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赵家门口的管事将信将疑,一边真去通报了,一边看江芃像是个傻子。

    但江芃就站在门口任他打量,端的是成竹在胸的模样。

    想要忽悠别人,最好一定要先把自己给忽悠了。

    这是她多年以来一直在做,但最近终于悟到了点门道的事儿。

    她在江家这么多年,脾气怪,不好惹,有啥说啥已经成为一个不用多么注意的人,好像随意忽悠几下就行了。

    如果换成江菲,丛玉芬一定不敢就让这几个女使看着就算完了。

    他们都忘记了,江家这一辈子女之中,论学识文采,她为最。

    忘记了也好,这不正中她的意。

    “禀这位娘子,我已经为您通传了,但前院说,今晨郡君已经去大相国寺,现如今不在府里。”

    “不如您留下帖子,待郡君回来之后再行回禀。”

    江芃能够看的出来他们已经尽了全力,尤其她现如今浑身上下写满了破绽,若非事发紧急,这般做法是最稳妥的。

    可是稳妥对于她现在的境地恰恰是最不可行的。

    兵贵神速,兵行险招,她从选定了赵家郎君开始,就已经决定了不能坐以待毙,那双修长的眉向上一挑:“你说郡君不在,那赵郎一定是在,对吗?”

    “那既然如此,我进去见赵郎一面也是应当。”

    “这......郎君在病重,素来不见客,娘子请回吧。”管事没想到一句话就被江芃抓住了破绽,也没有想到会有小娘子一点余地也不给自己留。

    江芃没有搭理他,但看出来了他的为难——都到这个份上还没有撵她,赵家看来管家甚严。、

    那正和她意。

    “郡君带着赵郎从营州回来,就是为了冲喜一事,这件事京中上下无所不知,但郡君这么些时日都未曾相中,依旧赴宴而寻。”

    “如今我毛遂自荐,愿意见赵郎一面,今日你若是松松手让我进去了,改日不说回报,便是郡君也会有赏赐。”

    “反之,不管事成不成,只要我见到郡君,告你们一状,你们能够跑的了吗?”

    “郡君能够饶了你们吗?”

    看门的几位面面相觑,都拿不定一个主意。

    但这已经足够,这就是她要的。

    裙子提起迈入门槛,她直接问:“赵郎院落在哪一处?”

    管事不答,有一个年轻的小厮下意识往左侧看了一眼,江芃瞬间捕捉到,提着裙子便往那边走去。

    一路之上,那紧紧跟着她的几个小厮一直试图劝阻她,却又不敢对她动粗,而那些细小的想要隐藏的正好被江芃捕捉到了细节,有条不紊的朝着赵长嬴的院落径直走去。

    到了最后,连小厮也害怕,也不敢真的拦了。

    心里纳罕,这般迅速,不似匆匆而来,该不会真是未来的大夫人?

    “这是怎么了?”

    玉衡手里还拿着一把芭蕉扇,急匆匆的听着动静便从小厨房之中出来,忙问着。

    转而视线来到了一身雪青色上衫,趁了一件百褶裙做寻常女使装扮模样的江芃身上,灵光乍现的玉衡瞪大了眼睛:“是你!”

    江芃不明白这位一看便是近身伺候的人为何如此不稳重,但没有明文让她走就已经成了,她点了点头,顺着杆子往上爬:“是我,来求见赵郎。”

    “啊?我们郎君素日不管事,娘子有何事要寻他?”还换了一身女使装扮,若非他这些时日一直为郎君寻思着,恐怕也认不出今日的小娘子和那一日的小娘子。

    差别太大了。

    “我来嫁给他。”

    “啊?”

    江芃笑,眉眼弯弯,如释重负:“我说,我来见赵郎,我要嫁给他。”

    -

    丛玉芬有顾忌,面子里子还都想要。

    从牙缝里挤出这一句话,已经是她忍耐的极限,但显然她的忍耐并没有用。

    四姑奶奶江金约一眼就能看出来她的气恼和没有来的两位侄女有关,而且关系还不小。

    “嫂子,你比我小,经历的事儿也少,我也就斗胆劝你一句话:话不可说尽,事不可去尽*,你可以当自己是聪明人,但也别把别人都当成傻子。”

    “寿国公府的女儿,没有一个是孬种。”

    丛玉芬扯了扯嘴角,不置可否,略显敷衍的点了点头:“妹妹说的是,可我这不也是后娘难做,几个女儿家的都有主意,但这主意万一引火烧身也就不好了。”

    “毕竟寿国公府已经不是从前寿国公还在之时的显赫了,咱们还要往前看,你也要别只顾着看眼下。”

    外放官员归京,品阶不变,但性质却完全不一样,足以让从前这个来打抽丰的小姑子如今红口白牙数落她了。

    可论起来底蕴,怎么比得上江家在京中多年耕耘?跑这儿刷什么威风?

    难不成死的那个短命婆娘在的时候,她也是这么说话?

    不就瞧她是小门小户出身,身为主母有了儿子,却连个管家之权都没有。

    呸。

    江金约一看就知晓她没有听进去,从前她爱回家,原先嫂嫂在的时候无所谓,换了这个嫂嫂后生怕她带的人都是贼窝里的,能把江家偷没了。

    迎在京中的五妹倒是热切。

    前年开始,五妹夫外放,她对五妹立刻换了一张脸,热切的换成了她。

    她主策划的婚事,能有什么好婚事。

    也罢,都是盲婚哑嫁,日子怎么都是过,只要熬出头就会好了,只要......娘家别扯后腿就行。

    江金约不愿意多说,眼见着江菲和江芃都未曾过来,她指了指身后的匣子,说道:“菲儿和芃芃也都快及笄了,这是我原先的陪嫁头面,赠给她们两个。”

    “还有时兴的花儿朵儿,留着给四姐儿和五姐儿带着玩儿,我就先行一步了,过几日再来看看母亲。”

    丛玉芬不乐意她就这么走,她还想要多问问江金约在外头是怎么跟贵夫人们交际的,可眼下火烧眉毛,她又不得不只抓一手,只能看着人离开。

    等人一离开,她立即说道:“去看看。”

    -

    “三娘子去哪里了,你现在如实招来,本夫人还可以放你一马,但若是三娘子出了什么差池,你可就是谋害之罪,足以将你告官谋害主子性命!”

    谭芊也未曾料到事情到了这一步,一直沉默不做声的江芃竟然直接釜底抽薪的跑了。

    而且,区区一个刚进府连十日都不到的女使,竟然敢大胆包天到为她卖命,也不愿意招来。

    “娘子不会出事,但别的休想从我嘴里说出去。”福禄长着一张圆圆的脸,属于一见不会升起恶意的哪一种。

    她现如今被扣押在长凳上,两个婆子紧紧压制住她,还有一个婆子手中拿着木杖。

    额上的薄汗还有唇齿上咬出的痕迹,都已经表明她受了刑罚,但她还是笑着:“二夫人有胆子再打下去吗?杀人偿命,你们都要记住。”

    谭芊咬牙,她投鼠忌器,实在没办法撬开这张嘴。

    她想不明白,历来在下人那头没有好名声的江芃,是怎么让人为她卖命到这种程度。

    带着人急匆匆赶来的丛玉芬正好听了这话,噔噔噔的走了过来,甩了福禄一巴掌:“吃里爬外的东西,是谁聘的你,你这里大言不惭?”

    “你以为她能护着你?她连自己都护不住,你图她什么,一个有娘生没娘养,有福气不会享受的贱种。”

    她横看谭芊一眼:“没让老太太那边知道吧?”

    “没,老太太哪有这精力管这事儿,金小娘也不在意。”谭芊道。

    “你听听,她娘都不管她死活,你一个卖身当女使的,心疼活在你金银窝里的主子?”丛玉芬拧了拧眉,轻啧一声:“叫官牙子来人。”

    放在福禄身上的眼神轻蔑,那双黑色的眼眸之中流露出不耐烦:“若是官牙子知道了你做出这种事,日后你可不好在聘人家了,谁家会要一个把娘子看丢了的女使?你可想清楚了。”

    谭芊拧了拧眉,提醒道:“三妹妹和庄举子一事有可能是空穴来风,难不成真和他私奔,意欲生米煮成熟饭?”

    “毕竟......咱们谁也没有办法料到三妹妹的棋要往哪里下。”

    “事情到这儿,还是得只会二妹妹一声。”

    她说着,越发慎重起来。

    惹恼一个不可掌控的人,太可怕了。

    自认善于攻心的二妹妹,会料到江芃根本不按常理出牌吗?

    官牙子来人的时候,福禄正好被打到了第二十杖,谭芊已经让江兰去前院寻那几位举子,江菲站着丛玉芬身边一言不发,琥珀色的眼眸静静看着福禄脸上的汗水越来越多。

    大宋禁止私刑,福禄显然有恃无恐她只会受些骨肉上皮外伤。

    这已经是爱面子重清誉的江家能够做到最凶恶的了,可疼是实打实的。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在几日之内就能让一个女使为她如此尽忠,她到底都做了什么。

    而且,她猜不透江芃了。

    “见过太太,姐儿,这是怎么了?怎么还打起人来了”官牙子带着人来,先前听说了些粗枝末节,先摆出一张笑脸来行礼。

    “你看你们送来的,把我家娘子串通外人给拐出去了。”

    “这种女使,莫说我们这种世家大族,稍有些钱财,谁敢用啊?”

    她光明正大,若今日福禄不给一个交代,她往后就再也无人家会契了。

    -

    “什么?”

    赵长嬴生平第一次质疑自己耳力。

    “他说的没错,我来,就是想要嫁给你的。”江芃今日做的一切都不合乎礼数,自然也不会白白在外头等着。

    她在玉衡外头,跟准了时机就进来了。

    第一眼就看到了斜躺在花厅里的赵长嬴。

    还未到九月授衣的日子,这位在传闻中病入膏肓的郎君已然穿上了白狐大氅,手中拿着暖炉。

    周身气质难以忽视,面色白皙,唇色淡淡。

    他就静静半躺在软榻上,从外头倾斜进来的光一路摧枯拉朽的照耀在他身上,耀眼夺目,如一盏精致的玉像。

    脆弱、珍贵。

    姿容之圣,世间丹青妙手也难以描绘神韵。

    “为何要应你?”

    江芃走上前,指甲剐蹭在掌心伤口处,直截了当的对上那一双好看的眼眸,孤注一掷道:“你娶了我,你若是能活下去,我给你养老送终。”

    “你若是死了,我江芃,为你守一辈子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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