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靡丽堂皇的顶级奢华酒店,身着黑色运动服的女子未乘电梯,从紧急通道上来,悄然推开了十六楼的门,向四周看了看,随后快步进入十六楼走廊。
尽管大波浪被挽成紧紧发髻,衣着也不是平常的张扬风格。
但盛夏还是从背影一眼认出,那是女王。
“进去后的视频呢?”盛夏问。
仍没有任何人清楚这年轻女子来历,但警务署长已收到来自最高层的命令,她的所有要求,无需汇报,全部配合。
因此他忙答:
“这层楼被“荣耀使命”集团常年包下,酒店无权在客户所属领域安装监控。所以能看到的只有十六楼门厅这部分位置的画面。”
盛夏点点头:“接着放。”
五六分钟后,女王被两名男子推搡着赶了出来,甩开那两人,恨恨离去。
盛夏:“往回倒。”
视频被快速倒放,直至倒回一个多小时前的画面,
她才说了声“停”。
画面上,兰蒂斯带一行随从出现在十六楼门口,步入走廊,直至女王离开,没再出来过。
盛夏做了个重重的深呼吸。
这是女王遇害前一天的酒店视频。
调查结果证实,塔那莫酒店十六楼整层,被荣耀使命集团常年包下,兰蒂斯近几年每年来,都会入住此地。
那天夜里,兰蒂斯的确在酒店里,女王也确实去找过他,还被赶了出来......
盛夏回想起昨天,她准备离开时,与兰蒂斯握手道别。
兰蒂斯很绅士地轻握着她的手,温文尔雅,
“我想,你回去后会调查,如果我的嫌疑洗清,希望你还能来找我。虽然,我仍不清楚你究竟怎么进来的,但,我这里的大门,永远对你敞开。”
此刻,所有调查结果都证明——
兰蒂斯的嫌疑被彻底洗清了。
盛夏离开警署,找了个僻静无监控的角落,发动异能。
瞬移冰封星域。
整整一下午,她泡在训练室里,把那些平时拿来当陪练,极少聊天的陌生同事们当调查对象。
对战上几局,趁着一起休息喝水,若无其事寻个由头,将话题扯到迦兰帝国上,期冀能觅获到些许线索。
然而一无所获。
每个人在听到迦兰帝国这四个字时都很警惕,有的甚至对她流露出怀疑的神色。
迦兰帝国,在此地,是个禁忌话题。
禁忌存在的唯一原因。
是此地有人,正是这禁忌的始作俑者。
几小时后,索尔达伊高大威严地走进训练室。
里面训练的特工行过礼后都贴边溜走了,很快训练室只剩索尔达伊和盛夏两人。
索尔达伊问:“这么快就回来了?你朋友的事查清楚了?”
“快了。”盛夏坐在卧推凳上没起身,对他仰头一笑:
“主要是调查过程中发现点其他的事,过来问问你。”
“什么?”索尔达伊走过来,在她对面坐下。
盛夏面上笑容不变,话却像抛出个炸弹:
“为什么,我在你这出过的所有任务都是假的?”
她从兰蒂斯那里回来就查过,L3级别安保措施的确十分常见,就连稍有规模的企业内部都会安装。
但这些,从未有人告知过盛夏。
还有上次羽飞白用的那个暗红色手环,会阻碍异能正常运转,也没有人告诉过她。
可见他们从未担心盛夏出任务可能会遇到这些情况。
那么,这反常行为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
任务都是假的,全是他们自己伪造的,他们很清楚盛夏不会遇到任何意外与变故。
索尔达伊一愣:“谁告诉你的?”
盛夏饶有兴趣盯着他:“我曾在某课程上听说,当人猛然听到自己不愿面对的真相,会用一个问题来代替回答。”
索尔达伊:“......课上的不错。”
“还会赞赏你某一方面来让你放松警惕。”
索尔达伊:“......”
“告诉我,”盛夏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但已有令人震撼的气势若隐若现,“你的主意,还是帝墨的。”
“我。我的决定。”索尔达伊见遮掩不过,索性坦然承认,掩护朋友不惜刀插两肋。
“为什么?”
索尔达伊:“你当时情绪很糟,人生没有方向,我想鼓励你......”
“真任务起不到鼓励的效果?”
“......我认为你那时并不适合出真正的任务。”
“因为?”
索尔达伊:“因为你那时就像一张白纸,一举一动,目标想法,全都能被一眼看穿,这样的素质是无法成为一名特工的。”
“哇哦~哇哦~哇哦......”盛夏缓缓拍手,
“你和帝墨的关系绝对很不一般,我相信,为了满足他的意愿,你什么事都能做的出来。”
“我希望你不是在暗示什么,”索尔达伊已经有些恼羞成怒了,“因为我说的是真的!”
“但你说的太快了。”盛夏缓缓道:“我上过的课程有一节就关于这个,回答的速度过快,证明这个人针对该问题准备过,不需要思考,直接背出完美答案。”
索尔达伊:“......”
“骗你的,没有这节课。”盛夏笑了,站起身,伸手朝索尔达伊一点:
“不过你这个反应证明我猜对了。”
索尔达伊脸色都变了:“我现在觉得你有点可怕了。”
“不,可怕的不是我,”盛夏冷冷直视他,平静的表情下有令人胆寒的东西在流动:“可怕的是给我造出一个活生生楚门世界的,你们!”
索尔达伊拧眉霍然起身,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又忿忿闭上了嘴,叉腰皱眉,深深呼出一口气。
盛夏已经从他眼前消失了。
光屏亮起。
顶着两只小白耳朵的暴躁美少女羽飞白,出现在屏幕上:“干嘛?”
“不太对。”
“什么啊?没头没尾的,什么不太对?”羽飞白皱起眉。
索尔达伊:“盛夏,她不太对劲。刚才她突然跑来质问我为什么给她的任务都是假的,不知道她怎么发现的,但她整个人......气势都和之前不同了。”
“怎么个不同法?”
“很......犀利,充满攻击性,”索尔达伊冷峻的面部蒙上一层担忧,“她说什么楚门的世界我没懂,但显然对我们充满怀疑和怨气,尤其是对帝墨星主。而且,我总觉得她的话有所暗示,她正调查她朋友的死因......对了,她还开始调查迦兰帝国。”
“迦兰帝国?那和她朋友有什么关系?她是不是调查时发现了什么?”
“不清楚,帝墨星主不许我派人追踪她的行动。”
羽飞白:“那现在怎么办啊?”
索尔达伊皱眉:“我不太敢联系帝墨星主,万一她在那里......”
“啊?帝墨星主会不会有危险?”羽飞白两只小白耳朵瞬间立起来了,“你不是说她对帝墨星主有怀疑和怨气吗?”
索尔达伊垂目沉思,片刻后一抬眼帘:“我想,咱们有必要过去一趟。”
暮色苍茫。
盛夏蜷起双膝,两手环抱,在堆满衣服的沙发上团成一团,静静发呆。
索尔达伊承认她出过的任务都是假的,只是替帝墨辩护,说这是他自己的主意。
骗鬼啊。
盛夏自小在福利院长大,孩子多,条件差,福利院阿姨各个都是晚娘脾气。
这种环境长大,盛夏早已练就一身察言观色的真本领。
以为她看不出自己第一次见面时,猜出涅槃是做什么的时候,索尔达伊强压下去的震惊吗?
以为她看不出自己能熟练操控异能时索尔达伊眼中的喜悦吗?
以为她看不出,每次任务结束后,索尔达伊恭喜她时从未真的为此高兴过吗?
她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以及,那时也不太在意为什么。
现在想通了。
帝墨的命令!
腕上终端嗡地一振。
盛夏抬手看看,罪魁祸首帝墨,发来信息——你在哪儿?什么时候回来,等你一起吃晚餐。
盛夏眼眸眯起,心底涛澜汹涌。
帝墨此刻给她的感觉非常奇异。
仿佛已经分裂成两个人。
一个对外冰冷疏离,但内心温柔真诚,尊重生命,尊重盛夏的个人选择,哪怕他自身并不太赞同;
另一个偏执,冷血,心机深沉,对盛夏掌控欲极强,暗暗控制她的人生,并设圈套杀害让他嫉妒的人,还顺手除去其余几人掩饰真正目的,事后还装好人,又发勋章又给补贴,这是有多变态!
第二个帝墨着实令人恐惧。
但眼下,种种线索明确指向盛夏不愿面对的方向。
她抬起手,对着终端外放的屏幕怔了半天,才打下几个字——今晚不回研究中心了,我住女王家。
和上次离开前发的一模一样,只少了那句——祝你一切顺利。
迟迟没有回音。
良久之后,终端才乍然一闪,一行字从屏幕上亮起——
照顾好自己。
盛夏颓然埋首膝上,发出一声哀叹。
星夜辽阔,万籁俱寂。
盛夏将一个柔软的抱枕搂在怀里,蜷躺在沙发上。
不舍的目光在房间一寸寸描摹,这是挚友留给她最后的念想,是她鲜活存在过的印记。
脑海中突然回想起她第一次来这里。
立在地上无法下脚,等贝丝来解救;
跟在女王和贝丝身后东看西看,听贝丝数落女王;
一顿美餐过后,她悠闲坐在沙发上,也是这样搂着抱枕,听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给她讲未来的规划和“光之网”......
盛夏痛苦地闭上眼睛,满腔思念伴随泪水潸潸而出。
忽然间。
她双目猛然睁开,眸底闪耀异样的光芒。
抹一把眼泪。
盛夏翻身坐起。
她想起一件事。
一件,
非常重要的事!
次日清晨。
盛夏打开门。
晨光自外而内照拂,她的背影在逆光中分外矫健坚毅。
四人组被害的幕后元凶,她已了然于胸。
那张布满迷局的拼图,她也拼出了清晰的脉络与轮廓。
眼下,她只差最关键的两块拼图。
只要这两条线索找到,整条逻辑链条,就能形成一个完美的闭环。
盛夏回眸环顾,目光温柔抚摸过这间杂乱却温馨的小屋。
她在心中对逝去的挚友们轻声许诺:
“相信我,无论伤害你们的人是谁,我都会把他找出来。然后......亲手为你们复仇!”
盛夏转回身,决然走入那片青白晨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