反映过此事的存在，但对于只会耗费人力物力的孩子和能执行秘密任务的智械人之间他们选择了后者。

    我一直在想身为人类的我们凭借着高度文明的科技，在宇宙中的姿态是否太狂妄。

    如果可以希望你能阻止更多孩子的悲剧，他们许多人没有独立思考的能力就变成杀人工具。

    现在的我太累了。

    再见，小九。”

    明羲不断反复播放影像画面，她想知道为何队长最后改变了想法，选择不告知她真相。

    难道队长认为人机融合是正确的吗？

    在E21星球上明羲就已经发现智械人身体隐藏的秘密，他们使用的是人类大脑作为中枢系统。即使人类的科技不断进步，但始终无法将智械人的反应速度达到跟人类同样的水平。程序的处理时间永远要慢上三秒，但人机融合很好的处理掉这个缺陷，代价是人类失去自我意识，彻底沦落为被操纵的机器。

    明羲有些困倦，她头开始疼得厉害。在队长的全息投影面前渐渐入睡。

    “醒醒，别睡了。”

    明羲睁眼发现自己在圆桌会议上。偌大的场地，她左边坐着帝国军政院十几位议员，右边是联邦几个星球的高层成员，中间是联盟的执行官们。

    “你一回来就是少将军衔，我不知道还要熬多久，”席拉翘着二郎腿，托着腮帮从兜里拿出零食，“先吃点垫吧垫吧，这会要开好久。”

    明羲休养完毕后，第一次参加联盟高层会议，跟她想象中的完全不同。乱糟糟的吵闹声闯进耳朵里，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激烈辩驳。

    就连素来温和的队长，也气势汹汹拍桌子跟对面的彧律司长叫板。

    “我们人类应该记住从前的教训，停止扩张，繁衍生息才是上策。目前所探索的星球已经足够我们人类生存。”

    “洛兰你口中的话是生存，只是足够。人类的寿命在不断的提高，如今人口已经突破100亿。可仍有一半的人只能喝营养液苟活，我们仍需要探索出一个适合人类更好生存的星球。”彧律有力的进行反驳。

    “说句难听的话，我们本来就是外来者。何必那么贪婪，我如今需要的是更好生存。”

    “我们现在星球存活的物种还不够到原先地球的万分之一。”

    “那是因为它们只适合生活在地球，为何又费那么多的精力去把它们复活，这有意义吗？”

    “怎么没意义，那是我们母星曾经的美好，”

    明羲看队长和彧律由吵起来到直接翻进圆桌会议上打起来。其他争执的人也不约而同的跳进中间的偌大空地中。脱衣解扣地开始疯狂较量，场内到处都是拳拳到肉的撞击声。

    “没有人管吗？”明羲原以为会议都很严肃。

    “大家都是说不过就直接动手，除了执行官那群弱鸡无法上场，其他的谁不能互殴半小时，”席拉详细地为明羲解释着这里开会的规则，“反正又打不死。”

    明羲望着和彧律格斗的队长，茫然的望着她的背影。眼神锐利，姿态狂傲的模样是她从未见到过的。

    “嘿，你女儿刚走了。”

    明羲迷迷蒙蒙起来看见席拉斜靠在沙发上，支起一条腿戏谑道：“修真有当后爹的天赋，亲自送你女儿离开皇宫。”

    “席拉，你知道人机融合吗？”明羲清楚只有帝国的财力能改造并生产这些东西。

    “知道，但不是早被禁止。”

    “目前还有人在进行人机融合，帝国也在其中插手。”

    席拉微微挑眉，咬牙切齿地起身道：“要真是这样，先把乌尔给我融了，当了快九十年的首官，也该让位给我们年轻人了。他硬生生熬走了我曾曾祖母，曾祖母，祖母，二姨，不能再把我给熬走。”

    明羲叹了口气：算了，她是时候离开帝国了。

    “我要返回联盟一趟。”

    “去吧，趁修还没发觉，”席拉一脸坏笑，“我顺便诓骗你不要他了。”

    明羲不懂席拉的恶趣味，起身去找修告别。而屋内的短发女人眼眸中泛出冰冷的寒光。

    【她似乎发觉到什么】

    【我知道】

    书桌前的男人正跟人对话，全息投影显示出他最讨厌的男人。

    【你知道该怎么做】

    【我不需要你这个贱货的提醒】

    两个男人罕见的站在同条战线上，只为了隐藏洛兰死亡的真相。

    一个可笑的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