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发现了

    书房骤地冷下来,她快速砸碎另一尊塑像,转过身去。

    房梁上贴着对联。

    上联是“十年学子苦”,下联是“半世兄父恩”,字迹与□□上的批注不相同。对联的笔迹敦厚工整,批注字迹绵软飘逸。

    对联定是他人赠送,把他当个正经书生。书房主人的秘密瞒得很好,装得金玉其外,实则败絮其中。

    烛火的光线时明时暗,令她眼睛有些酸涩,久久盯着对联,觉得异样又说不出来。

    好一会儿她才确认,薄薄宣纸下还有一层。掀开“十年学子苦”,下面是“寡欲十年苦”。揭去“半世兄父恩”,是“饱思报杨恩”。

    对联底下还属了名——九藏道派玄一。

    玄一为道士称呼,此人出身九藏道派,符头是用来借祖师爷九藏山清的号令。一切便串联通了。

    阴风阵阵,吹得宋肆青毛骨悚然。

    若是手机还在,能拍下来就好了。宋肆青想着,回去要把这个地方告诉詹如星,另找时间细细搜寻。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她当是一同溜进来的老鼠。直至听见有书掉在地上,她猛回头。

    那身穿红嫁衣的新娘竟然动了,停在书架边,红唇似乎在笑。

    它怎么会无缘无故动了?宋肆青低头看向满地乱吹的黄符,心中产生不好的预感。她不再贪恋,四处摸索出口。

    门被“咯吱”一声推开了。

    原来整排的屏风门只有最侧边的能推开,连着一条漫长漆黑的甬道。

    “别急着走啊。”黑暗中,传来杨付骏的声音。

    他冷冷盯着误闯禁地的学生,眼神好似能吃人。他款步走近,双手插在兜里,戴着副眼镜,既像毛概老师,又像民国科教书先生。

    还像书房的主人。

    宋肆青咽了口唾沫。

    “门是交州的花梨木,品味还算不错吧?”他问着,来到门前,声音在甬道里闷闷地回荡。

    “我哪懂这些?”宋肆青干瞪着眼。

    “你自是不懂。”杨付骏眼神狠得能冒绿光,“你将玄一最后的遗物砸了,此地鬼镇鬼的格局毁于一旦。”

    “知道我不懂,就不能说点我能听懂的?”宋肆青无奈扶额苦笑,看到这张脸,反倒不害怕了。靠规则为所欲为的恶灵,顶多要她几条命。

    呵。

    “看你也当几百年老师了,大白话还没我学的好。”她又是吐槽道。

    杨付骏懒得和她解释,瞥了那新娘一眼,又看了看散落在地上的黄符,脸都黑了。

    “全没了……”他深吸一口气。

    宋肆青想趁机逃跑,被他死死捏住手腕。利用祂所制造的规则在银川大学杀了半年人,他就是个白衣小鬼都能化实体了。

    更不要说看这里的神龛,和他民国鬼的资历,本事还挺大。

    他禁锢着宋肆青,目光还在黄符上打转,忽然死死盯着宋肆青。

    “干嘛这样看着我,我又不是唐僧肉。”她被盯得心里发毛,怪叫道。

    “我看你也有不同常人的本事 。”杨付骏诡异一笑,“说不定是哪个山野精怪,能够顶上这对九藏小鬼的位置,来继续镇住她。”

    完了,她真的是唐僧肉。对于杨付骏来说。

    “不是,杨老师——”这还是她第一次喊人老师。该认怂时就认怂,她讪讪道:“我哪是什么精怪,除了伤口好得快一点,什么本事都没有。”

    “我连我从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都不知道……别,别!”

    宋肆青露出惊恐害怕的表情,同时分出一只手去摸背包里的枪管。

    她该庆幸唐书仁留的三花口随身携带着。

    仅仅瞬间,枪被抽出来的同时打开保险栓。他们距离彼此很近,没有打歪的可能。

    “砰!砰!砰!”手指扣动扳机,引发接连三声枪响。攻守异势就在瞬间,杨付骏被子弹惯性逼得后退两步,浑身血肉模糊。

    这么先进的物理驱魔手段被她掌握了。

    宋肆青怜爱地摸着枪,拔腿就跑。

    枪对杨付骏也仅仅造成了物理性伤害,没有起到任何该有的威慑作用。伤口快速生长完整,他在后面穷追不舍。

    宋肆青不忘朝身后开枪,轻微减缓了他追赶的速度。

    甬道宽扁不一,土壤里有凸起的石块,还不时拌得她狼狈前扑,又支起身不断交替双腿。

    她跑了很久也没能抵达甬道尽头,按照两人追逐的时间,早够她跑出银川大学两里地。杨付骏倒是离她更近了。

    她好像听说过这种情况,叫做鬼打墙。

    此时心中一百个想不明白。到底因为枪不是唐书仁的遗物,还是杨付骏太强了,这枪根本毫无作用。

    亦或是……杨付骏不是死于唐书仁之手,真相另有其说!可是怎么可能,曾阿冷亲口说她见到唐书仁杀了杨付骏后,连夜逃离中区避难。

    “杨老师,我考考你,”宋肆青气喘吁吁问,“知不知道我手里这把枪是哪儿来的?”

    “哼,当然是唐家的。”杨付骏倒有闲工夫回答她,“那个白眼狼的味道,我怎么会忘记。”

    既然都喊人白眼狼了,她所了解的历史也大差不差。怎么就不行呢?

    “那你为什么不怕?”宋肆青一个急刹,还是撞在土墙上。她跑到尽头了,上面是哪里,为什么没有出口?

    杨付骏步步逼近,感到胜券在握,狰狞的面目松弛下来:“怕?我为什么要怕。”

    他竟然猜到了宋肆青的忧虑,大笑出声来:“莫非你以为是唐书仁杀了我,要用他的遗物对付我?哈哈哈哈哈哈——”

    笑罢,他露出书生的和善来:“看在他供养我那么多年的份上,我才原谅他那一次叛逆,找回他的子孙,没有直接杀光。他想杀我,配吗?”

    “什么意思?”宋肆青觉得脑子不够用了。

    不是她想不出来,而是心中那个答案匪夷所思。

    “当然是唐书仁遇到我之前,几百年前我就已经死了。我一直是鬼魂,他如何能杀我?”

    这回她是吃了没文化的亏,明知杨付骏的地下书房很奇怪,也不敢想到这点。

    亲耳听闻的她楞在原地:“几百年前的……”

    “你们去校史馆是想对付我吗?”现在轮到他来性质问罪,开门见山道,“不自量力,等我杀了你,就去处理剩下几个。”

    杨付骏又要上前抓她,宋肆青与他缠斗在一起,几个回合落得败势。三花口被他随手一掰,折了,飞进碎石堆里。

    “还有个问题。”宋肆青被按在地上问,“杨老师是如何得知我们去了校史馆?”

    黑暗中她闭上眼睛,感受到了轻微的风,裹挟新鲜空气流过脸侧。有出路。

    然睁眼,依旧四面徒壁。

    是幻象。出路就在附近,只要破除幻象,定能寻得出路。

    如何破除幻象,再死一次。绝不能活着被抓回去,做什么鬼镇鬼的小鬼。

    杨付骏轻易将她提起打算回去,话音温和:“当然是有人通风报信了。”

    “谁?”谁会给他通风报信?

    只不过对方没有回答,而是卖了关子:“下辈子……哦不,待到几百年后你我还有常谈的机会,我再告诉你。”

    宋肆青觉得他真没劲。手垂在地面上,扣动一块又一块绊过她的石头。

    终于一块石头被她扣出来,尖锐的棱角像一颗虎牙,深深扎根地下。

    是她想要的形状。

    背着杨付骏,她将尖角向要害扎去。

    又要死了……但这回没死成功。

    一只手替她挡住伤害,鲜血顺着手指滴落,接过石头。

    “这次我没来晚。”

    宋肆青猛然抬头,心情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拦住她的不是杨付骏,而是江衍。

    “江衍。”如果临死前她希望还有谁能救她,这个人是江衍。

    她为什么要这么想呢,真奇怪。

    仅仅借着远方书房里微光,她也足够看清。他眉头紧蹙,很疲惫的样子。

    “是我。以后不会再让你用伤害自己的方式了,会痛。”

    杨付骏如临大敌,腾出双手去对付江衍。这里不受规则制约,杨付骏不必全靠规则杀人,江衍也没了免疫精神值勿扰的优势。

    宋肆青看到江衍逐渐占据上风,展现出前所未见的能力。

    杨付骏只要靠近他,超过一定速度,身体就会出现虚化,像是设定好的程序。

    是规则,规则绝对掌控着敌人。

    那层规则牢牢附着在江衍身上,比铁甲更加管用。他不是单纯长生不老的生物,他与规则密不可分。

    “江衍……你是谁?”

    江衍没有立即回答,眼底罕见地有了情绪,是愤怒,还有淡淡的难过。

    直到杨付骏倒在地上不动,他来到宋肆青身前:“我是江衍。”

    “你的追随者。”

    那一瞬间,她的脑子似乎听到了鲸鸣,一种难以用人类语言形容的声音,久久在她脑海里回荡,似乎“追随者”三个字就在这声音里,却并不以人类的方式表达。

    追随者,多么熟悉的身份。

    “你、你中二病犯啦。”宋肆青刚想掩饰这份难以处理的情绪,见他浑身无力地晃了晃,朝前方倒去。

    她反应过来,愕然张开双臂。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