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1

    “阿姨这就要走了吗?”

    “医院来了个病人,我得去看看。”

    邱婵面露“遗憾”:“那我送您。”

    白婕笑:“不用,我看你人瘦了不止一点,快过去和大家一块吃点。我先走了,得空了再来看你。”

    “今天超级谢谢阿姨了。”

    白婕挥了挥手,朝大门走去。

    邱婵松了口气,看向下午茶Party,舒赞混在员工堆里,摇头晃脑地吃着蛋糕,看来她还不知道即将发生在她身上的倒霉事。

    白婕经过前台,迎面走来三四人,前台招待他们,白婕听到一句“和邱总有预约”。

    -

    接下来一周,邱婵成为“空中飞人”,她的另一个身份已经有越来越多人知道,在国内的很多工作也不能继续以幕后为由不露面。Womenkind收购捷西资本,以及W+健康,智普AI,捷西医疗的三方合作,不能不说有她和仝溪白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私交在。

    但其他项目,可就只能靠些真本领了。

    如今时代浮躁,流量为王,投资界更需要造一批又一批神。舒赞小有名气时,她的家世就被查了个底朝天,中产家庭,哪来的钞能力?

    舒赞背后的那个神秘人一直引人遐想。

    如今,邱婵回国了,主要的大项目也都确定扎根在国内,她觉得是时候让国内的投资人认识一下自己。

    邱婵前往美国,与几十位亚裔商业领袖在纳斯达克大厅敲钟,实时出现在时代广场的大屏上,她是C位。

    紧接着拍摄福布斯年度Forbes 30 Under 30 封面人物。

    回丹麦,在Womenkind总部接受CNBC的采访,宣传公司之余小秀了一把当年拿肖邦金奖的钢琴曲。

    最后,上了在国内热度很高的TED演讲。

    这套组合拳一打,再配合上个热搜,她的知名度就打出来了。

    营销方发来消息:【邱小姐之前与捷西医疗的仝总上过热搜,这次要不要配合打个豪门兄妹的tag。】

    邱婵回:【不用。】

    总算到了回国的日子,这周大量的Social几乎将邱婵的心力耗费光了,登机的时候已经是人在走,魂在头上飘。

    这段死亡行程中间她还发了个低烧,好险吃了药睡一觉就好了,没耽误后面的工作。现在坐到座位上,人一放松,身上哪哪都有点不利索。

    有乘客上来了,是个帅哥。

    邱婵的眼中闪着最后一点灯枯油尽的光芒:“哥?”

    仝溪白坐到她旁边的位置,两个人隔着一条通道,他看邱婵一副见了鬼的模样,笑了笑:“是你哥。”

    “不是……”邱婵看了一圈四周,确定不是在国内,“我都不敢说声巧。”

    仝溪白微挑眉:“是不巧啊,我故意来的。”

    邱婵愣住,她这人阴着惯了,偶然有个人那么坦荡荡,反而照得自己是个影子,月亮在,影子怎么也逃不掉。

    “我在德国出差,看到你TED演讲的消息,知道你在丹麦,顺道过来看看你。”

    那么一大忙人,跨国来看她,邱婵心里肯定是不相信这顺道的借口,但能不信吗?一旦质疑又会牵出一些猝不及防的话来,她直觉仝溪白有意在打破他们之间的一种平衡,把她那调皮机敏的妹妹面具扯下来。

    心也不知怎的一直怦怦直跳,大概是机舱空调开得高了些,她还没脱外套,手心潮热。

    旁边通道空姐经过,邱婵回了神,熟稔地又装成自己眼中“仝溪白的妹妹”,打趣的口吻:“那你怎么不早点来找我?你这顺道,都顺成回国飞机见了。”

    “昨天天气不好,本来是要来听你的演讲,飞机延误天又晚了,火车票也买不到了,很遗憾。”

    邱婵又是顿了顿,顺畅的对话频频在她这卡了壳。

    不怪她,仝溪白故意加重这次“偶遇”的路途艰难,来之不易,让邱婵明白,他是真的想见她。

    “幸亏你没来,我昨天有点紧张,表现得一般般吧。”

    “我看了直播,很好的。”

    邱婵觉得自己一定是太累了,所以在这次对话中反复败下阵来,她的伶牙俐齿在仝溪白面前变成了一种工具,而不是本能。

    工具越用越坏,邱婵也渐渐迟钝下来,不再用一种锋利的态度感知四周,以至于她觉得“很好的”这三个字由仝溪白说出,实在是太悦耳了,再配合他那双含笑的眼睛,让她感到被阳光晒透的温柔。

    明明是傍晚。

    “哥,抱歉,我太困了,真得休息一下了。”

    仝溪白看她一副憔悴模样,深感自己的行为是在耽误她的休息时间,忙说:“那你睡吧……晚安。”

    邱婵疲惫地笑了笑,在位置上坐正,闭目养神了会,等空姐来铺床。铺好床,躺下去,侧身,被子盖头,她发现自己脸热,烧了起来,看到他,惊喜惊吓都有,但好像还是惊喜多点。

    这次“遇见”让她心里存了个疙瘩,疑心仝溪白又变成那个夜晚匆匆告白的人,又怕是自作多情,越想睡意倒驱散了不少,头更疼了。邱婵拍拍脑袋,把里面那个孔雀开屏的仝溪白给拍出去。

    仝溪白看着她的位置,全封闭的包厢什么也看不到,心里嘲笑着自己:这么冲动跟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为这一两分钟的寒暄吗?

    对啊,不然呢?

    他都不见她一周了,还没来得及告诉她,香菜被他浇得太勤,烂根了,找了个植物专家在抢救。

    仝溪白觉得自己的行为很无聊,叹了口气打开电脑,开始办公。

    近九小时的航程,邱婵睡了快八个小时,门始终没开过,他莫名有些担心。

    他叫来空姐,找了个借口,说他们是兄妹,妹妹让他下机前一小时叫醒她,她要化个妆。

    空姐走到邱婵的座位,先是礼貌提醒了下,没反应,又敲了敲门,里面还是一点声音也没有。

    仝溪白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回想起当时看她的状态就有些不好,忙走上去,叫她的名字。

    “邱婵。”

    “邱婵,还睡着吗?”

    “邱婵!”

    这一番动静,反而把坐后头的邱婵助理给叫过来了。

    “邱总前几天发过低烧,不会现在又烧起来了吧?”

    仝溪白心一惊,对空姐说:“开门!”

    下一秒,门开了,主人公开的。

    鸡窝头,困顿脸,眼罩拉下,邱婵努力睁开眼睛,看着面前三人,特别是中间那位,紧张得让她幻视自己正处在百米跨栏的赛道前。

    枪响!

    邱婵被拦在了万米高空上。

    眼珠子往上看,仝溪白一巴掌拍在她脑门上。

    邱婵因为病着,思路变慢,说话时脑子有些跟不上,慢吞吞地委屈着:“你怎么还打人呢?”

    仝溪白没理她,转而对空姐说:“感觉是有些发烧,有体温计吗?”

    “我有我有!药也有。”助理马上跑向座椅去拿包。

    “麻烦倒杯温水过来,再拿点容易消化的吃的来。”仝溪白对空姐说。

    他对别人倒是客气,转过来对着病人,脸一下就板着了,不是生气,主要是这人一专心起来就没表情。

    专心照顾人也是,满脑子都在想法子,低烧想低烧的对策,高烧想高烧的办法。

    “发烧?”邱婵没发觉他的异样,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马上懊悔起来,不怕死地说,“怎么又中招了?啊……我明天还有个会……”

    “还想着开会!”仝溪白急冲冲地说出来,脸色也变了,眉皱敛睫,着急忙慌地把自己的担心全泄了出去。

    邱婵愣了一下,吓得她连忙躺倒:“仝溪白,我的头好痛,你别念我了。”

    发着烧,脸泛红,侧躺着,一双沸着水汽的眼睛巴巴地看着他,叫仝溪白自觉失误。

    “好了,不念你了,”仝溪白注意到她后颈处的头发都粘在皮肤上,出了汗的缘故,抬手抽了纸巾,指尖撩过长发,“出这么多汗,一点难受的感觉都没有吗?难受你可以叫我啊。”

    邱婵掀起发烫的眼皮看他,眨着的睫毛似乎要淬火。

    干燥的纸巾吸走暧昧的潮湿,邱婵不自然地干咳了一声,手伸了过去,僵硬的指节抵在他手心上,尴尬一句:“我自己来……”

    助理快走两步递来体温计,测腋温的,仝溪白避开。邱婵看了他背影一眼,把领子扯开,温度计伸了进去。

    无比漫长的一分钟,终于听的“滴”了一声。

    “38.1。”助理说。

    邱婵舒了口气:“还好还好,又是低烧。”

    “中烧了。”仝溪白将体温计拿来又确认了一遍,助理递过来的退烧药看了看,确定无误后揣进了自己的口袋。

    邱婵不解:“怎么了?”

    空姐和乘务长都过来了,温水和粥品都准备了。

    “你睡了七八个小时,空腹不好吃药,你先把饭吃了,没胃口也多少吃点,等会半小时后再吃药。”

    邱婵打了个冷战,这样体贴的仝溪白可有点陌生。

    “来,你先起来。”仝溪白把邱婵扶起,叫空姐撤床品,叫助理拿来她的外套。

    他俩站在一边,说是扶,几乎已是半掺半抱了。

    邱婵虽然话还能说个利索,身上却虚得很,站着脚软,感觉小腿都在打哆嗦,也不顾心里定下的所谓和仝溪白的社交距离,没骨头地赖在他身上。

    “你在干嘛?不要告状,”邱婵说完“啧”了一声,“也没人能告状。”

    仝溪白在用手机发消息后,然后又定了半小时后的闹钟,侧过头看睫毛耷拉着的小可怜,声音柔和了不少:“我在联系医院,下机直接送你过去。”

    “等会我们走VIP通道。”仝溪白对空姐说。

    “太夸张了,我觉得我挺精神的啊。”

    “精神吗?”仝溪白松了她一秒,她就跟着倒。

    如此一动,半抱成了抱,邱婵整个人几乎埋在他怀里了,一股热意在脸上盘桓。邱婵觉得自己烧得更严重了,努力地站直了一些:“我不贫嘴了……不过,哥,还好你在,谢谢你啊。”

    “谢就不用了,”仝溪白高速运转的大脑终于安排妥当了这次的“发烧事件”,心里却发烧了,难受得不行,一声“谢谢哥”,他的照顾似乎也只能到此为止,他装作不咸不淡地说,“你多关心下自己的身体吧。”

    “嗯,知道啦。”

    退烧药的效果来得没那么快,飞机下降时邱婵突然反应极大,耳朵里似乎有个钻头在死命往里面钻,又过一会,不止钻耳朵,已经开始钻脑袋了。整个人快要爆炸,她强忍着难受,把外套帽子带上,不让仝溪白发觉自己在难受。

    “邱婵。”

    他的声音只能听到一点点,邱婵没转过脸,给仝溪白比了个“OK”。坐过那么多次飞机,从来没有这种情况,降落过程她也没办法叫人,只能自己强忍着。

    总算捱到飞机停稳,耳膜崩裂大脑爆炸的情况似乎也没有好转,邱婵下意识两只手抱住头,整个人缩成一团。

    仝溪白几乎一秒到达她身旁,急切地问:“哪里难受?”

    一张煞白,疼到落泪的脸。

    仝溪白几乎想也没想,完全出于本能,抱起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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