谜题找到了谜头。
杨西玥正要准备验证下自己的想法,却不想刚提了个头便遭到了拒绝。
她先每日例行地探望了一下昏迷在床的亲爹,饶是杨西玥在后世看过不少俊男神颜也有记忆加持的情况下,再乍一见她爹的脸也是会一阵感慨。
杨家老大五官无疑是俊朗出众的,剑眉星目,线条流畅,眼下的他眼眸紧闭、脸色苍白却仍带着凌厉的锋利,叫杨西玥说现代演戏套个王爷的身份都没有问题。
日常向她爹问好后,她象征性地征询一句,“爹,我能开窑吗?”
杨西玥看着她爹紧闭的眼暗叹,这要是杨家老大醒着,听她这一问,回答必然是肯定的,原主因为年龄小,再加上她爹气势锐利,虽然从小养大,却有些怕她爹。
可杨西玥从她记忆中看到的,妥妥的就是一女儿控,那是要星星绝不摘月亮的顺从。
所以她既期待又有些害怕杨家老大醒来。
替他将露在外的手塞进被子,她亲身告别后打算找杨老太试探试探。
踌躇满志转身的她未看见隆起的被子下似有东西轻轻翻动。
杨老太虽是久不带孩子,但也未曾多见生疏,前前后后将杨西玥照顾得倒也妥贴,只是杨西玥由于之前醒来时听到的那隐晦卖身的话语,对她始终亲近不起来,
老太自然是有感觉的,只对于这孙女谈不上多大的喜爱,只心里暗道,她和她娘亲真是杨西玥个模样,不照顾吧,怕老大醒了不开心,于是就这样不冷不淡地处着。
听见孙女倚已在床头轻声提出要开窑的话语也只是手头稍顿,头也不抬的地说道:“家里的事还不用你操心,待你爹醒了他自会有主意。再不济我们家还能卖房子过活,总不至于活不下去。”
虽然这房子也卖不出好价,毕竟是村里的屋子比不得县城里的。
她原先确实觉着老二家的主意不错,玥娘自小是她娘带大的,后来又是老大带着,与她自是不亲。
眼下老大出了事,这批瓷器出不了窑,工人还拖着工钱,放在平时这事儿都不小,更何况这会儿一窝蜂地发生更是让人闹得焦头烂额。那老儿家的提了个这个建议,别的不多说,只要这玥娘去了薛家,那就差不多事情也算有了出路。
薛家大门大户的定然解决得了那瓷器和工钱的问题,她家老大万一有个什么好歹也能好好治病。
可杨老头那些话也确实叫她听进了耳朵。
她是想帮儿子忙的,不是想让儿子醒了恨她的,这玥娘确确实实是老大心尖上的一块肉......
想到这,她莫名记起了早去了的大儿媳妇,心中又是升起一阵不喜,勉强将东西收拾好后沉着脸走了。
正要争取一番的杨西玥:……
这老太太变脸得真快。
稍稍受挫的她还没来得及找别人,闻讯而来的陈氏便找上了门,只见她半只脚还没迈进门便吆吆了起来:“我说玥娘你呀可别再瞎折腾了!没见着这大家伙都在替你收拾烂摊呀。唉,你弟弟可真是被你害着了,连着你二伯也被累得不轻!”
杨西玥冷眼看着她杨西玥人顾自坐在那也不管她反应地讲个不停,心里一阵厌烦和冷漠。
这两天杨家的男人们进进出出,虽然屋子小,她没仔细打听,却也知道这是为她爹奔波着。
她爹压了工人大半年的工钱和全身家当做了这杨西玥窑瓷器,临了出了这事儿。就算别人不知道,但窑场里少了这么杨西玥位顶梁柱,窑门处那明显的开口,明眼人一看都知道这窑不成了。
工人信你愿意延迟付工钱,那是她爹的人格魅力,但也不代表眼看着这工程垮了,项目经理突然不见,还能不慌不上门的。
眼下订货的大主雇和工人们隔三差五地上门要个说法,家里甚是喧闹。
言归正传,二伯她是有看见的,听说自小是她爹杨西玥手帮持着当儿子养大的。端得和她爹一样长相不俗,不同杨老大的俊朗,老二更多的是读书人的文气,但就是再书生气的人在那些工人上门催问时也是强势地将人聚在她爹房门外看了一眼就带出屋不让人吵闹的,对她这个侄女也是柔和照顾。
而她这二伯母却是在她明说是池哥开门后眼睛一闭,耳朵一捂地认定是她这个做姐姐的看顾不到才让弟弟闯下大祸。
对此杨西玥直想呵呵她杨西玥脸。
人杨西玥有手有脚,还知道躲着进窑场,是她能“看顾”得了的吗?
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不管是从她醒来到现在还未出现的继弟还是眼前这个杨西玥直喋喋不休的二伯母,她现在不算账只是还不到时候罢了。
一切都等眼下的事情解决了再说。
见杨西玥对她半天不搭理,也不接话,陈氏埋怨地瞪了她一眼觉得无趣便有起身边口里念叨着“不懂事,没规矩”边气哼哼地走了。
杨西玥恨不得白眼相送。
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她沉默片刻,重新点开系统,看了眼不断跳动的倒计时后,起身穿戴好衣物去找当家人杨老头。
其实从杨老太和陈氏的言行举止中不难得出结论,但她仍想努力一试。
于是她敲响了杨老头的房门,在她沉默而思索的注注视中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爷,我想开窑。”
她声音清亮有力,目光沉着坚定。
“你刚好,养好身子才更叫你爹放心,窑的事我们自有打算倒不用你一女娃子操心。”杨老头抽了杨西玥口旱烟,乌烟袅袅后的他眉头紧锁。显然,事情不是如他所说的那般简单。而他也并不赞同她的做法。
老杨头心中自然有自己的打算,眼下家里头缺钱,卖什么都不好使,可能最后只得打起那个宝贝的主意了。
想到这儿他不由心中一痛。
那可是祖传的宝贝呀!
“我知道窑门打开了,水火不合必然会有裂纹。”杨西玥迎着杨老头的目光冷静陈述道:“我从娘之前的书里翻到了一个办法,或许可以挽救下这窑瓷器。”
“你娘的书不是都给你爹收着锁箱子里了,你哪儿找的书?再说了,那些个假把式的说还能把真家伙写在上面?”杨老头哼出声,直觉不是孙女被书给骗了,而是她从哪儿看的杂书。
自家老大的脾性,他这个做老子的可知道。去了的儿媳妇的东西,那是宝贝得不行,别人动一下都舍不得,直瞪红了眼睛。
“爹的钥匙都在我这儿。”杨西玥眨巴着眼睛,也正是因为方便她爹的库存她才死心,原来自家真是一点存款也没有。
杨老头:……
过去老妻哭诉自己在儿子心里还比不上一个走了的人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老大实在是够宠孙女的。
当初看的比命还重的东西,就这么给了一个小女娃。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心下暗叹,嘴上不由松了口:“算了算了,总归是你爹的窑,你要想看那批瓷就看吧。”见她欣喜地扬起笑脸,又忍不住泼了泼冷水:“你爷我都见过了,不成了,那些瓷一个个全裂了,唉,这都什么事儿啊这叫池哥弄的……”
虽然老二家一直说是玥娘干的事,但照老大之前猛然转醒后说的话和池哥的反应杨老头心中自然是有一把秤,谁是谁非心里敞亮得很。
杨西玥不想当家的杨老头这么快松口,高兴地展开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只一个劲地兴奋点头也不觉着杨老头在泼她冷水。
正此时门外传来焦躁地叩门声,屋内登时一静,杨老头把烟杆往腰后一插就向门口走去,边走边扬声道:“来了,这就来!”
杨西玥之前只远远听着声响,眼下要钱的正主上门想了想,还是站在隐蔽处看杨老头将一群身穿粗布短衫,面容忧愁焦虑的工人们领进正堂。
“杨叔,您就说道说道这事儿到底怎么个安排法?大家都等着杨哥的工钱过活呢。”还未站定,其中有一青年就低声叹气道。
“是啊,是啊,现在哥一直昏迷着,这窑瓷眼看也没指望了,但该给我们的工钱也要早点结清啊。”人群中有人应声道,“当初说好的半年就会有更多的利润我们才同意哥拖欠这笔工钱,现在这笔利润我们也补牙了,只把该给我们的结清就好。”身边人齐声应是。
他们态度也不是寻常讨工钱的工人们那般无理哄闹,倒也还算有商有量。
杨老头被杨西玥帮青壮年围在正中面上镇定地安抚工人们,心里痛骂老大,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不着调,太贪又急!现在她是两眼杨西玥闭,不省人事了,累得她老父老母和弟弟给她奔波筹钱。
但他又隐隐有些骄傲,这事儿也就他老大做的出来了,换别人都不好使。
虽然办事出了岔子,但这事要是真成了那可是大喜事,再说你瞅瞅哪家拖工人工钱拖这么久门口还不被扔菜头泼脏水的?
当然杨老头知道自己想法不地道,面上半点没露出来,只好声好气地回道:“我和你婶婶筹了二十两银子交陈二分给你们了,不是说好再缓个半个月?大家伙放心我们绝不会赖了钱跑的。”
“唉,原本我们也不想赶这趟,本是答应了你再等几天。只是夏小子他家出了事,他家就他老娘和他这么个半大娃,哥几个也就跟着过来了。”众人闻言叹气,侧身露出一直低头不语待在人群中的沈阿夏。
“叔,我娘昨个上山摘野菜摔得厉害,起不来身。我从县里请了大夫,那大夫说他治不了得到城里去好好看看。”
老杨头被唬了一下,这欠钱要是欠出人命可不行,忙看一下那小子。
杨西玥见他还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话不过半句便红了眼,眼神哀伤地看向杨老头:“叔,我知道你筹钱不容易杨哥现在还没醒,可我娘还等着我给她治病,大伙给我筹了钱,只这样还不够大夫说了要得尽快去看看,不然,不然……求你了叔……”
“说的什么话!”
他的话还未说尽,就被老杨头一声打断,垂在身侧深紧握成拳的双手被他一把紧紧握住。
“是我家老大惹的事,先对不住你们。你娘的伤要紧!你们都是好娃子,老大和我说过的,要不是你们支持他,这窑别说现在这样,那是烧都没法烧的,”他语气低沉,目光恳切,“先头和你婶就想把家里的那套瓷器寻个好时候卖掉,即是救命钱那也不挑日子了。今个我去找周老爷去!”
“你看一下小子,我说你平叔不会就这么不管咱们的,你看他把那套瓷……等一下!什么瓷?”
原本互相安慰的人群乍一静,下一秒如鸟雀被掷石般轰炸开来。
“哎呦,叔,你说的是你家祖上传下来的那套瓷器吗?!”
“什么?难道是那套听道是宫里赏下来的?平日里见叔可宝贵着呢,只 听他说起来过,见都不见得让人看一眼。”
“可不是嘛,杨哥那会儿说要烧这窑。没钱想要把那套瓷器卖了,被叔拿着面杆从屋里轰了出来!”
“平啊,你怎么要卖那宝贝?使不得啊,卖了就买不回来了,你不是还有屋吗?先卖房不够再说呀。”街坊听到声响都探出了头,知道情况后劝道。
连先头面色哀伤的沈阿夏听到老杨头说要卖掉这瓷器,都被吓得直摇手摆拒绝道:“不行不行,叔可不能卖!我们再想想别的法子!”
一直躲在里屋瞅着外面情况的杨西玥:……
这究竟是命重要呀,还是瓷器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