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上了清凉潭后,林书玉就没有再回下山,王八牵线,将他指给了季桑作徒弟。
季桑念及多年前的一个承诺,心里虽仍有心结未曾打开,却也但也只能同意这小道士,跟在自己的牛屁股后面,屁颠屁颠的上了山。
那会儿太阳已经有些晃眼,牛背上的季桑把玩着手里的两颗东珠,心思却早就飞到了山下。
山下的驿站,韩易命人布置好马车后,方才下令让队伍启程,那之后他也没有继续骑马,而是去到了车上,坐在了龙乔身旁。
龙女自认为自己是个恩怨分明的人,也是个守信的人,如今她既默许了留韩易一命,那在取珠之前,他们就是可以和平相处的。
可在无意间瞟见韩易的侧脸后,龙乔又想,真到了办事儿那天,还是得将韩易的脸蒙上,这张脸,是真的很有误事的潜力。
那时龙女不知道的却是,韩易已经决定在回城之后,就直接去面见箬祁衡,求一道进入弱水的特令,然后即刻就将龙珠送进弱水。
他压根就没有想过,再让龙乔拿回龙珠。
彼时马车仍旧在卫队的护送下,翻山越岭,没多久,龙女便靠在车窗上睡了过去。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韩易和她并肩站在一片荒芜的海岸边。
自己开口,忽而说了句海之大,一瓢盛不下。
韩易便说,天之高,天之...他犹豫了,许久才续上一句,天之高,两步可登天。
这都什么跟什么?龙女一巴掌拍在了韩易的后脑上。
没想到韩易扭过头来,很认真的告诉她,天虽高,可只需自己走一步,师父再走一步,便可登天。
师父?龙女心想,这梦里的韩易可真狂,他哪里能有这么厉害的师父。
到这儿,龙女睁开了眼睛,方才那个傻楞楞的韩易瞬间便烟消云散,如今她抬头就能看到的,眉头紧锁的,看起来一点都不好接近的韩易,才是货真价实的。
那时队伍已经进了城门,韩易将龙乔送回了将军府后,方才又牵了马,只身一人,往城主府去了。
当箬祁衡得知韩易求见的时候,心里十分没好气,昨夜他招呼都没打,就直接带走了府上新请的客卿,属实是没把这城主府放在眼里了。
可如今寿宴已过,苗疆战事在即,箬祁衡不好发作什么,只能忍着一肚子的火见了他。
“说吧,昨日才刚刚带走了府上的客卿,今日你来,又是想要带走何物啊?”
“禀城主,末将此次前来,是想请特令,入弱水。”
“韩易,你如今可真是越发的大胆了。”箬祈衡突然觉得脑门心有点抽着疼:“弱水乃我仙诏禁地!岂是如城主府这般,能让你韩将军随意进出的?”
韩易却并不退让:“情况紧急,实乃不情之请,还望城主守诺!”
传说在道士林书玉之前,被城主府纳入的那位客卿,曾献上过稀世的奇珍,那珍宝天上地下都十分罕见,当年城主为了得到它,甚至还许了对方一个诺言。
所以这人到底打算兑现何物呢?那时城内的人都纷纷猜测,他是为了财而来?为了名而来?为了城主府内的神兵利器,武功绝学而来?
可几百年过去,那位客卿为了这仙诏出生入死,却从未向城主求过什么。
真是一位圣人啊,曾几何时,仙诏人也曾经如此评价韩易。可如今,这位圣人,终究还是来兑现那个诺言了。
箬祁衡逐渐冷静了下来,他看着堂下的韩易,却如何都想不明白他此去弱水的目的。
那时一小厮从那明殿的一角悄悄的跑了出去,一路上他跑的气喘吁吁,却一刻也不敢停留。
没多久,得到消息的三公子,便震惊到掉了筷子,直说那弱水是个什么阴间地方,我族守这弱水这么些年,便是外围的例行巡视都不大想去的,他如今要去那里头作什么?不要命了?
辛昀放下手中的茶盏,若有所思的却说:“百年前,韩将军不是已经去过了一次,那一回,又是如何许他去的?”
箬祁衍自然也记得那一回,可当时韩易是去替父亲押送玄铁匣,最后还因为押送有功,出来便被封了将军。可如今并未到送玄铁匣入弱水的年限,贸然强入,大概率是有去无回。
“你可想清楚了,这一趟,你大概是不会再活着回来。”箬祁衡缓缓开了口:“当年我答应帮你存放那件东西,是因为你当初给出的条件很有诚意,如今我不会拒绝你的请求,是因为我箬祁一族守信。”
韩易立刻抱拳:“谢城主。”
“不过我还有一个条件。”箬祁衡道:“在你赴死之前,先去替我去一趟苗疆。”
果然这老狐狸不会轻易就允了他,大概总是想着物尽其用吧。
那日离开城主府后,韩易转身便去了军营安排出征事宜。
苗疆领地离仙诏有一段距离,他必须赶在龙乔所说的取珠之期前,将龙珠送入弱水。
而那日韩易走后许久,箬祁衡都依旧坐在尊位上,默默看着韩易离开的方向,侍奉的仆人不敢多话,只轻声问城主是否需要添茶。
箬祈衡却自言自语,只说,好刀用的久了,虽然是件器物,却还是会有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