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诺

    角落里。

    “我什么都没干。”没等扈樱开口,敖仲已经小声地辩解。

    “我知道,但是你在生他的气。”扈樱向他走近了几步,身边人来人往,交谈不易,她起了结界,“虽然你克制了,只少许泄了一些,但他是凡人,仍然承受不了这一点点怒意。”

    敖仲默了数秒,最终叹一声:“我忘了。”

    他真忘了,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的确不该。他懊恼地抓了把头发,发丝太短,抓住了却又抓不紧,好似什么都没抓住一样,只余一片空。

    那双向来水蒙蒙的眼此时更舔了几分怔忡的朦胧,像只闯祸后的阿拉斯加,无辜又不安,看上去可怜巴巴的。

    他放下手,甩了几下,磕磕绊绊地开口,更像是对自己的安慰:“呃,借位,就……行吧。”

    扈樱抬眼瞧他,露出微笑,赞:“像你这样支持我干事业的龙才是好龙!”

    被表扬了的敖仲又飘飘然起来,下意识地昂头挺胸,恨不得指天发誓表忠心:“我肯定支持你!”

    冲口而出的话语结束后,咂摸着自己的话,又突然变得不安和不甘,内心涌动着一股莫名的情绪,其实不想,真的不想,有种冲到镜头前以身相替的冲动。

    最终,他没忍住:“他抱你。”

    扈樱低低地“嗯”一声,等他的下文。

    他果然续道,声音很低,语速很慢,是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幽怨语气:“昨夜对戏时,没有。”其实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觉得该说些话,没过脑就出口了。

    “嗯。”扈樱勾起唇角,语调慵懒,有种漫不经心的随意,“我也忘了。”

    敖仲这回真不知该如何接话了,只能又空落落地抓了把发,愣愣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孩。

    这距离是如此的近,敖仲能清晰感受到她呼吸间的气息,带着点儿花香芬芳的气息悠悠然地绕在鼻尖。

    他看见她抬手将垂在颊边的一缕发抿到耳后,露出漾在唇边的那一点浅笑。她微仰着头,眼尾勾挑着一抹轻薄的桃粉,衬得那双眼莹润潋滟,极致魅惑。

    于是,她的声音也充满了蛊惑:“要不补上?”

    “啊?”敖仲下意识地去打量她,不可置信,却又蠢蠢欲动。

    扈樱却又道:“可是,现在不是对戏呢。怎么补呢?”

    怎么补?有什么立场?

    立场?

    耳边蓦然响起土地的不屑的声音:“……小手拉过、小腰搂过,甚至小脸都被亲过,男一愣是觉得自己是有苦衷的……你不避嫌?啧啧……妥妥渣男啊!”

    这、这、这……可不就是自己么?!

    敖仲顿时面红耳赤,满脑子只有“渣男”两字,立时语塞,不知该如何接话。

    气氛忽然变得沉闷。

    扈樱只望着敖仲,似是在等待回答。

    敖仲颓然叹一声,懊恼地拽下一把发。

    扈樱往前一步。

    太近,身高差的原因,她微微踮脚仰头看他,神色坚定而坦然。

    敖仲下意识地想后退,刚抬起脚,又立刻重新站定。

    她的双眸近在咫尺,深棕色的虹膜纹理仿佛一张密织的网,瞬间就捕获了猎物,引诱着他往那黑不见底的幽潭沉沦。

    他突然明悟,自己逃不开,更不想逃开。

    他认真地回望着她,缓声道:“无论天庭或涂山,似你这般年纪的小姑娘正是最潇洒肆意时,极少定缘,你若愿同我去乌鹊台是委屈。”

    她知他所说皆是事实,并非推脱之词。如柳柳一般,一千多岁的年纪,修道略有小成,可稍放松,于三界中游戏。一世漫长,千年尚短,不可冲动,需细细思量。

    可,她不觉得委屈。

    “我唯能承诺,一切由你。或是如扈析与貂儿,或是如扈栎与白瑁,皆由你定。”

    扈析与貂儿算是青梅竹马,十几年前挑明后,相处亲密,却并未前往乌鹊台焚香定姻缘,便是因为年纪不大,仍可慎重。

    扈栎心境通明,自知甚笃;白瑁自幼孤单,渴望有人相伴是内心真正所愿。他们又有数千年前的情分在,才会如此轻易地定下。

    而神妖两族中,似扈栎与白瑁的少,似扈析与貂儿的才是多数。

    他将决定权交由她,是唯一能勉强报答她委屈之处。

    扈樱动情地轻轻点头,正要开口,却见敖仲闭上眼,片刻后才重新睁开。那双常年漫着水雾的眼倏忽间变得澄澈无比,毫无保留地露出内心涌动的情绪。

    “若是,若是,以后你另有所属,你定要先跟我说,我会想办法。”

    以两家的关系而言,他们一旦开始,想结束便难,他愿将这艰巨的责任揽于己身,尽可能替她挡去风雨,将伤害降到最小。

    她可以抽身而去,但她永远都是他最珍重的人。

    扈樱明白他的意思。

    所有的权力都交于她定,所有的责任都交由他抗。这是他给予她最真挚的承诺和最可靠的底气。

    她笑起来,眉眼间满是蜜意浓情,声音也如蜜水般甜:“好。”

    她偎进他怀里,他下意识地揽住她的腰,由着她攀住自己的脖颈。那声“好”似最丰美绚烂的花在唇边盛开,唇齿间霎时甜蜜芬芳,久久萦绕。

    不知过了多久,似刹那又似漫长。

    丰润香甜的唇才离开,才分开又立刻令他眷恋。幸而,她仍倚在她怀里,于是,揽住腰的手不由地更紧,像抱着稀世珍宝一般郑重。

    头抵在他肩颈处,听着他胸膛内传来的心跳,真实且踏实,她弯起眼笑,微喘却迫不及待地宣告:“你终于是我的龙了!”

    唇齿仍留香,脖颈间又满是馨香,他回味,餍足无比,入耳的声音更觉缠绵悦耳,他柔声应:“我是你的,一直都是。”

    扈樱满足地笑,倚在他怀里絮絮地娇声抱怨:“可是,你以前总跟我疏离。”

    他愧疚起来,非常利落地认错:“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伤了你,你想怎么罚都随你。”

    的确是自己的错!以前因有顾虑,总是压制着自己不做回应。可就在刚刚,土地那“渣男”的评价突然点醒了他,既然自己做不到干脆利落地回绝,这般藕断丝连却又不给名正言顺的行为同样是对她的伤害。

    扈樱本是爱娇的小情趣,却见到了敖仲认真诚恳的道歉,不由笑出来:“那就罚你把那杯柠檬茶喝完吧。”

    说着就低头去找那保温杯。

    玻璃保温杯在未察觉时已滚落在地。

    青桔和已经泡软的柠檬片缠在一起,就像相互依偎的情侣。

    扈樱吃了一惊:“你都喝完了?”

    敖仲不太好意思:“后来感觉还挺好喝,酸得很别致。你换个吧。”

    已经是自家的龙了,哪里舍得真得罚?

    再说,休息的十分钟太短,这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点子,扈樱勾住他的头。他配合地略弯下腰,就听见她在他耳边轻笑:“嗯,那就先欠着,等以后再罚你。”

    不远处传来甄陆的声音,是吃过药后自觉恢复,回来聆听姜归鸿指导。

    扈樱估摸着时间快到了,抬起头,笑望着他:“那我去拍戏了,你……”

    敖仲此时心情愉悦,立刻接口:“你去吧,放心。”

    扈樱笑着“嗯”一声,又道:“你等我也无聊,不如再去找土地聊会儿。”

    刚她被压下去的醋意谁知会不会再次被勾上来,不如眼不见为静。

    被顺了毛的龙正是最好说话时,没多想就应下了。

    扈樱撤了结界,往姜归鸿处去。

    姜归鸿见她娉娉婷婷而来,眼角眉梢满是柔媚春意,顿时一拍掌道声“好!”,转头对甄陆道:“你看人家扈樱,多入戏,你也要像她一样,赶紧想像一下,你与你女朋友几个月没见,是什么感觉?”

    敖仲听见了,在内心骄傲地轻哼一声:他的小樱学什么都快,哪是那凡夫俗子能比得了的?

    他步履轻快地出了拍摄现场。

    土地刚吃完第一个冰激凌球,正要细细品尝第二个,刚舔了第一口就见敖仲带着风似地又坐到了对面。

    土地三口两口吞下手里的球,立刻去拿第三个,再抬眼瞧对面端坐的身影。

    嚯,这么十来分钟的功夫,简直是判若两龙啊!这春风得意的模样,应该不会介意他吃独食吧?

    这么一想,土地又悄么么地伸手,将托盘往身边缓缓地拉近。

    这种小动作那能逃得过敖仲的法眼,他心情好,大度不与他计较,只好奇地问:“这么好吃?”

    当然好吃!

    土地举着冰激凌连连点头:“就说这个蜜桃味的,别的店都不如他们家的纯正。”唯一的缺点就是贵了点,平时他是舍不得吃的。

    水蜜桃可是她的最爱!

    敖仲在心里掐算了下时间,拿起手机扫码点餐。

    土地顿时瞪大了眼:这位龙太子遇到什么天大的喜事了,居然又给自己点了一套?

    再不表谢意,感觉脸皮厚度挡不住了。但他嘴里还是鼓鼓囊囊的,一时咽不下去,只能吸溜吸溜地开口:“哎,可惜你们后天就要走了,要不,你们晚几天走?让小老儿我尽尽地主之谊,商都有几处不错的景致值得一游呢。”

    付完款,敖仲放下手机,笑眯眯地拒绝:“不了,下次再说吧。她后天晚上还有事。”

    《狐妖天喜》已经开播。得益于扈樱路见不平勇斗恶犬和郑霖霖暴打金主的热搜,剧组前期顺势在各平台宣传,吸引了众路人前来观看。剧本身质量过硬,一时间播放量和口碑齐飞。

    剧组趁着一路高歌,安排主创们后天晚上直播,与粉丝们互动,期望能再创新高。

    这可就不能怪我小气贪便宜咯!

    土地紧张的心一下子落回肚子里,嘴上还在叹气,听上去是真心实意地替他们惋惜:“怎么这么不巧呢!”

    土地的提议勾起了敖仲些许意动。

    前世的小狐狸就是闲不住的性子,总想着出门溜达。今世,似乎也不遑多让。他记得白瑁提过,她挺喜欢旅游,去年接《探秘桃花源》就是因为可以出去玩。

    只可惜现在的她太忙了,工作安排得很紧凑,他得找殷柳排排时间,看看能不能挤出时间来,他可以陪她出去玩。

    他当机立断给殷柳发了消息。

    殷柳也不含糊,没两分钟就回了张照片,密密麻麻的一张行程表,行程直接排到了一个月后。

    一个月后倒是大片空白,只有零星几个通告。

    一个月就一个月,也不差这三十多天。

    敖仲盘算起来,回头问问扈樱想去哪里玩。殷柳的消息紧随而至,打破了他的幻想:“王导的那部电影准备开拍了,一个半月后进组培训。合同细节都谈妥了,就等你们后天回来签字。”

    对面的龙自从抱上手机后就放不下来了,标准一网瘾少年。

    土地也不恼他干坐着不聊天,反而高兴极了,自顾悠闲地品尝美食。他的好心情在看见服务员走来时更飞上了天,他笑得见牙不见眼:“嘿,您请我吃冰激凌已经很破费了,怎么好意思又吃又拿呢?”

    话说得客气,手却很实诚地去接服务员手里的保温袋。

    敖仲此时才从手机屏幕挪开眼,也就这个冰激凌蛋糕才能勉强安慰一下了。

    他一瞪眼,后发制人,从服务员手中夺回保温袋:“这是给小樱的。”

    好心情一落千丈,掉回了地府,心脏也感觉蹦了个极。

    土地尴尬地缩回手,干笑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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