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环内置的早晨闹钟响了三次才把杜苏翡从噩梦中唤醒。
她揉着脑袋走到卫生间开始洗漱。镜子映照出她苍白的脸，以及视野左上角的文字更新。
“冰墙拦截病毒中，累计防御次数：1次。”
“系统加载中……”
温室特研的药效正在削弱，“系统”的进度条在她睡着的时候重新启动了。
杜苏翡顾不上去理会这个阴魂不散的“系统”，她收拾一番匆匆出门。
关门前，杜苏翡的目光落在桌面那板缺了一颗的橙色胶囊上。
第二地球大学礼堂是一栋新中式风格建筑，昨晚杜苏翡快速浏览了一下学校资讯，官网介绍这种风格的灵感来源于古代地球某个东方国家的宫殿。
礼堂修建得恢弘大气，杜苏翡从琉璃瓦下面穿行而过，抬脚迈进门槛。礼堂的地砖光可鉴人，里面已经容纳了不少人，场内人声鼎沸，观众席和过道到处都是穿着校服的新生。
她打量着其他人，新生们陌生的面孔上展露着各种情绪：兴奋、期待、紧张、好奇、无聊、嫌弃……
杜苏翡也穿着校服，那套衣服挂在她衣柜里，样式很贴近军礼服，但设计更加简洁。第二地球大学的前身是一所军校。
现在是第二地球的秋季，白天气温仍然炎热，礼堂里面却很凉爽，稍微抚平了她心中焦躁的情绪。
视野左上角，代表系统加载进度的数字又上涨了一点。
正在此时，杜苏翡的旁边路过几个戴着工作证的学生会成员，看校服肩章是高年级的学长学姐。其中一个女生和她擦肩而过时突然说：“咦，她是杜苏翡吗，怎么来得这么晚？”
另一个人扭头看了她一眼，确认道：“她就是杜苏翡，是我带着她报到的。”
“你怎么不提醒她早点到？害人家差点耽误正事。”
“冤枉啊！我那天太忙了，连她的联系方式都忘记加了。”
众人七嘴八舌对杜苏翡说：“你快去后台准备吧。”
“典礼马上要开始了，这次安排了新生代表发表演讲的环节。”
“我带她去！”有一个人自告奋勇举手。
旁边的人都暧昧地笑起来：“让瑞杰学长去吧，他正愁没借口和他新交的女朋友多待一会儿呢！”
瑞杰学长把她领到后台的化妆间，对里面的人夸张地大喊：“嘿，瞧瞧这是谁！今年的机甲工程系新生代表来了！”
杜苏翡对着一屋子突然安静的陌生人，尴尬又不失礼貌地露出一个假笑。
“系统加载即将完成，请保持精神状态稳定。”
某个手上拿着化妆刷的女生抬起头，眼前一亮：“杜苏翡是吧？快来坐我这里，我保证给你打扮得艳压群芳！”
她手下的那个人不乐意了，睁眼道：“好哇，见到别的美女就忘了姐妹是吧！”说罢也看向杜苏翡，脸上顿时浮现不可思议的神情，话音也弱了下来。
来人的美是毋庸置疑的，有一种鲜艳欲滴的娇弱，如清晨的露珠般晶莹剔透，又像暴风雨中的闪电一般惊艳。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好似一只弄出稍微大点的动静就会被惊扰走的蝴蝶。
一时间众人的动作都放轻不少，私下交头接耳：“这年头都流行娇弱美人开机甲吗？”
“她看起来好柔弱，居然能读机甲系，是通过考试还是走后门进来的？”
“听说这届新生里面有一个从罪恶之星来的星状元，不知道是不是她。”
“不可能吧，我们学校招生条件放到这么宽了吗？连罪恶星的人都能进来。”
“唉，还不是因为虫族这些年不断骚扰边境线……”
“不说了，晦气。”
学长抛下杜苏翡找他的女友去了。先前坐在化妆台前的女生热情地给她让座，另一个负责化妆的人说：“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梅卡帕，这是我的姐妹梅卡瓦。”
杜苏翡：“你们好。”
给杜苏翡让座的就是梅卡瓦。她朝杜苏翡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抬手看了一下手环显示的时间，对梅卡帕说：“时间有限，动作要快一点哦。”
梅卡帕开始给杜苏翡上妆，梅卡瓦在旁边给梅卡帕做助手。
杜苏翡分神注意到那个进度条，它卡在完成的边缘，不动了。
她稍微松了一口气。
梅卡帕问杜苏翡：“你紧张吗，要不要喝水润润嗓子？”
杜苏翡婉拒：“不用，谢谢你。”
“别紧张。”梅卡瓦安慰道，“我有经验，你把观众都想象成人形靶子就好。”
化妆间外面有人在喊：“新生代表准备上台了！”
梅卡帕手速飞快，一边催促梅卡瓦：“我来不及定妆了，你弄好没？”
梅卡瓦用卷发棒给杜苏翡卷好最后一缕鬓发，又抓起一瓶香水喷洒。
“大功告成！”
姐妹俩连收拾工具都没顾上，带着杜苏翡离开化妆间。她们穿过走廊，杜苏翡被推到后台正在候场的队伍最后一位。
“人到齐了！”
杜苏翡定下心神，跟着前面人的步伐，迈上一级级台阶，踩上坚实的舞台。
她站在台上，和其他人一起接受聚光灯的照耀。下方观众座无虚席，黑压压一大片。闪光灯和快门声此起彼伏。
“系统加载进度：99%”
掌声雷动中，杜苏翡和头发花白的老人握了一下手，从他手里接过一枚绣着一颗星的肩章，学着其他人的样子把它别在了自己的肩膀上，然后走回队伍最末一位。
老人对着演讲台的话筒含笑说道：“下面，让我们有请这届新生代表，杜苏翡，发表新生演讲！”
掌声再次响起。杜苏翡睁大眼睛，不，至少现在不能！
“系统加载完毕。”
什么也没发生。那个老人给她让出演讲台的位置，杜苏翡走上前去，调整了一下话筒位置。
最后一道掌声也消失了，空旷的礼堂现场安静下来，观众变成了人形靶子。
杜苏翡大脑一片空白。
“检测到剧情节点，系统开启托管模式。”
杜苏翡发现自己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她变成了一个局外人，就像游戏玩家在观看剧情动画。
系统替代她播放了那段新生代表演讲，它写的文稿简短和富有煽动性。
老天，她看起来就像一个念稿机器，简直是灾难。
还好没人认真听讲，台下有几位老师相继离场，观众们开始低头摆弄手环或者闲聊，台上的人大多在神游天外。
在系统托管下，她演讲的时间控制得分秒不差：“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谢谢大家！”
新生代表们走下舞台。掌声比之前更热烈地响起，经久不息。
靠近礼堂出口的观众席一角，一群人正窃窃私语。
“我们是不是可以走了？”
“应该是，我看新生演讲是节目单上的最后一个环节。等会儿主持老师应该会出来宣布散场吧。”
“终于要结束了！我快饿死了，等会我们吃什么，外卖还是食堂？”
“吃吃吃，就知道吃，没看我们校草都对着学妹看入迷了吗？秀色可餐懂不懂！”
“校草，你说句话啊校草！”
“走吧，我请你们去校外的餐厅。”
“好耶！我是校草的狗！”
那群人走出礼堂的同时，杜苏翡回到后台，有人凑过来和她攀谈：“你讲得真好，我要向你学习！”
一个女生说道：“咦，你的妆容好像有点晕开了，是不是没有定妆？”
几个爱美的女生凑过来问：“你用的什么牌子的化妆品啊，告诉我吧。”
“我也想知道，你今天的妆容好好看，我可以出一个仿妆吗？”
杜苏翡摇摇头，径直越过她们离开了。
她们望着她的背影，议论道：“好高冷……”
杜苏翡在走廊里搜寻着化妆间，脸上的妆容有一股神奇的香味，和花香味的香水味混合在一起，让她感觉有点不舒服。
好想卸妆。
杜苏翡看见了一个眼熟的身影，她刚想出声叫住对方，那股怪异的感觉又来了。“该死！”
“检测到剧情节点，系统开启托管模式。”
“喂！你，站住！”
杜苏翡转过身，看见一个身材高挑，神情高傲的女生走过来，她的身后还跟着好几个人。
一群人如众星拱月般以那个高挑女生为首，将杜苏翡堵在走廊。
杜苏翡被领头女生用目光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你就是杜苏翡？”
杜苏翡微微点头。
对方朝她伸出手：“认识一下，我是冷弄溪，大二机甲系。”
杜苏翡和她握手：“我是大一……”
冷弄溪打断她：“好了，谁都知道你是机甲系的新生。我来是想告诉你，离那个二年级指挥系的东方泪霭远一点，明白吗？”
杜苏翡在“东方泪霭是谁”和询问对方如此说的原因中选择了后者：“为什么？”
冷弄溪显得很不耐烦：“没有为什么。我不是在征求你的同意，我是在警告你！”
“还有，你这化的什么妆，难看死了，赶紧给我卸掉！”冷弄溪嫌弃道。
她身后的众人立刻附和起来。
“真是丑人多作怪！”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还挺好看的吗？”有人小小声说。
“你个白眼狼，敢拆大小姐的台？看我回去不教训你一顿！”
“就是就是，枉大小姐一片好心，去支援你老家星球的时候还费劲把你从贫民窟里救出来！”
“话说回来，那个东方泪霭真是不知好歹，连我们大小姐的告白也敢拒绝！不就是当选了上一届校草，他以为他很牛吗？”
“大小姐，你也不要太过伤心了。古语有云：天涯何处无芳草……”
“胡说什么呢，我们大小姐才不是那种恋爱脑。引起校草注意的人多了去了，难道大小姐会把所有人都当作情敌去警告吗？”
“我同意！我们大小姐肯定是害怕新来的学妹被某个男的外表蒙骗，所以才特意抽空赶来温馨提醒学妹的！”
“原来如此，大小姐真是人美心善！她真的，我哭死。”
冷弄溪不自然地咳嗽一声：“好了，你们不要再说了。杜苏翡，把你的联系方式给我，我……我要监督你，不许靠近那个叫东方泪霭的人。”
没等杜苏翡有所动作，大小姐的跟班们就一拥而上，抓住杜苏翡的手，在她的手环点击几下。
“你已申请成为冷家大小姐-冷弄溪的联系人，等待对方通过验证。”
“你已和冷家大小姐-冷弄溪建立联系，快来聊天吧！”
“杜苏翡：你好，我是杜苏翡。”
“冷弄溪：（自动回复）大小姐驾到，统统闪开！”
冷弄溪眼看目的达到，对跟班们摆出一副架势十足的样子道：“本小姐累了，要回去休息。”
杜苏翡侧身给她们让开通道，口中说道：“你们先走，我还有事……”她想寻找那个在走廊上看到的人。
她没说出口的话湮没在瞬间席卷走廊的火光和冲击波中。
是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