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底

    殷柳与常联系的各媒体等早就打好了招呼,在压热度的同时,还给其他艺人买了热搜——不仅替近阶段播放的影视剧综艺宣传抬热度,甚至挑了其中最有潜质的几条狠狠地砸了笔钱。

    奈何这时机太巧合,最近的节目实在差强人意,单方面硬推的热度远远不如有人在其中浑水摸鱼的#扈樱大家来找茬#,若不是立场不对,扈樱也要赞声好,这个切入点实在又妙又准,又容易吸引众人参与。

    这挑动人心的手段、掐得又狠又准的时机,若说不是个高手有意为之,谁能信?

    扈樱觉得,自己必须回工作室坐镇,免得军心不稳,浮躁之下应对失据。

    工作室内灯火通明,扈樱平时出手大方,又平易近人,现在遇到这样的事,这些员工们自然毫无怨言主动加班。

    扈樱到的时候,恰好外卖送来,她先招呼众人放下手头事休息一会儿,说了些勉励感激之词后,拎了一份径直去找殷柳。

    殷柳正忙着,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地不停歇,有娱乐记者打电话来探听虚实的,也有她主动打出去与相熟媒体沟通的。

    扈樱趁她挂断电话的瞬间,按住了她的手机,将一串烤鱿鱼须递到她面前:“歇会儿,喘口气。”

    正说着,又一个电话进来,扈樱瞥了眼,是串陌生号码,眼疾手快地按了挂断。

    殷柳张口就着扈樱的手就咬下一口鱿鱼须,仿佛累极般倒在椅背上,声音含混却语气笃定:“这件事不简单,最初爆料的那个人现在谁也联系不上了。”

    扈樱挑眉:“我那老乡?”

    “嗯。”殷柳点了点头拿过鱿鱼串,三下两下地吞下,道:“现在想想,最初的路人照八成也是有预谋的,太过巧合了。”

    有路人拍照时恰好将扈樱与敖仲拍进背景可能巧合,但这路人发了微博立刻被引起注意,然后回老家的狗仔发现自己也正正好经过同一个服务区,然后又恰好在高速出口追上了扈樱的车,再很巧地与扈樱停在同一家饭店吃年夜饭……

    一个巧合是巧合,一连串的巧合只可能是人为。

    扈樱笑了笑,又给殷柳递了串五花肉:“查到什么线索了吗?”

    殷柳不客气地接了。这时,手机又不屈不挠地响起来,仍然是同一串陌生号码,她皱了皱眉,随手按了。她有点烦躁,借着起身倒水的功夫压了压燥意。

    满满一杯水放在扈樱面前,水中加了几滴蜂蜜,几缕淡的快要看不出的浅黄在水中缓缓下潜。

    殷柳顺手将扈樱面前的一大桶烤串都移到自己面前,颇贴心道:“你最近忌口,这些不能吃,就喝点蜂蜜水解解馋吧。”

    看着宛如食堂打饭阿姨一样手抖的殷柳,扈樱不抱希望地抿一口水,叹:“这跟白开水也没什么区别。”

    殷柳不理会抱怨,直接续回上一个话题:“暂时没查到。除了成娥和韩烈,白姐夫留下的其他人我没敢动。”

    就怕还没查出对方的底,先把自家的底透了个干净,到时候啥也瞒不住了。成娥和韩烈,那也是实在没办法的事,他们常在工作室,实在瞒不住。

    扈樱抱着玻璃杯又抿了浅浅的一口,忽然问:“明天让成娥跟我走,后来她有跟你说过什么吗?”

    让成娥跟随是成娥接机时当面通知的,当时成娥非常平静地应了。殷柳仔仔细细地回忆了又回忆,最后道:“没,直到我们分开,她都没提这个话题。”

    扈樱放下玻璃杯,轻轻地叹:“二哥的人,你放心地用吧。”

    猫儿猜得没错,二哥果然心里有数了。

    殷柳先惊讶地“啊”了一声,随即反应过来,不自觉了压低了声音:“你的意思是……”

    紧接着也跟着叹一声:“我总担心瞒不住,现在想来是我小瞧他们,都是活了几千年的妖,又有哪个会傻呢?反倒是我们像个傻子,在他们面前演戏,怕不是被笑死了。”

    “不至于,他们装作不知,估计是听我二哥的交待。”扈樱笑道,“既然没点破,那我们仍继续这样吧。”

    二哥到底还是疼自己的。他不赞成,却仍依了自己没有严令禁止,只假做糊涂不知。

    殷柳是个心宽的,不再想笑不笑的问题,一心想着好处,忍不住笑道:“涂山能插手真是太好不过了,他们总能找到出其不意的路子,比我现在用的这些普通人效率高多了。”

    扈樱抿嘴一笑:“敖仲哥哥也让人帮我查了。”

    殷柳有些没眼看,捂住眼叹:“哎,瞧你笑得!”

    一旦下了决定,殷柳很快与扈栎留下的人取得联系。

    联络者是个外向话多的性格,这次却一反常态,吞吞吐吐了好一阵,最后只简短应道:“我们立刻去查,请扈小姐安心。”

    扈小姐还没安上心,殷柳的手机又响了,又是串陌生号码。这一会儿功夫都多少电话了,扈樱有些内疚:她的手机设了白名单,那些乱七八糟的电话可不都得往殷柳这里打。

    她主动拿过殷柳的手机,按了拒接键:“拉黑吧,这种不知道是哪里的电话直接拉黑吧。”

    “有的电话我虽然没存,但记得,先让我看看是什么号码。”

    殷柳抢回手机,看一眼,晚上才开始打过来,不知是哪里实习小记者才找到她的手机号。她有些头大,递回给扈樱:“哦,不认识,拉了吧。”

    扈樱一面熟练操作,一面建议:“都深更半夜了,谁不要休息啊?统统拒接算了。”

    殷柳摇头:“那哪行啊!说不定一会儿就能查出线索通知我呢。”

    殷柳的嘴像是开过光的,话音刚落没两分钟,电话就来了——扈樱接到了敖仲的电话。

    敖仲说正事时极其简洁:“是贺家。”

    贺老爷子看着一家人父子不成父子、夫妻不成夫妻,各种手段百出,成年旧帐被一样样翻出来,本就千疮百孔的公司更被折腾得风雨飘摇,每天不是应付各股东质问就是在四处补救灭火。

    他心中愤恨,生了同归于尽的心。

    破船还有三千钉。

    贺家虽然已走下坡路,但到底在行业内深耕多年。贺老爷子为了保密,没找平时用熟的人,另外暗中出高价找人跟踪调查扈樱,终于让他勉强抓到了破绽,又咬牙忍了许久,找了最好的时机在网上引爆。

    扈樱这一年多发展太迅速,的确挡了某些同行的路。

    有贺老爷子这一带头,自然有人乐得落井下石。目标一致的聪明人甚至不用提前勾连,相互配合起来倒也默契,风向很快就被带起。

    自上次找过贺家后,扈樱早已将贺家丢开,再没关注过,没想到这一疏忽,贺老爷子的困兽犹斗给自己惹了这么大的麻烦。

    扈樱笑了笑:“这算不算是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敖仲做了挺长时间助理,也懂了一些门道,在电话那头建议:“贺家在圈内圈外有些名气,正好可以拿来做文章,替你转移一下。”

    他那边话音还未落,电脑已经跳出新邮件提示,殷柳连忙打开粗略浏览一边,立刻高兴地跳起来:“太好了!敖先生这回可是送了场及时雨!”

    贺家的争斗正斗到白热化阶段,豪门恩怨、爱恨情仇一应俱全,正是最喜闻乐见的茶余谈资。

    殷柳迫不及待地开始运筹帷幄,将贺家资料发到群里,通知十分钟后开会。

    工作室内很快忙碌起来,打印机呜呜转动,脚步哒哒连声。

    众人也一扫颓气,士气高涨。

    正当积极讨论时,殷柳的手机又响了,是扈栎的人,她与众人招呼一声,走出会议室接电话。

    联络者这回恢复正常了,开口就很热情:“殷小姐,我送个人过来,马上就到,你们抽空见一见,见了就什么都明白了。”

    会议虽没暂停,但两位主心骨相继离席,众人开得有些没滋没味。讨论出初步方案后,临时休息了一下,从洗手间回来的人很兴奋地压低声音:“你们猜我刚刚看见谁了?”

    已是深夜,众人全靠咖啡提神,又刚刚经历了个费脑的会议,正蔫蔫地养神,只有一个人有气无力地捧哏:“谁?”

    “卞穗。”

    “卞穗谁啊?”懒洋洋的声音说到最后一个字陡然高亢起来,连声音都有些变形,“卞穗?!就是那个谁!”这人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手下更是没闲,刷刷地翻开资料,迅速定位到这个名字,连连点着这名字问:“是她吗?贺家的这个卞穗?”

    卞穗,贺家太太,也算是个传奇人物。

    她早年家境贫困,依靠助学贷款和四处打工支撑学业,学习上也没有放松,刻苦努力,成绩优异得以保研,读研期间经人推荐入贺家公司实习,一步步做到贺父特助的位置。她行事外柔内刚,工作上与贺父配合默契,生活上更是如鱼得水,幸运熬死了前任,成功成为第二任贺太太。

    这样一位极有手腕的女子此时的眼神恐惧中透着坚定,将贺家的事一件件都事无巨细地交待出来。

    有些事,已经查出并作为资料打印出来了;有些事,却是外人难以了解的,只有贺家人才知道得如此详细。

    卞穗足足说了四十多分钟才将贺家的事都交待完。

    她见识过扈樱和敖仲的手段,今晚又受了涂山的惊吓,早已没了争耀心气,末了默默地抬头望一眼扈樱,又垂下眼:“这件事,我和贺琢确实事先不知情,我若提前知道,不敢说一定会阻止,但一定会想法通知你。”

    最后,声音恭顺:“我不想与你们为敌。”

    扈樱轻轻笑了一声,只让将卞穗先送回去。

    殷柳没时间关注这些,已拿了记录匆匆跑往会议室,去与众人一起完善最终方案。

    卞穗静静地站了会儿,跟着联络者出了门。临到门口,她猛地抓住门框,急切道:“真的。这位先生没找到我前,我,我就给你打过电话的。”

    她越说越急,慌乱地拿出手机证明:“下午,今天下午,我一知道消息后就给你打电话了,只是,打不通。”

    看着屏幕上两串熟悉的号码,扈樱又笑了:“我也没兴趣主动招惹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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