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格安自告奋勇煮泡面，檀生不知道“段厨师长”能变精华为腐朽的才华，表示热烈地支持。

    栗树皮笑肉不笑，“请问天亮之前能吃上吗？”

    他记得之前段格安给他和秦孙一泡面，专门跑出去买了盘子和碗回来，装香肠、配菜和调料，对，调料不能直接拆袋子，要整整齐齐码在盘子上。

    段格安才不惯着这个小混蛋，冷幽幽地反唇相讥，“死电灯泡，爱吃不吃，圆溜溜地滚！”

    栗树挑眉，用胳膊肘捣捣檀生，檀生立马会意，一脸柔情地捧起栗树的脸。

    栗树：“干嘛啦。”

    檀生甜甜地问：“还要吗？”

    栗树嘟起嘴，“嗯。”

    檀生邪魅一笑，“好的呢，乖乖。”

    丘果手先痒了，屈指一人一个板栗子，“不许欺负你们姐夫！”

    段格安面无表情地装相，心里敲锣打鼓，姐夫，嘿，姐夫，嘿……

    栗树撅起嘴，“哦。”

    檀生也噘嘴，“哦。”

    段格安搂过丘果，捧起她的脸，左右吧唧一口，轻蔑道：“两只单身狗！羡慕嫉妒吧！”

    栗树和檀生互看一眼，飞快转过头，异口同声地“呕”。

    段格安坦然接受羞辱，拿起泡面，开开心心地去厨房了。

    栗树要抽烟，檀生跟他一起去院子里纳凉。

    这两个屁孩儿的关系真好！丘果开心地拿出手机，给赵凤雏发信息。

    赵凤雏的手机常年处在楚致行的监控下，打电话显得太重视，但短信要怎么写呢？

    琢磨好一会，5月么，夏天了，“赵管家，换季，老太太该买新衣服了。”

    这样写，楚致行会觉得她心软、善良，吩咐赵凤雏去，代表她有分寸，听他的话。

    丘果伸个懒腰，凌晨1点，她在脑子里过了一下打算跟檀生聊的事，起身推开纱网门。

    檀生在和栗树打游戏，两个人听到，立刻望过来，“姐，有事？”

    丘果点头，“檀生，聊聊。”

    檀生大概猜到要聊什么，本能地有点胆怯，但有些事也不能逃避，“我没准备……我调整一下情绪，你等我一会，行吗？”

    丘果给小孩儿一个安抚的眼神，关上门，走向厨房。

    段格安正在小铁桌前忙碌，丘果租的是个一室一厅，月租500块，厨房非常小，但还算干净。

    简单的灶台连着煤气罐，用完得去几百米外的换气站自取，不给送上门。

    没有料理台，一张折叠铁桌，切菜、放碗筷都在这了。

    丘果懒懒地靠着门框，三个盘子，一个放调料，酱料和粉料泾渭分明，一个放香肠，半指的长条，等宽等长，最后一个在窗台上，几乎一样大小的番茄块。

    段格安正埋头切黄瓜，丘果从背后抱住他，“这么精致？”

    段格安顺嘴，“强迫症，以前楚致行……”

    这么好的氛围，段格安不愿提那些不开心，“我今天在郁山见到欧阳英了。”

    丘果弯腰钻进段格安怀里，与他面对面，“是我想的那个欧阳英？”

    段格安注视着她，点点头，“是你想的那个，楚氏第二大股东。”

    丘果“哦”一声，看一眼盘子，“我想干一件，你不要骂我。”

    段格安猜到一点，慢吞吞地摇摇头，“除非你不要我。”

    丘果端起装香肠的盘子，拿过段格安手里的刀，胡乱斜切，正切，香肠条变成香肠丝或者不规则的块，总之混乱一片。

    段格安后背冒起一片片冷意，手指攥紧又松开，强迫自己不要颤抖。

    丘果没有停下来，用筷子搅和酱料，黏腻的油渍很快沾满白色的盘子。

    段格安呼气，再吸气，额上冒出虚汗。

    丘果踮起脚，亲吻那失去血色的薄唇，“好点吗？”

    没有，段格安无声地张大嘴巴，脑海里那些侮辱性的责骂还有敲打在手背上的痛，在此刻这间与段家父女租住的小屋几乎一模一样的地方，仿佛巨浪般毫不留情地席卷而来，试图带走他所有的理智。

    丘果捧住段格安的脸，“宝贝，看着我，只看着我，我在这里，你什么都不用怕，没有人能伤害你，我会为你杀了他们。”

    段格安眼底泛起涩意，丘果踮起脚，又给了他一个很温柔的吻。

    温热的指尖滑过喉结，领口，腹部，往下，再往下。

    皮带扣“叮当”，微凉的空气涌入。

    片刻后，段格安的喘·息渐渐粗重，放在丘果腰间的手臂徐徐收拢，另一只手掌里的番茄正一点点挤出红色的汁水。

    不知多久，段格安感觉自己要窒息了，通红的眼眶蓄满生理性的潮湿，也模糊了丘果小狐狸似的笑脸。

    他用手背蹭蹭滚烫的耳朵，“不会听到吧？”

    丘果轻笑，也低声，“不会，你叫的很小声哦。”

    段格安恼羞成怒，“不要脸。”

    丘果更不要脸了，“嗯，宝贝喜欢，我可以再不要脸一点。”

    段格安脸更烫了，这个女流氓！他埋头，蹭蹭那瘦削的肩头，“不怕了，好像。”

    丘果摸他的脑袋，“我在这，你什么都不用怕，下次记得再来找我，保证药到病除。”

    段格安侧脸，一口咬住女流氓的脖子，愤愤地磨牙，“闭嘴！”

    丘果叹气，“男人啊，没良心。”

    面终于下锅了，步骤是段格安的步骤，混乱是丘果的混乱。

    丘果拍拍手，接上之前的话题，“欧阳英怎么了？我去年跟丘曦见过她几次，她看上去和老公关系很好。”

    段格安往面里加青菜，“我告诉她，段晚宁跟她一样，王祖钦和楚致行联手，我一定会救她和她的女儿，请她再努力撑一下，她听完这些对我说‘不死不休’。”

    停顿稍许，“VIP病房是单独的系统，楚文山能消除进出的痕迹，但因为欧阳英，陆云清最近会一直待在郁山。”

    段格安关掉火，“楚氏新品发布会暂定在这个月，据说是楚氏转型的里程碑，我想替楚致行出席。”

    丘果沉默稍许，“段格安，我不允许你继承公司，这点我们没有分歧吧？”

    段格安放下碗筷，严肃地回答，“没有，我也不愿意他心想事成，我希望他眼看高楼起高楼塌。”

    丘果摸出手机，在邮箱的私密文件夹里翻找，没有犹豫，点击发送。

    手机震动，段格安瞄一眼，“陆云清”？“这是什么？”

    丘果端起面碗，笑得古灵精怪，“当然是让陆云清身败名裂，楚致行焦头烂额的好东西啦。”

    她后退一步，“我借陆何珊的手给陆老师送了好些监听设备，办公室、治疗室、客户会面室，家里各个角落，这点还要感谢她的野心，我一直想调查郁山，但没有机会，她亲手给我送来了大礼。”

    段格安蹙眉，“心理医生？”

    丘果耸肩，“对啊，不然，你以为陆何珊能骗我？”

    她挤挤眼，“段先生，以后想问我什么直白点，不要拐弯抹角，也不要愁眉苦脸。”

    段格安回忆了好一会，确实，一进门他就想问，但“陆”一出口，又闭嘴了，后来也没找到合适的时机。

    这人是他肚子里的……算了，有点恶心！

    “记得保护好病人隐私。”丘果叮嘱。

    “你这样显得我好没用。”段格安有点气馁，小姑娘比他小，却事事比他周到……现在这样说出来，是干嘛呢，求安慰？靠，真没用！废物！事情办得不好就算了，还要人家提供情绪价值，烦！

    “对不起，我不该这么想，你越厉害，我越有面子，我要更努力！”他孩子气地握拳。

    “嗯嗯，其实你蛮有用的，真的。”丘果很满意小段同志的及时自省，“你不回来，我根本没办法接触到楚氏核心，只能在外围搞些小手段，时间久了，楚致行也不是笨蛋，总能发现一些端倪，到时候就得玩命了。”

    “现在多好，有你在前面明刀明枪地干，楚总只会觉得他选的继承人优秀，有魄力有能力。”

    “还有那个楚文山，换我去威胁他，相信我，他一定会选择向楚致行跪地求饶，女人是附庸，是弱者，绝对不可能拿下楚氏，扳倒楚致行，给他一个美好的未来，但他百分百相信你。”

    段格安一脸不认同，“你是最好的。”

    丘果骄傲地昂起头，“我当然是最好的，所以我根本不在意这些，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对我很有用。”

    她拍拍胸口，“地位有提升哦。”

    敲门声响起，丘果偷亲段格安，被男人按住，唇瓣轻碾，有点点奶糖的甜。

    ……

    高一一整年，檀言躲在心理辅导室？但是辅导老师李然压根没察觉到她的异常，反而认为她是个矫情的撒谎精，并且肆无忌惮地批判檀言的生父，还有他妈妈？轻易地将檀言的求助拿来当做谈资卖弄，最后还要立个“为你好”的牌坊，真他妈恶心透了。

    还有那些隐去姓名的“好学生”，到底是谁，这时候重视隐私了！靠！

    檀生垂着脑袋，细数这些年他和檀言的点滴，原来檀言讨厌他啊，希望他消失，怪不得无论他怎么努力，他们姐弟之间都隔着遥远的距离。

    巴钧凡讨厌檀言，希望老妈丢掉檀言，这件事檀生亲耳听巴钧凡说过，还好，老妈的心肠没那么硬，没有做出这种狠心的事。

    但是，无数次，檀生都想跟老妈说，可不可以带着他们离开，他真的不想要继承权，他只想他们三个人好好活下去。

    老妈每一天都不快乐，患得患失，担心自己被抛弃。

    檀言更不快乐，她比老妈更难，不仅要面对不爱她的家人，还要面对可怕的社会，一个人无力地奔跑在荆棘旷野，无论春夏秋冬，无论烈日暴雨，她渴望的从来不曾拥有过。

    丘果嗦一口面，吞下后，轻声问：“檀言的父亲每个月都会寄钱来，你知道这事吗？”

    檀生略沉吟，“我见过他……我妈在我面前，情绪还算稳定，所以我一直不知道她会跟檀言发疯。初二吧，我周末回家找一本书，刚进客厅就听见我妈在骂檀言，什么‘真的后悔生下你’，‘你毁了我一辈子’，‘做小三也是为了你能活下去’。”

    他喝口面汤，咽下哽咽，“檀言跟我妈一样，最擅长窝里横，她也骂回去了，‘活该你被强·奸，你该去杀了那个医生，他骗你不能生’，‘最好把我塞回去’。那是我第一次知道檀言的父亲是强·奸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