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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绒没想到段橪竟然比她还早回来,关上门,她先朝段晓梅的房间瞥去一眼,人不在。

    她刚路过理发店的时候,门是关着的。

    段橪坐在沙发上看书,电视开着,但声音很小,画面上在播楚绒最近在追的剧。

    段橪听到钥匙转动的声音,就向门口看去。看到进来的楚绒,站起来朝她走去。

    段橪反锁转了门把手,确保外面开不了。而后轻轻把下巴磕在楚绒肩上,委屈巴巴开口,“为什么不让我跟你一起去?”

    “去哪里?”楚绒弯下腰,脱离他的靠近,换了鞋子,就往里面走。

    段橪跟在她后面,“你跟我说旺财去世了,我给你打电话不接,去火化就跟我说一声。”

    “我一个人能处理就处理完了,也不是多大的事儿,又不是个人,猫的尸体还能拿不动吗。”楚绒往房间里去。

    她现在只想洗了澡,赶紧睡觉。

    段橪靠在衣柜旁边,看她收拾衣服的动作,抿着唇纠结,还是想把话说清楚,“张宸说今天在桃花园看见你了。”

    没给楚绒开口的机会,段橪继续说:“我一下班,他们一群人就到机构去了,联系不上你,才跟着他们走。”

    楚绒拿着衣服,转身之际段橪挡着路,她抬起眸子与他对视。

    段橪歪了一下头,试图萌混过关。

    楚绒:“......”

    段橪不顾楚绒的冷脸,仍然靠过去,“你不说,我不知道你是难过多一些,还是生气更多,楚绒,坏情绪不隔夜的。”

    他把楚绒圈个满怀,“或许都有,有时候你的心思总是叫我猜不透。但没关系,我们还有一辈子要过。我就慢慢猜,总有一次能猜中。如果你想,我们到北京后,再养一只猫。找只跟旺财长得差不多的,那么多猫,总会有几只相像。”

    楚绒没有动弹,下巴靠在段橪胸膛上,仰着头,“哥。”

    她的眼睛里,蒙上一层水汽。

    没有办法,坚强是装的,故作坚强的人总有一颗无比脆弱的心。

    “我把旺财的骨灰一分三份,各给了陈爷爷和陈寻一份,还有一份撒入了黄海。黄海的水,一点都不黄,骗人的。”

    黄海那边有一大片湿地滩涂,孕育了中国最大的麋鹿种群。她正好赶上了日落的末角,仿佛是大自然知晓她今天的遭遇,对她慷慨的馈赠。她没有看到风车湾,也没有看到麋鹿群,一场恰好的日落,橘黄色洒在海面上,随着旺财的骨灰,一起飘向远方。

    段橪没有笑,这话显然一点都不好笑。

    他伸出手,用拇指擦去她眼角小小的泪花。小姑娘倔,想哭却总是忍着。

    楚绒把脸埋进段橪的怀里,胡乱蹭了几下,鼻尖都蹭得微红。

    “要是我在你前面死了,你以后要把我的骨灰也撒进黄海。我才不要闷在小小的盒子里,屁大点盒子,要五千多。玻璃瓶,照样装。”

    “哥,不好笑吗?你笑一笑。”

    段橪嘴角扯开一个难看的弧度。

    楚绒垂下眼,摇头,“算了,别笑了,难看死了。”

    “楚绒,我们一起到一百岁,哥也照顾你到一百岁。到时候,你让让哥,让哥先死吧。”段橪抱紧她,很紧很紧,他实在想不到楚绒死在他前头的样子。

    楚绒抬头看了段橪许久,他的表情看起来好难过。

    今天看见他和顾思可在一起,明明很开心的,为什么他们俩在一起总是难过痛苦更多些。

    他这一阵的开心,是开心什么呢?开心他们可以去北京吗?还是和顾思可一起去呢?楚绒好希望是前者,可是和段晓梅一起去北京有什么好开心的。上大学,为什么要带着妈妈一起啊,还不是个亲的。

    段橪的大学,一定会做很多兼职,要赚钱养活她们两个。北京的房租那么贵,还要在房子养这个家,才十八岁,可不可笑。

    可不可笑啊。

    两人抱了很久很久,都没有说话。直到楚绒站麻了,才被段橪放过让她去洗澡。

    等到楚绒洗完澡出来,段橪坐在沙发上朝她招手,“过来,给你吹头发。”

    他一直在客厅等着。

    段橪的动作很轻,指缝间的头发像流水般潺潺而过,楚绒的头发长,很柔,却不软。

    楚绒乖乖坐着,背对着段橪。

    阳台上晒的衣服挡住了外面的夜空,什么都看不见。她的衣服和段橪的挂在一起,两人都喜欢穿黑色,楚绒辨识了一会儿,并不能分清哪件衣服是自己的。段晓梅喜艳,多是艳丽的碎花裙子。两边的颜色隔得开,黑色融入了黑色。

    段橪吹好了,关掉吹风机,认真地梳着楚绒的头发。

    “哥。”

    “嗯。”

    “中考填志愿的时候,段晓梅让你填衡远,那时候你在想什么啊?”

    段橪手上的动作没停,思考了一会儿,并不着急回答。他反问楚绒:“你觉得我会想什么?”

    “我怎么摊上这么个妈,她好自私,一点都不爱我。”

    段橪上扬了下唇,摇头,“学校当初给了我三万块的奖学金,其实挺值的。有时候结果没变,过程并不那么重要。衡远的师资力量其实算上乘,我在衡远的三年,很充实。”

    其实,也不算段晓梅逼迫,段橪是自愿去衡远的。

    楚绒初三学习劲头足,可之前落下的功课多,按平时的分数,与衡远也是擦边过。段橪知道楚绒那阵开始学习,无非就是想逃到离家远一点的地方。离一中差3分,她在衡远读书,他哪有不在的道理。

    段橪是偏执的,这种偏执隐藏地很深。他有自己的认定,也有足够的把握。在衡远与一中对他来说并无区别,都是学习的地方,哪里学都一样。

    楚绒转过头来看他,“所以你是为了三万块钱?”

    段橪不置可否,“有这个原因。”

    他把楚绒的脑袋掰过去,继续给她梳。就像摆弄自己的洋娃娃般,十八岁的段橪也有了自己的洋娃娃。

    想到这,他觉得好笑。

    楚绒说:“那你有畅想过大学的生活吗?清华大学啊,多少人连想都不敢想。你以后就是清华大学的高材生,而我就是清华大学高材生的妹妹,说出去多有面子。”

    “那你还是北京理工大的高材生呢,我作为理工大高材生的哥哥,也很有面子。”

    “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楚绒一把夺过段橪手上的梳子,与他面对面,说:“哥,回答我,有没有想过自己的大学生活该怎样?”

    段橪揽住楚绒的肩,让她靠着他。

    两人的脑袋挨在一起,他蹭了几下,目光带着温柔,说得很慢。

    “没课的时候做些兼职,给我的高材生妹妹买可乐和酸奶喝,买漂亮衣服穿。学校相隔二十分钟的路程,我尽量还能抽出时间接她上下课。和她一起泡图书馆,一起逛遍北京。希望她能多参加学校的社团,多交些朋友,每天能开心点。学习上点心,说不定以后考研了还能上一个学校。”

    说着说着,就把话头都落在了楚绒身上。

    楚绒挠段橪的下巴,“如果没有我呢?”

    “怎么可能没有你。”

    楚绒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脸,唬着声音,“都说如果了。”

    段橪捉住她的手,捏着,揉着。

    楚绒的手并不算小,真正比对下来,也就比他的短了一小截。但因她太瘦,手上一点肉没有,所以握起来,段橪总觉得太小,平日里亏待了似的。

    段橪将楚绒的手举到嘴边,咬了一下手心,才说:“这得分情况了,如果我们俩不认识,那我可能一个人在偌大的北京也能生活得很好。但我们现在的关系,没有你,想不出我会怎么在北京生活,应该很可怜吧。但都不可能,因为我们得一起去北京。”

    楚绒盯着两人相握的手,回握过去。

    或许算得上温情,如果提起段晓梅,是煞风景。

    段橪接下来却又说:“还有妈,我们三人总是分不开的。”

    楚绒没动,想着段橪这句话。

    毫无道理。

    没有谁跟谁分不开,人是独立的个体,她楚绒离了谁都能活。

    “哥,你今晚能不能和我一起睡?”

    段橪僵了一瞬,没有回答。

    “段橪,你在想什么?”楚绒坐直起来,用手里的梳子敲打他的头,却没用力,“我说的是躺在一起,什么都不干,像小时候那样。”

    段橪摇头,为难道:“要不......还是算了吧......”

    “你在忸怩什么,我只是因为旺财不在了,想找个人陪陪。”

    段橪想站起来,却被楚绒一把扯住,“那把你哄睡好后,我再走?”

    “不愿意算了。”楚绒松开,作势要站起来回去房间。

    “楚绒,别跟我玩欲擒故纵。”

    楚绒转身就把梳子扔到段橪身上,这人没病吧。

    “虽然,我很想......但是......”段橪愣愣地接住。

    他承认,有些东西既然开了闸就止不住了。脑子里的东西,就偏偏控制不住往那想。鬼知道,洗内裤对他来说多煎熬。

    楚绒笑了笑,关门前冲段橪道:“段橪,求你了,找时间清清脑子吧,把里面的黄色除一除。”

    她是真的想找个人陪陪,也仅限而已。

    段橪还坐在沙发上,手里抓着梳子,呆呆地看楚绒。

    他也跟着笑起来。

    小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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