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三月,城市缓慢从春节的气氛中脱离,奈何一场倒春寒又一次把气温打回了只能窝在暖气房被窝中睡觉的时节。

    ——过年的时候跟你商量的事别不放在心上。

    宋霁暗自叹了口气,所谓良言一句三冬暖,亲妈宋禾一-大早的“良言”不仅打败了倒春寒的冷空气,把她从被窝里拽了出来,还让她成功吃上了早餐。

    宋禾女士听觉敏锐,察觉到宋霁又在边吃东西边接她的电话时,先前的良言被成功抛到了脑后:“晴晴啊,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吃东西的时候就专心吃东西,你胃不好就是这么三心二意得出来的——”

    宋霁闭上眼睛,面无表情地咀嚼着嘴里的三明治,好不容易咽下去了,不等她回话,宋禾女士又把话题绕了回来:“你和陈昀已经这么多年了,过年他到家里拜访的时候,我和你爸爸试探过他的意思了——”

    宋霁原本准备沉默对抗,闻言微顿,开口道:“然后呢?”

    “然后?”电话那边,宋禾女士的声音已经染上了欢喜的音调,“陈昀说他也在考虑,但还是要尊重你的意愿。”

    宋霁神情微愣,室友蓝青正好起床,到客厅便听到了宋女士的这句话,也不着急洗漱了,叼着牙膏环着胳膊斜靠在门上,颇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意思。

    她嘴型问宋霁:“又被催了?”

    宋霁好脾气地点了点头,又无奈地摇了摇头。

    对此不知情的宋禾女士自顾自地将“演说”推入了下一个高-潮:“我还和你爸爸讲,当初你们俩早恋的时候,幸亏是我拦住了他,不然他一掺和,你上哪再找个陈昀这么好的人,闺女,咱们女人这一辈子,最后不都是个结婚生子嘛,所以这个对象就很重要,这是咱们的福气。”

    宋禾女士的演说越来越离谱了,宋霁微微蹙眉,直接道:“妈,我寒窗苦读十二年上了大学,又在大学挣-扎了七年毕业,现在又风风火火地在单位里摸爬滚打,终极奥义就是为了和陈昀结婚?”

    “对啊!”宋禾女士丝毫不觉得有问题,察觉到宋霁话里的态度后,宋禾女士也干脆挑明了自己的意思:“不结婚,不生孩子,我当年费劲巴拉拉扯你长大干嘛?你不想和陈昀结婚,那你跟人家耗那么长时间干……”

    宋禾女士的观点最终被宋霁利落地终结在了电话那边。

    宋霁抬头,便对上了蓝青忍俊不禁的表情。

    “好了,想笑就笑吧。”宋霁把杯子里的牛奶一饮而尽,说。

    蓝青坐到她对面的位置上,悠悠道:“我不笑,咱俩命差不多,笑你等于笑自己,”说着,她伸手握住了宋霁的手,郑重道,“再有就是,我不赞同你们家宋女士的观点,我们是一条战壕上的战友,so,girls help girls!”

    蓝青是宋霁的室友,两个也是研究生时候的同期。

    蓝青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独身主义者,一次被催婚催烦躁了后,她直接向父母表明了自己的观点,换来的反应不亚于她向父母出柜。

    以至于那年春节,蓝青差点被送到精神病院过除夕,最后是宋霁驱车四百公里,把她救走了。

    之后,蓝青再也没回家过节,她有工作,兼职自媒体,粉丝林林总总加起来也有小五十万,因而日子过得不错,每月定期给爸妈打款,精神上的问候用她的话讲,不问候已经是她能做到的,让父母长命百岁的最好的方法了。

    “不过,我实在理解不了你-妈为什么说的,好像陈昀是什么天龙人转世,你只是个平平无奇甚至没什么可取之处的人,”蓝青望着宋霁,认真道,“宋霁,当初研究生报道的时候,我敲开老林的办公室门,看到你的时候,以为看到了仙女。”

    这话不乏夸张和好友滤镜,但宋霁的确没有宋禾女士观点里那样需要抓紧陈昀这一只肥蚂蚱——

    宋霁的脸型是流畅古典的鹅蛋脸,小小一张,皮肤紧致光洁,五官单看并不出众,甚至有些清淡,但组合在一起,好看温雅的恰到好处。

    “宋霁,讲真的,结婚这件事儿吧,归根到你在你怎么想,你要是不想,别管十一年还是二十一年了,天王老子来了你顶住,”蓝青语重心长地说,“顶不住的话,以后后悔了,离婚还得冷静一个月,折磨啊。”

    宋霁无奈笑了笑,松开了她的手,没有接话:“你慢慢吃吧。”

    蓝青拿起三明治咬了一口,想到了什么,问:“今天周六,你这么早起来干嘛?”

    宋霁人在卫生间,对着镜子补口红,闻言回道:“去看房子。”

    “陈昀大概六月份的时候会调过来。”

    说完她便开门离去,徒留蓝青一个人坐在餐桌前。

    蓝青缓了很久,才缓缓道:“那你是想结婚还是不想啊?”

    “啧,读不懂的女人。”

    窗外的天又阴沉了几分。

    —

    宋霁抽完一根烟,才发动了车子。

    骤然一道惊雷,闪电撕裂了阴沉的天空,雨便落了下来。

    宋霁缓缓开着车,她今天要去看房子,陈昀六月份过来,她作为女朋友,找房子这件事她来做没什么问题。

    等红绿灯的间隙,她才思索起了蓝青的问题。

    她的答案是:

    她不想和陈昀结婚。

    宋霁和陈昀从小-便认识。

    两家交情匪浅,两家的父亲是战友,母亲既是同学又是同事,宋霁和陈昀连生日都只差了一个月。

    青梅竹马,这是大多数人再知道他们之间这层联系后给出的定义。

    这个词似乎总和美好,青涩的爱情相关联。

    宋霁想了想,她和陈昀之间似乎从未有过“青梅竹马”样的氛围,在一起之后,他们之间也不曾使用过情侣相关的东西,也没有所谓的“爱称”。

    宋霁总是直接喊他“陈昀”。

    他也亦然。

    他们十七岁时候在一起,没有红脸青涩的告白,只是自然而然,他勾住了她的手指,她没有松开。

    高考之后,两个人不同专业也不同校,两座城市坐高铁需要三个半小时。

    陈昀无疑是一位模范男友,大学和研究生期间他们一直都是异地状态,各自专注各自的学业,同时,无论宋霁什么时候找她,电话,微信,视频,什么方式都好,陈昀都会第一时间回复。

    她的生日,他的生日,他都会来找宋霁。

    两个人毕业后,也都选择了在各自求学的城市工作。

    就这样又过了三年,宋霁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她觉得的现在生活很好,她想不到两个人一定要结婚的原因。

    但她也想不到两个人不结婚的理由。

    所以,当陈昀提出想要到她的城市工作,结束异地生活时,宋霁没有拒绝,尽管她的第一反应是这个。

    他们之间的关系是恋人,他的要求合情合理。

    她的拒绝反倒是立不住脚的。

    她找不到自己应该拒绝的原因。

    她和陈昀无疑是最合适组建家庭的——青梅竹马,门当户对,双方父母都没有意见,甚至比他们本人还要赞同这门亲事。

    陈昀从学生时代优秀到了进入社会工作,生活自律,没有不-良嗜好,异地十一年,没有任何暧昧关系。

    厌倦了嘛?

    宋霁摇了摇头。

    那为什么呢?

    宋霁想不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绿灯亮起,宋霁踩下油门,驶过了路口,有些自嘲地想——

    她一向不喜欢并且鄙夷走一步看一步的人,现在自己竟然也走向了这一步。

    到达小区后,宋霁停好车,刚撑伞下来,便看到早早等在楼下的中介在向她招手。

    房子位于城市的中心地段,周围的配套设施齐全,重要的是距离她和陈昀的工作地点开车只需要十五分钟。

    宋霁原本不喜欢市中心,总觉得吵闹,原本想推掉,但听到通勤时间后,说不心动是假的。

    “宋小姐,咱们这个房子地段上的有点就不说了,您过来的这一路想必都看到了,但这个房子内部啊,”说着,中介向她比了一个大拇指,信心满满道,“那才是真这个!”

    宋霁出于礼貌笑了笑,刚想接一句话,却不等她开口,刚刚关闭的电梯门又打开了。

    “汪!”

    不等宋霁躲开,一只毛发微微湿润的黑白毛色的苏格兰牧羊犬,撒欢一样进了电梯。

    宋霁暗道不妙。

    一双手迅速拍了下牧羊犬的头,声音低沉却透着温润:“奶块儿,不可以。”

    牧羊犬呜咽了一声,以示被打头的不满,却也收敛起了动作,乖巧无比地守在电梯门口。

    宋霁是视线顺着牵引绳向上,略过那双冷白修长的手,定格在了男人的脸上——

    卷发,头发长度到脖颈,手腕上有一根黑色头绳,下颌线清晰锐利,黑色的短袖,右臂上的纹身花臂惹眼,却并不会让人觉得此人不善。

    开扇似的双眼皮,眼睫微颤,他似乎也察觉到了宋霁的视线,抬眸对上了宋霁的眼睛,因为淋了雨,黑亮的眼眸似氤氲着一层雾气。

    ——有点眼熟。宋霁想,却又记不起是否真的见过他。

    似乎是错觉,那一刹那,男人似乎怔了一瞬。

    宋霁没有多想,淡然移开视线,碍着有第三个人存在,中介没有把握住乘坐电梯的时间。

    ——“宋小姐,咱们的楼层到了。”

    宋霁走出电梯,牧羊犬也一起出来了,她不由得又望了过去。

    正对着她准备看的房子的门被打开又关闭,男人目无斜视。

    窗外的雨,并没有变小的趋势。

    宋霁的视线在那扇门上短暂地停留了一瞬,随后便转过身,迈入了自己的那扇门。

    中介滔滔不绝地讲着,宋霁的手机响了一声,是闺蜜发来的消息——

    【晴晴,我过两天去找你一趟】

    【我那便宜弟弟回国了,在你那边落脚了。】

    宋霁盯着屏幕看了几秒,雷声响起的瞬间,她脑海中那张模糊的脸和电梯里的那个人相重合,那一丝错觉有了证明——

    是江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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