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条规则：小组中的每位成员都有一次和队友交换处境的机会，只需要在心中向盒子神发出祷告，两次交换时间必须相隔三分钟以上。
“盒子都没了，能成功吗？”白彬彦皱起眉头，“换，先试试。我帮你挣脱开，毁了那个盒子。”
“……好。枪在我手里，马上就能扎碎盒子了。他要抢走，你不能松。”
“好，好！”
“嘟嘟嘟……”电话机摔进水坑里，充电口的气泡不断冒出来。
沈行一冷冷凝视着室友的脸。他要先杀了他。杨伟似乎快要醒来，痴痴问询：“我这是怎么了？”
他仰起头，看到灰暗的天空与一张脸庞，熟悉又陌生，冰冷而遥远。他想起来什么，油然而生被审判的紧张。
“行一？”这是他最后一次喊室友的名字。对方尚未应答，面孔竟变成完全陌生，身躯膨胀得异常高大。
怎么回事？
“噗嗤。”枪尖进入血肉，怎么回事？好痛。两双睁大的眼睛对视，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不可思议。
白彬彦做好了替沈行一挣脱险境的准备，全身都下意识用力，直到眼前陌生的景象出现。长枪的确在手，却是为了夺人性命。
沈行一站在报告厅中，无视多道关切的眼神，默默盯着雪白的掌心。雨水洇缩在掌纹里，他感觉到了血液的粘稠。
露天走廊里动静巨大，他置身事外。迈步到楚文洋和卫子晴面前，迎上两人惊疑不定的眼神：“我给了他一个痛快，你们……慢慢来吧。”
仅仅为了肆青，就做到这个地步吗？他想不是。沈行一冷漠地向里走，不顾身后白彬彦悔恨的喊声。
只是收起伪善罢了。他从来都是个傲慢而自私的人，看不起那些无法背负生命之重的蝼蚁。为了在规则中好好生活，而逼迫自己走向人群。
现在他可以确信，没有这个必要。他自己也能活下去，然而想要的东西，却一次又一次被愚蠢的家伙们夺走。
“去找江学长吧，你们有他的联系方式吗？”他停在棠冀和刘思佳面前问道，心里反复告诫自己，宋肆青没有死。但是被夺走什么的无力感和愤怒还是令他冷静不下来。
她们看他的眼神忌惮而迟疑：“好……”
“我们快点开门，枪还在肆青那儿……”棠冀想到这个，说着，话语声警惕地降低。
“啪啪啪——”鼓掌声从舞台里响起，与此同时还有悠扬悦耳的下课铃声。
“同学们果然都从游戏中习得了优秀的服从性和组织性。”他站在帷幕缺口中央，目光越过大厅，直达贴着封条的铁门，笑意直达眼底，“很好，不错。你们做的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好。”
“把盒子交给我，下课吧。”他话音刚落，那些还被控制的玩家们眼神一空，仿佛受到新的指令，纷纷放下了一直不肯松手的盒子。
杨付骏把玩着最后一只交到手里的盒子，来到左侧门前。之前被锁得死死地出口终于开了。外面有其他教室稀稀拉拉的脚步声，上百成千学生垂头丧气地走出教室。
“请吧。”他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有些人还在恢复神智的过程中。
“怎、怎么回事啊？”他们满眼无辜地问。
还没想起一切，他们稀里糊涂出了教室。郑新杰看到沈行一的身影，下意识跟上去，左顾右盼：“杨伟呢，他怎么不见了……”
“你不走吗？”杨付骏看到椅子还坐着的人，正是他亲封的课代表。
卫子晴点点头：“老师，刚才我弄丢了一些东西，想再找一会儿。”
杨付骏愣了一下，没有立马回答。
“这样啊……那你自便吧，我最看好的学生。”他退回到凌乱的舞台中，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她站在未经收拾的混乱中，掏出手机，点开轻快的音乐。暖黄的灯光似乎更为优雅，她踩着节拾级而上。
宋肆青已经痛得麻木了，感觉不到四肢的存在。人类危险起来，还真是连她都没办法。
她还能在这所学校待下去吗？棠冀跟刘思佳会担心她吧……
她听到了全校同频的下课铃声，也感觉到耳边的声音一点点消失。就在这时，门外似乎有音乐声。她蹙起眉头，发现并不是幻听。
“好听吗？”卫子晴问道。
宋肆青清楚听到了她说话的内容，并没有力气回答。
对方等不到她的回应，按下音乐的暂停键，只剩下说话声。卫子晴并没有因为等不到回答而悻悻离开，反而来了兴致。
“你不是很厉害吗，不还是被我轻易对付了，宋肆青。”她说道，“死了？死了也没关系。”
“要怪就怪你遇到了我吧。”
宋肆青动了动手指，没能成功捂住耳朵。有点吵，她只能听下去。
“世界是公平的，每个人都在努力活着，我那么努力地争取幸福和快乐。凭什么会有你这种不怕死的怪物扰乱别人的生活？”
“要不是你，我也不会抛弃思佳。”
和她有什么关系？不行，太吵了。宋肆青张了张嘴，发出两声轻微的咳嗽。
对方听到密室里的动静，说得更加投入了。
“我不就是想要最好的朋友以我为先吗，她那么好，我自私点也是应该的。人都自私。她不被我骗，也会被别人骗，可我却还知道珍惜……不，你不懂，你这样无所畏惧的怪物又会懂什么呢？”
少女的絮语声比音乐更加跳跃，充满了病态的欢乐。她已经彻底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要不是遇到你，我还能和她和解，让她继续陪在我身边。她那样冲动的人，我编几个借口，她又会来同情我的，是你，是你让生活变得不公平起来。是你抢走江衍，还故作无辜。”
“你连人类都不是，凭什么让她同情你，夺走她应该献给另一个人类的友谊？”
“我会让她知道谁才是真正在乎她的人。在此之前，我会毁掉你，毁掉江衍，让你们这对狗男女不得翻身。”
她笑得很愉悦，混杂着如她长相般的甜美天真：“你是个不怕受伤的怪物，江衍呢？他是什么，敢脚踏两条船玩弄我的感情。你要是愿意告诉我他的弱点，说不定我会放了你。”
“有吗？”
宋肆青懒得搭理她，听她讲述从小到大的不顺心，过了很久很久，水泥囚牢才重归寂静。
“永别了，怪物。”她信誓旦旦地告别，悠然离去。
其间也有两句话勾到过宋肆青的心弦上。
是少女说她父母如何夺走她的自由、折断她的羽翼上。和葬在山崖下的宋肆青像极了。
像极了画着太空星辰的日记本里，被撕烂的纸张上叙述的人生。
两人的人生轨道还算相像，差不多的家庭环境、教育氛围。不同的是，卫子晴从小就能学会适应，用“乖巧”让自己活得更加舒服、高兴。
人类还真是奇怪，遇到不幸能生长出千奇百怪的性格。宋肆青想着她亲手埋葬的女孩。
她几百多岁了？记不清了。她为老不尊地代替了别人，做一个阳光快乐的人，探索这个世界。
可是那个孩子，她突然无比同情起来。
那个孩子跟卫子晴多么不同，是因为善良才会绝望吗？
宋肆青在一片死寂中感到疲惫，她很想睡一觉，来消化疼痛和情绪。
冰凉的水泥地突兀地震动两下，她兀地惊醒，才发现不是地在震，而是手机。她试着抬起腿，在不牵动伤口的情况下，让手机从裤腿里掉出来。
“啪嗒，嗡——嗡——”她看清楚自动亮起的屏幕和最新出现的消息。
居然不是任何熟人。刚刚下课，棠冀他们还在找救兵的路上，消息是上官良发来的。
【上官良：抱歉啊，你救了我，我却什么也做不了。】
【上官良：你一路走好。】
【上官良：棠冀说你一定还活着，希望真的是这样吧。只能在聊天软件上跟你说这些了[哭]】
“……”宋肆青对此感到无语。
角落里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是被光源吸引的老鼠。常年占据这里的黑耗子一点也不怕人，大摇大摆地爬到密室中央，站到手机上，帮宋肆青发了个空格键回去。
【上官良：？？？】
【上官良：你诈尸了？】
远处往宿舍走的上官良停下脚步，呆愣在原地。
宋肆青很想回点什么，她从来没这么无助过。算了，希望到时候上官良再见到她不要太惊讶吧。
然而上官良还在不停发消息。
【上官良：等等，你没死对不对？】
【上官良：你真的没死吗！！】
宋肆青欲哭无泪。下一秒，或许是老鼠听见了她的祈愿，恰好又打了个句号出去。
【上官良：！！！你等等我，我马上过来。】
【上官良：锁是钨钢定制的，神仙来了也开不了门。当初就是教学楼没设计好，怕有人误入定制的。】
新的消息让她陷入绝望。如果这道门打不开，她只能在这里睡上几百年了。可是既然打不开，上官良过来干什么？
【上官良：我想起来这个报告厅哪里不对劲了，有密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