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陆染以为江韵堂是在开玩笑,没想到,他真让陆染当上了髭须大汉。

    客栈内,江韵堂重新扮回女装,反叫陆染穿上他的衣裤,还变戏法似的掏出两片胡须,让陆染黏在嘴巴上。

    扶着陆染的肩膀左右端详了一阵,江韵堂满意点头,“嗯,这样就不怕后面还有人来追杀了。”

    视线下移,又瞧见她不大合身的衣裤,“就是肩膀腰身还大了些,我去找小二拿针线,你一会脱下来自己改改。”

    “我不会。”

    江韵堂以为自己没听清,“什么?”

    “我说我不会改衣服。”

    “你一个姑娘家,竟然连女红都不会?”

    “嗯。”陆染挠了挠头。

    缝缝补补她还勉强可以,但若是改衣衫大小这种高难度的活计,她属实无能无力。

    江韵堂叹了口气,不知是为自己叹的,还是为陆染,“把要改的衣服都拿出来摆好,一会我来改。”

    还是找小二拿来了针线、剪刀,只不过这回用上这些物件的,变成了江韵堂自己。

    看着他低头认真比着尺寸,一边裁剪,一边穿针引线,陆染忍不住感叹,“你好贤惠啊。”

    江韵堂好整以暇,“我贤惠这一点确实不可否认。但小妹妹,这是基本的生活技能。”

    在一旁啃着小二刚送上来的烧鸡,陆染对江韵堂的挖苦充耳不闻。

    “你这样能干,若是换回男装一定很招女孩子喜欢。”既然不干活了嘴就要甜,陆染卖力吹捧。

    长长的睫毛微抬,江韵堂看了陆染一眼,“她们可不敢喜欢我。”

    “为什么?”

    “想什么美事呢?我长得比她们还好看,她们每天对着我不得自惭形秽死?”

    “……”

    “不过,你可以大着胆子想的美一点,我也许勉强会同意哦。”扯断棉线,一边将改好的衣服递给陆染,江韵堂一边飞快冲陆染眨了下左眼。

    “……你倒是也没必要勉强。”突然就觉得烧鸡有点咽不下去了。

    陆染被他自恋噎的。

    进客栈的时候,陆染和江韵堂一男一女,一高一矮。

    出客栈的时候,仍然是一男一女,一高一矮。

    只不过两人的性别调转了过来,陆染变成了矮个子的髭须大汉,江韵堂则变成了高个子的娇俏小娘子。

    别说,这么组合起来陆染竟也不觉得变扭,江韵堂有时候看起来确实比她还要有做女子的觉悟。

    路上行李是江韵堂拿,饭是江韵堂做,衣服也是江韵堂洗。

    好几次在河边,陆染都被人指指点点,斥责她就是个甩手掌柜懒汉子,这么大冷天的还逼自己媳妇下河洗衣裳。

    陆染坐在原地有苦说不出,天知道江韵堂是个死洁癖,她都说了出门在外凑合凑合得了,但耐不住江韵堂每天穿过的衣服都要洗。

    他不仅自己洗,还要逼着陆染洗。

    但他又不让陆染下冷水,就自己见天的拿着两人的衣物在河边、溪边、客栈的水池边捶捶打打。

    仿佛洗那个衣服会上瘾!

    而且每每到陆染被指责的时候,江韵堂还十分热衷于配合路人,摆出一副受气包小媳妇的嘴脸偷瞄陆染。

    陆染被他气的搓脸搓成了常态,干脆放飞自我,越活越糙汉。

    不过自此,二人也真就没再遇到过黑衣人的追杀和骚扰,吵吵闹闹,终于在十几日后到达了大同。

    ————

    与此同时,贺连寻奉今上之命,秘密到达陇右。

    此行为了不引人注意,只有他和阿松二人。

    眼见天色已晚,他们本想去县城寻一处客栈落脚,可奈何自踏入陇右地界后,阴雨不断。

    此时正大雨滂沱,即使他们备有雨披也难以再赶路,便在路过的村庄寻了一户农家,打算借宿一晚。

    西北贫瘠、民风淳朴。

    借宿的农家有三口人,农户打开门看见两个陌生人,即使狼狈也难掩贵气,迎入门内烧上热水,又唤儿子收拾起床铺,腾出了一个房间给贺连寻他们二人休息。

    “多谢大叔、大婶。”接过农户夫妇送进来的两盆热水,阿松拱手道。

    待农户夫妇出去,阿松环顾了一圈屋内,黄土且高低不平的地面,一张木板床看起来应该比自己的岁数还大,其余再无其他物件。

    自进屋以来,贺连寻的眉头就一直没有松开过。

    “公子,是不是住不习惯?”

    贺连寻的视线透过窗外,盯着仍旧淅沥沥下个不停的大雨, “不是。”

    “你可知,陇右每年都会向朝廷报奏雨少被旱,岁需赈恤。但你我自到达陇右以来,雨势连绵霶霈,已经数日。从前所说的常旱之地,为何会一直下雨?”

    “公子的意思是说,天水县,乃至整个陇右都谎报灾情?”

    “是与不是,一查便知。”

    贺连寻下意识地拨动着腕上的石头手串,史达贪墨赈济粮,看来是板上钉钉之事。

    眼下需要的,便只是找到证据!

    自陆染离开后,贺连寻消沉了两日,之后便如没事人一般整日忙于公务。

    皇帝终于对史达起了疑心,陇右是史达的大本营,皇帝以将贺连寻派出督查军务为幌子,实则暗查陇右贪腐之事。

    阿松看着正沉浸在案情之中的贺连寻,想起临走之前探子告诉他的话,憋了这么些天,一直不知该说还是不该说。

    贺连寻表现的再正常,阿松也知道,有什么东西正在变化。

    公子一个人的时间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沉默,有时候他会突然看着一个地方出神,一出神就是很久。

    那日阿松没忍住,偷跑过去看了一下公子时常盯着的一个八角柜。打开抽屉,里面放着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盒子内,是一副女子佩戴的明月珰。

    谁的东西不言而喻。

    因此阿松实在不想再提陆染,以防左右自家公子的情绪。

    “有话就讲。”

    或许是阿松面上的表情太过纠结,贺连寻将视线从窗户外转了过来,此时正看着他。

    “公子……我们出发前探子来报,说是陆染身边还有一个功夫莫测的男子。”

    “而且好像除了我们,还有另一队人马,想要袭击他们。”

    贺连寻立刻皱起眉头,“怎么不早说?”

    “我不想你还……”

    “找机会给辉明传个信,就说先不急着把人带回来,保证她的安全。”

    “是。”

    “再查一查另一队人马是什么来头。”

    “好。”

    阿松在心中叹气,看来还是放不下。

    那放不下就去抢回来得了!

    犹豫了一会,阿松揣测着贺连寻的心思,意有所指地建议道:“公子,等这边的事情办完,咱们回去的时候刚好会经过大同。要不要,顺路去看一下袁铎袁将军?”

    闻言重新看向窗外,贺连寻的表情如同窗外的天气一般阴郁,“不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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