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相信只有彼此能抵达北区梦想中的学府，竞争又惺惺相惜。

    “是我没法眼睁睁看着那么多同学死去，所以利用你。你很聪明，肯定会有办法……害你没考上更好的学校，对不起。”林蝉的眼神很清澈，映出对方眼角的红，没有愧疚逃避，歉疚一览无余。

    “害你来了银川大学，对不起。

    小一，对不起。”

    比起他泛滥的好心，沈行一要无情许多。东岸高考事件发生时，其危险程度远远要比现在人们回忆起来的眼中。

    沈行一本可以独善其身的，但是……

    “对不起有个屁用。”他失去了往日风范，每一个字都咬牙切齿，“是你拖我下地狱的。”

    他多想独善其身，还是被最好的朋友骗着放下人生学业，去当一个所谓大义凛然的英雄。沈行一觉得这是他这辈子干过最愚蠢的事情，那场考试结束后，他想过要结束这不完美的一生。

    被毁掉的一生。被欺骗的一生。从未遇到坎坷的一生。

    “你当好人当爽了，现在不还是跟学生会那群人一样。”沈行一冷笑了声，“下贱。”

    所以看到林蝉选择跟牧言走的那天，他比蚂蚁蚀心更难受。现在这声“下贱”终于得以骂出口，他却感受不到快乐。

    明明他成功刺痛了对方。

    林蝉眼里隐隐的期待如同被压进冰水，浮不上来，整个人气势弱了下去，有点儿像摔碎的晴天娃娃。

    “你这样想我。”林蝉张了张嘴，语气异常冷静，“是，人总是会变的。我不想再慷他人之慨。”

    “世间自有救世主，可我只是个没本事的普通人。我看清晚了，你骂我呗。谁的人生还没这个过程。”他长长松了口气，手也松开了，“现在的我只想过好自己，不以德报怨就行了。牧言带我活下来，也是缘分，有生之年多交几个靠谱的朋友，管别人做什么。”

    沈行一静静盯着他，风一吹，两个人都恢复了冷静。

    “是吗。”

    “是。”林蝉往熙熙攘攘的人群瞥了一眼，入暮的少年热情无需遮掩，“你呢？为什么加入推理社，要当个好人了吗？”

    沈行一淡淡扫了同学一眼，扶正眼镜，礼貌而疏离地笑了笑：“全都无所谓了，随遇而安呗，遇到有趣的事情就掺一脚。”

    林蝉陪他望向新媒体c班的同学：“好，希望我在学生会不会妨碍到你。”

    两人默契地用眼神告了别，背对背走向属于自己的场地。地灯照得惨白的足球网，把他们的剪影网在一起，小的小到消失不见。

    沈行一回到室友身边的时候，看到所有人都面朝着他。宋肆青跟江衍正玩打手心的游戏。

    杨伟百无聊赖靠在郑新杰身上，扫兴地撇撇嘴，看了半天哑剧，竟然只见到他们握手言和分别了。

    “聊了什么呀？”杨伟用刻意的气泡音说道，“你最好是去刺探军情——”

    沈行一无奈地摇头，找到空位盘腿坐下：“我也想打听，他什么也不肯说。”

    “刺探得好激烈哦。”刘思佳说道。

    “是发生了点小口角，解决了。”他懊恼地打开茶饮包装，将话题转移走。

    胸胆尚开张时，一声惊呼响起，接二连三地猿声难遏。手机顶部的数字跳到了十点整，学生们看到了论坛上的玄学新帖。

    “真的假的？辟邪咒的使用方法说明？”

    “是我们学校的人吗，为什么要匿名？”

    学生们议论声不断，气氛推向新的高潮。

    夜晚，学校内所有设施建筑的灯光零星亮起，宿舍内、教学楼内，都有人从座椅上起来，动作僵硬地来到窗前，望向操场上攒动的人群。

    灯光闪烁，一轮银光划过它们胸前的工牌。

    翌日，他们早早回到操场上。淡淡的啤酒与零食气息是昨晚狂欢过的痕迹，索性他们还有理智，不会浪到周一失去了应对生活的力气。

    今天是开学仪式，他们排出整齐划一的方阵，安静聆听讲台上校领导的演讲。

    它是死去的校长，它的身边是死去的副校长、教导主任，还有几张战战兢兢的、充满血色的面孔混杂其中。

    漫长的演讲重新把他们拉入生活残酷中。

    散会后，宋肆青和室友们去到上课教室里。脸色惨白、不时提出奇怪规则的老师数量又增多了，但并不致命。

    它们像是没用的病毒程序，随时恐吓着坐在课堂里的活人。

    “小棠、肆青，我好累啊……”下课铃响起，刘思佳疲惫地爬在桌上。

    其他学生也好不到哪儿去，比高考前还累，两眼一闭进入梦乡。

    直到下午毛概课前，他们绷紧了皮，不敢有一点差错。

    【杨付骏老师：请大家及时到达107室，准备上课了。座位表发给课代表了。】

    所有人看向卫子晴。

    她甜美一笑：“大家排队过去吧，我会给你们指出各自的座位。”

    椅子稀稀拉拉被推开，他们往门外走的动作顿了顿。

    “谢谢啊，麻烦子晴你了。”郑新杰第一个说道，其他人便接连跟着道谢。

    刘思佳混在人群中没有说话，默默排到了队伍最后。宋肆青与棠冀和她一起，快速来到了一楼。

    熟悉的面孔在报告厅内恭候多时，笑眯眯打量着他们。目光扫射几圈，最后停在沈行一和宋肆青身上。杨付骏今天戴了眼镜，更加疏离和轻慢。

    他任由卫子晴组织队伍，一言不发，站在舞台下的正中央。红色帷幕将身后的舞台严实笼罩住。

    位置的安排还是有一定规律，大一的学生按照学号从前往后，每个人中间隔着一个位置。只是轮到棠冀的学号时，卫子晴喊到了刘思佳。

    只有她们三个人没有按照学号来。

    刘思佳狐疑地盯着她。

    对方一眼看穿了她的心思，得意地挑了挑眉道：“怀疑我动手脚？我可没有冒着违背风险的必要，坐呗。”

    刘思佳气得要死，没想到撇清了关系还得受这气，索性没搭理她，直接询问棠冀：“小棠，怎么办？”

    “按她说的坐就好了。”棠冀十分平静地说。

    卫子晴的表情一僵，然而掩饰地很好：“随你们咯，做好了决定就别后悔。”

    棠冀懒懒地看向她，把手机收进兜里，按照卫子晴的指示率先坐下：“你是课代表，我们当然听你的，没必要摆出一副算计我们的样子。”

    她一语道破天机，刘思佳和宋肆青接连坐下，目送卫子晴冷着脸离开。

    一个课代表还没有做决定的权利。她猜卫子晴只是察觉到座位表奇怪的地方后顺水推舟，故意忽悠她们，让她们觉得被骗，然后违反杨付骏的安排。

    伤害性很低的下马威。

    宋肆青理解了棠冀的意思，抬头去看杨付骏。对方正在看她，视线对上之后，男人笑容愈发阴森。

    宋肆青也笑了笑，然后送他一个大白眼。

    “……”杨付骏挪开视线，去看另一个前往过校史馆的人——沈行一。

    沈行一寝室三人的位置没有被打乱。逐个击破，一切在他的安排之内。

    “来者不善，要被针对了。”宋肆青很无奈地靠上椅背。

    “先别怕，他恐怕没有这个本事。”棠冀说道，“要是能不受限制杀人，每个月的死亡人数越多越好，不会停在两百。”

    “对哦，这个月的死亡人数差不多了。”刘思佳凑到她们中间，小声说着只有学生会和推理社才知道的秘密。

    加上一些驱邪咒术防身，她们战胜了心中的恐惧。

    大二学生随后而至，他们的座位顺理成章安排在大一生中间，穿插而坐。由于人数差距，最后一排只有大一生孤零零地坐着。

    上官良和宋肆青相隔两排，迅速找到彼此眼神示意。除了他们，还有其他学生也通过一些手段联系到了学长学姐，提前找好搭档。

    通过学生们的反应几乎就能判断他们的处境。有一些人受到精神值污染程度的影响，甚至还无法看到大二学生，脸色苍白地左右询问。

    就在这窸窸窣窣的议论声当中，上课铃声如约而至，所有人乖乖闭上嘴巴。

    根据上官良发的简易图，宋肆青对小报告厅的布局有了初步认识。他们从左侧门进来，还有右侧门和面对舞台的大门。

    但107的报告厅比较特殊，只有左侧门可以进出，大门由于背对楼梯，正好被封死了。右侧门打开是学校边缘的围墙，一条长约五十米的封闭露天通道，可以通往后台化妆间。

    杨付骏拍拍手，吸引去学生们的注意力。扯了把身后帷幕，故意勾起他们的好奇心：“今天我们不讲课本内容，来这里通过游戏的方式来领悟哲人思想。”

    “没有学生坐错位置吧，我不希望第二堂课就发生这样的差错。”他穿插着玩笑，耐心看了学生们一遍。

    “好，我们做任何事情都要有确切的纲领，听从科学思想的指导。”

    “但是在你们这个血气方刚的年纪，自然会有叛逆胡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