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俟清觉得有些困意了。

    肖明树的家里一直备着属于徐俟清的生活用品，他在等待吗？

    晚间躺在他安稳的臂弯里后，徐俟清忽然起了别样的心思，“明树，能跟我说一说前任吗？”

    肖明树搂着她的胳膊忽然一顿，间隔了许久才叹息着推绝，“下次吧，我找个时间说清楚。”

    “为什么，很难开口吗？”

    “没有，就觉得该有个郑重的告别。”

    “她姓张吗？”

    “你怎么知道？”肖明树微微垂头看向她的眼睛，猜测着问，“是陈有俞告诉你的吗？”

    “不是。”徐俟清在他怀里摇摇头。

    “你恨她吗？”

    “为什么这样说？”

    因为感觉你好像在自毁。她没有这样说，而是起身道：“刚刚你说要郑重一点是吗？”

    徐俟清扶起肖明树的身体，让他也坐直了，接着道：“不是让你等我的吗，怎么还和叫徐俟清的订婚了呀。”

    徐俟清觉得她敢把肖明树吓个半死，继续不闲事大般说着：“2023年11月30日，开均大学会发生爆炸事故，你不是听我的话赶去了吗？”

    肖明树眼神陷入过往中，又听她问：“你一直珍藏着的检徽，是我在下雪天交给你的，不是吗。”

    过了许久他沉闷应道：“是张杳鹤还是徐俟清？”

    徐俟清眨眨眼道：“都是。”

    他不可能忘记的。张杳鹤，是他寻了那么久的张杳鹤，他看着徐俟清的神态竟与她融为一身了。

    虽然他之前也有过这样痴妄的想法，但这世间不可能有这样无稽的事，轻皱起眉头以示询问。

    他的脸上涌过无数晴雨，“是什么意思？”眉头更深了。

    徐俟清倾身过去吻在他额头眉间，看他闭了眼，很是乖顺的样子。

    接着覆到他唇上，偏向于右侧，咬破唇际，溢出血腥味儿来。

    她浅笑着看着他，露出小梨涡来，轻轻道：“记住了明树，这个是我。”

    肖明树的眼神里仿若闪过流光与更迭的四季。

    然后听到徐俟清说：“所以啊，明树，不要恨我了。”

    她在他脸上看见了平生最丰富的表情，将真相和盘托出之前先问道：“你相信我吗？”

    肖明树有些犹豫，面色冷凝，但在她注视的目光下还是点了下头。

    “我穿越了，昏迷的时候，穿到了2007年的张杳鹤身上，成为了她，遇见了你。”

    徐俟清叉起腰来，继续道：“肖明树，你一开始很气人嘛，原来一开始你并不喜欢法律啊，还把我也引到这条路上来。”

    “酒驾入刑？”肖明树终于还是半信半疑着问出。

    “Bingo，”徐俟清重新挽上他的臂，说，“我没有说错吧，没过多久就入刑了，你当时那个样子可真欠揍啊。”

    “还有哦还有哦，我还帮了好多个人呢。”

    “陈有俞、开均大学的学生，还有你让我保护的尤兰兰，以及你经常去看望的戴翠兰老人？”他一一列举询问。

    徐俟清点头，接着道：“偷偷的说哦，还有邓枫，上一世的她嫁了一个渣男，这一回我可得好好把关。”

    肖明树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功德不浅哦，福禄必定深厚。”

    “可对于你，我好像有很多亏憾。不知道该给你指明怎样的方向，不知道让你走上法律这条道路对不对。现在看来，好像是有些错误的。”

    徐俟清抚摸着他眉骨的伤疤，有些哽咽着说：“对不起啊，肖明树。”

    “能遇见你，真的已经很好了。”肖明树用紧紧束住她的行动回答她，“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的以前？”

    徐俟清将他身体按进被窝里，盖上被子，“跟我说说吧，明树。”她想听一听他一路以来的足迹。

    “十七岁那年救下一个被人贩子拐卖的小女孩，跟她做了回去看她的约定，可之后家里发生变故，母亲去世，接着哥哥去世。”肖明树搂着她的脊背，缓缓道：“所以当时就没来得及去看你，对不起，皓皓。”

    “你知道了呀，”徐俟清摩挲着他浅青的下巴，“我本来想找一个合适的时机跟你说的。”

    肖明树的唇贴在她耳侧，声音低沉：“我是父母亲计划之外的孩子，因为这个母亲丢了工作，父亲被降职。大学的时候不喜欢法律却被父亲要求学法，然后就是遇见了你。”

    徐俟清听得有些难过，又听他用故作爽朗的声音道：“大致就是这样的了。”

    看她好像又要哭了的样子，肖明树轻轻捧起她的脸，语气坚定地说：“徐俟清，因为有你，我的人生没有值得遗憾的部分。”

    可并没有作用，因为说话间徐俟清已经落了泪下来。

    肖明树拿过纸巾，用边角温柔拭着她的泪痕，将她搂进怀里。

    “你是最明亮温柔的树，”徐俟清从他怀里抬起张泪脸，极其郑重地说，“不是计划之外，是我人生的正题。”

    “好啦好啦，”肖明树轻柔吻着她，“我知道的。”

    他知道他们是彼此的命定之人。

    “那咱们怎么算？”肖明树忽然又有些疑惑，身份的倒置颠倒让他添了些属于年少的局促，可现实来看，他还是要长徐俟清一轮的，这种感觉，隐秘而又微妙。

    “各论各的，你管我叫姐，我管你叫哥。”徐俟清拍拍胸膛，十分豪爽道。

    于是引来肖明树的一声浅笑，徐俟清笑着笑着，心里又升起了一层忧虑，那就是真正的张杳鹤了，她的遭遇该要有一个完美的交代的。

    “穿回来之前，我被人用烟灰缸砸伤，意识模模糊糊的时候，感觉是一个女人来救的张杳鹤，那人手腕上好像有刺青，花一样的。”

    “是剑兰吗？”肖明树拿起手机搜索了图片给她看。

    “是，就是这个形状的。”

    “郭静秋？”

    “你认识郭静秋？”

    “静厦集团的董事长，但一个月前已经被捕了。”肖明树回过神来了，郭静秋之前说过是她送张杳鹤出的国。

    “因为什么？”徐俟清有些意外但也不算震惊。

    “行贿罪，私分国有资产罪。还有一个是因她女儿被害而起的教唆杀人。”

    “向松妙吗？”徐俟清的声音颤抖，有些难以置信。

    “是，你认识？”

    “认识，”徐俟清点头，一点生气都没有了，“妙妙怎么了？”

    肖明树将事件一五一十地同徐俟清讲述清楚，到最后徐俟清哭到不能自已。

    过了许久，他拍抚着她的背，暗暗转移话题：“我打听到的是张杳鹤如今在国外结婚生子，过得幸福美满的消息。她经历过什么？你又为什么会被打伤？”

    徐俟清不知该如何说清楚，毕竟她所掌握的一切都只是猜测，且是不能同别人说的猜测。

    “或许我需要先和她见一面。”

    “好，很晚了，明天再想吧。”肖明树没问更多，今日她已经历太多，过于疲累了，他轻拥着徐俟清入眠。

    -

    第二日徐俟清肿着眼睛给张杳鹤打去电话，那边停顿了许久才接，声线荼靡，仿若伴随着杯盘落地的声音。

    张杳鹤应该是知道这段离奇的经历的，于是徐俟清自报家门：“你好，我是徐俟清。”

    这次却轮到张杳鹤挂断电话了。

    徐俟清编辑了条信息给她发过去：【你知道孙勇或许没死吗？还有你母亲的死亡也很离奇。如果你一直躲在国外，就看不到那群人渣得到处罚了。】

    几天过去后消息石沉大海。她需要拿到更为确切的证据来验证猜想。

    徐俟清和肖明树说过想法之后，对方也表示赞同，并且他还可以利用一些权限去调查当年的案件究竟如何。

    当年孙勇的事故报告中显示死亡原因为醉酒后驾驶车辆不当，车辆起火导致驾驶人面目损毁，交警凭借着衣着驾驶证等相关信息认定事故中丧生的人为孙勇。

    而假如孙勇真的还活着，那爆炸的轿车里面的人究竟是谁呢？

    有一个关键的信息掠过徐俟清的脑海，玻璃厂那名卷款挟逃人间蒸发的会计！

    可那位姓李的会计原本就是孤身一人，徐俟清托人遍寻踪迹也未找到关于他的任何消息。

    于是徐俟清一个人去了云山，当年孙文彪苟延残喘的玻璃厂如今已是一片废墟。

    而孙文彪如今也已经换了住处。多番打听之下，徐俟清才得了他最新的住址，辗转到年安市的温伦小区门口。

    抬目望着，小区门口的酒店高层刚好能监视到孙文彪的楼栋口。

    可孙文彪每天除了去打牌之外，没其他的异象。

    连续蹲守了十余天，才终于碰见有一天他行色匆匆地出门，胳肢窝里夹着个黑色小包。

    徐俟清轻手轻脚地跟上去，却发现他只是去了家会所按摩。

    一无所获地回到酒店内，又不甘心。于是以贵重物品丢失为借口，去孙文彪所在的小区内拷贝了监控，仔细搜寻着一丝一毫的线索。

    正困得不行时，忽然翻到近一个月之前的监控视频，一个步履蹒跚的人进入了孙文彪所在的楼栋。尽管监控模糊，但也勉强可以辨识出那是孙勇。

    徐俟清的心突突跳着，真相呼之欲出了。

    几番摸排之下确定了他的住所。

    对孙勇进行跟踪期间发现其秉性或许从未曾变过。

    除了自己之外，徐俟清还发现了一个偷偷跟踪孙勇的人。

    再次致电张杳鹤时，徐俟清多了些从容的底气，“回来吧，孙勇真的没死，我把监控发过去你看一下。”

    片刻之后，徐俟清接到回电，电话那端张杳鹤问：“在哪儿？”

    “年安市温伦小区附近。”

    “我三日后回国。”其实张杳鹤早就怀疑母亲的死不是意外，这些本就该由她来查清。

    况且她本来就是要回来一趟的，也是因为郭静秋。

    两人相识于微时，那年她是初出茅庐的小记者，碰着被主任留下硬着头皮接受采访的郭静秋。

    在郭静秋的帮助下逃离云山后，她被人介绍着和一个美籍华裔结了婚。

    此前给肖明树发的消息也不过是她那位外籍丈夫对她的无端猜忌和试探罢了。

    可她亲眼见证了徐俟清与肖明树的感情，在遭遇家庭暴力之际不能说不对这样的感情充满艳羡和渴求。

    于是接下来的三天内，张杳鹤整理清楚了她在美国的那段荒诞无稽的恋情，重新回到了云山。

    她也该去拥抱那新生。堂堂正正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