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

    屏幕上自动播放PPT,背景乐是去年除夕扈樱登台演唱的那首曲子,常宁还很贴心地只截取了扈樱演唱部分。

    满满的证据!

    东海龙王乐呵呵地坐着餐桌另一端看了半天,满意地一拍桌子:“好!”

    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东海龙王觉得有些不对,想了想,觉得有点远,换了座位,坐到了餐桌一侧,似乎歪着头看不太方便,又换回了原位置,距离太长,画面冲击力震撼度被减弱了,他又将电脑屏幕往中间拉。

    正当东海龙王反反复复调整最佳位置时,大门响了。

    他一惊,正搬动的屏幕哐一下掉回桌上,他立刻吓得去看屏幕,可别倒下去碎了!幸好如今的电脑屏质量都不错,只在桌上晃了晃就站稳了。

    敖仲顺着音乐进来,恰巧看见东海龙王宝贝似地抱着电脑屏幕左看右看,挺滑稽的一幕,想笑,但看见东海龙王突然无处安放的眼神,只能忍住做没看见。

    最后,他只能握拳掩唇轻咳掩饰,招呼:“父亲。”

    东海龙王回应一声,唇角下意识地往上翘,翘了半厘米又想起刚才行为失了面子和威严后立刻抿直。

    出师不利,很不自在地也咳一声。

    于是,敖仲更想笑了,努力憋住,不得不挪开视线。

    整个屋内没有其他杂音,只有电脑仍尽职尽责地滚动着最新出炉的PPT。音乐很熟悉,声音更熟悉,视线也跟着落在屏幕上。

    屏幕上恰好放到一张扈樱的自拍。

    这张自拍,敖仲记得很清楚,是拍《狐妖天禧》时她在新买的保姆车里拍的,一年多前的事了,难为东海龙王居然还能从微博里翻出来。

    他记得当时她拍了许多照片,张张美得令人挪不开眼。

    东海龙王也跟着瞥眼瞧,瞧着儿子挪不开的视线和压不住上翘的唇角,很是得意地按下了暂停。

    “知道为什么放这张照片吗?”东海龙王现在可没耐心等人猜答案,立刻按了下鼠标,屏幕上突然出现局部放大图。他完成了自问自答,“你瞧。”

    被局部放大的是扈樱的眼睛。

    扈樱的眼非常美,灿若星辉,美妙得令人沉醉。

    烦人的是,鼠标总是移来移去,一个小箭头在眼上不停晃动,严重影响敖仲欣赏。敖仲皱了眉,终于在小箭头转到第N圈时,注意到了瞳孔内的身影,身影太小看不出模样,但一头红发醒目。

    敖仲摸了摸发,现在的发色是最普通的黑色,去年为了见简家父母时改了颜色后没再变回原样。红发毕竟特殊,接受度不高,黑发方便以后陪她见家人。

    见儿子哑口无言,东海龙王更是得意洋洋,拿下巴看儿子:“你可别急着辩解,我这里的证据应有尽有。”

    这个丫头,他非常满意。

    东海龙王记得扈樱。

    狐帝家唯一的女儿,从小就被父母兄长捧在手心里长大,小时候就能看出是个美人胚子,性子也好,活泼可爱招人疼。

    虽然一千年前生了变故,由狐变成了人,模样变了,但仍亭亭玉立。他记得上次见她是十几年前,在扈栎的婚宴上,满殿模样姣好的女仙中,她仍是最出众的那个。

    能做自己的儿媳,简直是太棒了!

    可以去跟狐帝炫耀,炫耀自家儿子争气,拐了他家女儿。报当年狐帝当面炫耀他儿子定缘之仇。

    终于可以一雪前耻!

    东海龙王越想越可乐,忍不住握了拳道:“我要去涂山,马上就去,提亲!”

    敖仲立刻阻止:“别,还没到那一步。”

    “为什么?”好似一瓢凉水浇头,被喜悦冲昏了头脑的东海龙王冷静了一下,连珠炮似地追问,“还没到那一步?噢,就是以后会到那一步?你承认了?什么时候到那一步?”

    想着扈樱的嘱咐,敖仲不承认不否认,指着电脑极其生硬地转移话题:“常宁替你做的?这些资料是你搜集的还是常宁搜集的?”

    如果是常宁搜集的话,Loong门口的监控里不知道有没有截合影,清晰的话可以存一下。

    他弯下腰去拿鼠标,想继续播放。

    东海龙王只当敖仲已经默认,一巴掌拍开儿子的手,单刀直入:“别扯常宁!我只问你,我什么时候可以去涂山谈你们的婚事?这事儿是卡在你这儿还是那丫头那儿?”

    越想越多,他焦躁起来,可不能落了空,他的耻怎么办?还怎么炫耀?

    他觑着儿子神色琢磨半晌,瞧儿子盯着人姑娘照片盯得目不转睛,最后得出结论:“是那丫头不同意?我儿子仪表堂堂,难道还配不上她?不行,我得找狐帝说理去!”

    “没有的事,你别去添乱!”敖仲谨记扈樱的叮嘱,随口编了个理由往自己身上揽,“免得万一以后在狐帝面前不好交代。”

    听这口气,是不打算负责?

    东海龙王急了,手痒痒的,想揍人:“你多大,她多大,她小不懂事,你还不懂事?你不想负责你去招惹小姑娘做什么?你不看狐帝面子,你也想想扈栎啊,你们师兄弟这么多年的情谊难道还不能让你三思而后行?”

    敖仲抬头直直地看了会儿自己的父亲,又低下头去拿鼠标往后翻,尽量漫不经心地答:“倒也没那么严重,以后……顺其自然吧。”

    一看儿子那浑不在意,东海龙王觉得浑身上下哪哪都疼——气得:什么叫顺其自然?难道还不想定姻缘?谈着玩玩而已?他愤怒地拍桌子:“你想什么呢?随便玩玩你怎么对她父兄交代?”

    敖仲接话接的很顺口:“所以才让你别去涂山啊。”

    鼠标停在又一张自拍照上,毫无意外的又标出了局部放大照。

    东海龙王见敖仲目光完全没离开电脑,不免也跟着看,是一张扈樱与美食的合影,手中一把勺子上镜面反射出一道熟悉身影。

    敖仲在这张照片上停留了足有半分钟,东海龙王的视线在敖仲和电脑间也马不停蹄地来回逡巡了半分钟,忽然灵光一现,再次拍桌怒道:“你小子骗我,你不紧张这丫头,你能让常宁把烟霞丹晖给她?”

    烟霞丹晖是Loong的镇店之宝,轻易不外借,上次借出需要追溯到二十年前,借给了当时一位红得发紫的明星代言人。

    现在的扈樱怎么看都比不上当时那位代言人。

    这件事,敖仲无可辩驳。

    扈樱当时定下的一套礼服与这套首饰相配,所以在常宁送来珠宝图册供她选择前,他让常宁将烟霞丹晖加进了图册中。

    这事做得无声无息,连扈樱都不知原委,只当是挑了相配的首饰而已。

    敖仲抬头与父亲对视:“扈栎这次回涂山时日长,托我照顾一下小樱,按你说的,看在扈栎面子上我也要尽量给予她最好的。烟霞丹晖不过是套首饰,比起东海内那些又算不得什么。”

    东海龙王已经认定了,脑子里飞快捋过各种证据,最后,他抢过鼠标刷刷地翻到一张照片,指着它问:“那么这串手链呢?我没记错的话,Loong可没有这种品相介于珠宝和宝物之间的珊瑚珠,倒是你自己的私库里收过一批这样的珊瑚珠吧?”

    “的确是我送的。”敖仲痛快承认,“毕竟算不上宝物,只能算好一点的珠宝,一点不值钱的小玩意,送给她戴着玩玩。”

    东海龙王气得直瞪眼:“……”

    “他们涂山的宝物又不少,这点小玩意算得了什么?”敖仲决定下一剂狠药,正色道,“我与她,不过是最近这一年多因为扈栎的嘱托联系紧密一些,这才慢慢开始,一切皆未定数,你若贸然前去涂山,反倒是给我压力,不如就此作罢了吧。”

    “别别别!”东海龙王急地直摆手,忙不迭地退了一大步,“好好好!我不去,你可千万别算了。”

    好不容易见到点曙光,现在让东海龙王做什么都可以。他见敖仲勉强松动了一点神色,只能憋住一肚子的焦急,忍气吞声道:“慢慢来,不着急。一年多是不长,咱有千千万万年,多处处感情才深厚。只是有一条,你得记住,做什么决定前都要考虑一下涂山,好好的小姑娘别让你伤了心,与涂山生了嫌隙。”

    敖仲突然起身往书房去,抛来一个心不在焉的回应:“我晓得。”

    东海龙王整个呆住了,隔着玻璃隔断看着儿子在书房翻找,大声问:“你做什么?”

    自然是要将PPT拷走。

    微信和企鹅上扈樱都被置顶了,容易揭破自己的谎言。敖仲翻出闲置许久的优盘走回来。文件不大,很快就完成了复制。他收了优盘就往外走:“我先走了。”

    东海龙王连声追问:“这么晚了,你还要去哪里?不吃晚饭?”

    敖仲连头都没回:“我还有事,今晚我不回来了,你安心住这儿吧,明天走之前别忘替我锁好门。”

    门再次关上,屋内静悄悄了许久。

    枯坐半晌的东海龙王忽然笑了:说得这么不在乎,还不是连家都不归了。

    他捏紧了拳:现在这样威胁我,等以后需要我出面提亲时,看你怎么求我!到时候将调起得高高的,让你急!

    想到提亲,东海龙王反而先急了,涂山狐帝一家可不是那些普通的女妖女仙,什么宝物没见过?到时候拿什么去提亲?

    顿时坐不住了,东海龙王起身就往松江跳,他得赶紧回去盘点盘点,寻点不同凡响的宝物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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