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能才能让天道回归？”
“抛弃作为人的一切。爱与恨，心和魂，七情六欲，贪嗔痴怨憎会。”
“那南泽他是不是就彻底消失了？”
“是的，天道不需要名字，有名字的就不是天道。”
这段对话是发生在大战前七天。
系统搜索计算出天道转世的身份，却缺失了如何令他转化回天道的重要数据，所以宁微咨询了与天道作对的资深人士04。
“这相当于剥夺一个人的生命。”但听完方法，宁微决定寻找其他路径战胜01。
他们这方有04，不需要天道加强段延昭的气运依旧可以杀死01。
因此，她只制作了一个计划，南泽与她不择手段削弱01，而后04给他致命一击。
可他们百分之百能成功削弱01的计划由于南泽的犹豫而失败。
她再也找不到新的百分之百计划，只能拼命阻止他拿到能够控制阴灵的粒子晶体。
但她依旧失败了，因为她没办法和宁文为敌，只能愣愣看她持剑刺穿她的腹部，随后经脉尽毁。
而南泽丧失斗志，04又不是01的对手，赶来也纯粹属于送人头。
与01一役，她输得一败涂地。
——
阴灵相互融合连成一片，延绵无尽，恍如黑沉的乌云遮天蔽日。
天地黑暗，日月无辉。
突然，四五人张臂方能堪堪环住的黑色圆球从天而降，拖着长短不一的火星子尾巴，大珠小珠落玉盘般，砸向大地。
除了宁微，剩下的魔域大部队还在急速赶往魔域的途中，他们正好见到了这幅异景。
修仙者的危机感应比普通人强上数倍，不然也不能在危险丛生的逆天之路上存活。
所以见到异样之景，几乎所有人开始祭出保命的法器。
可惜有幸运之人，就有不幸之人。他们的没来得及祭出法器或者逃跑的速度慢了，正正好被黑球溢出的雾气粘上，一瞬间化成脓水被黑球吸收。
04当即看出原委：“01得到了第二颗粒子晶体，掌控全部阴灵吞噬此间生灵，作晶体供品。必须马上阻止他！”
说完，不再压抑速度，抛下五星四散的大部队全力赶往魔域藏宝库。
须臾间，他的身影变成一个小黑点。
他能边躲边走，其他人可不行。
段元如把全身上下存有的防御阵法罗盘分给众人。很快，一道屏障泛起淡淡光晕，笼罩众人。黑球砸在屏障上化成四散的黑雾。
“有用！”段元如双瞳发光，“如果没猜错这个阴灵攻击的范围是全界。”
桓知衡深有同感：“凡人无辜，不该卷进我们的争斗。”
段元如悬浮在无妄海之上，环顾四周，放佛听到了海潮送来尘世的恸哭悲鸣。
“师父，反正我在抓捕01的行动上发挥不了作用。”她抬起右臂，指向无尽的天际，“我想救他们。”
“有办法吗？”
段元如取出一卷玉简展开，半空上自玉简中浮出一幅地图。
“此为本界地图，我闲时研究过地势走向、河流流向，若布置得当，本界自身就能成为阵法，攻击、乃至防御。”
桓知衡抬眸，望向清晰的巨幅地图，率先补充道：“但是？”
段元如咬住下唇，片刻后开口：“师父，就属你最了解我们。但是，需要添置一些山川河流。师父，儒修能生万物，我能拜托你吗？”嗓音明显带着颤意。
鬼修的术法是以生前为基准，所以桓知衡虽然修鬼道，但仍能使用儒修的术法。
桓知衡缓缓回头，注视帮助伤员的章临，眸色深沉。
“元如，帮我一个忙，帮我把她的关于我的记忆消除吧。”
段元如轻叹：“师父，你这是主导别人的人生。”
桓知衡不赞同地摇头：“记住我才会困住她的人生，忘了我，她方能自由，没有拘束。”
段元如翻出自己制作的忘却前尘阵法罗盘，指腹滑过罗盘表面凹凸不平的刻画，随后递给桓知衡：“师父，还是你来吧，好好同她告别，我去问问其他阵师愿不愿意同我一起祭阵。”
一间世界何其宽广，把整个世界当做阵法启动所需人力必然不是一人可为，而且哪怕是多人，也须做殉阵的准备。
哪怕是修士，触碰天地规则，依然要付出不可挽回的代价。
因此桓知衡在听到段元如计划的那刻，就明白了自己的命运，死亡。
或许他之前得救的缘由，便是为了今日。
将忘却前尘缩小握于右手中，桓知衡走到章临身后。
“阿衡，他的腿被黑雾化成水了，你快拿出白骨丹喂给他，我这儿腾不开手。”桓知衡走近的刹那，章临就感觉到了，她自然地让桓知衡帮她的忙。
“好。”桓知衡拿出白骨丹给伤员喂下，只见伤员的小腿长出又迅速被黑雾消解，如此反复，直到耗尽沾染上身的黑雾，保得一条性命。
章临亦帮助另一个人脱离危险，她长舒一口气，抹去额间汗渍问：“阿衡，再过半刻应该能出发回魔域了，我们到时候一定要把01挫骨扬灰！”
桓知衡的目光是从未有过的温柔缱绻，看得章临羊脂玉般细腻的脸颊晕染绯红。
她不好意思地侧头，嫣然含笑：“阿衡，直视冒犯人，可不像你。”
话音未落，突然间她感觉到脸颊触上冰冷的柔软。
桓知衡忍不住落下一吻，触之即离：“阿临，遇见你，是知衡此生至幸。”
他没等章临反应，便将之拥进怀中，右手覆上她的肩膀：“我愿你一生平安喜乐、安然无忧。”
章临觉得奇怪，伸指点桓知衡的额头，嗔怪：“莫名其妙。”
正巧前方传来集合出发的声音，她离开桓知衡的怀抱，应声走向前，再也没有回头。
当大部分人离开，原地只留下六个人，桓知衡、段元如和四个阵师。
“我叫冯毅。”声音细弱得放宛如随时能折断。
“叫俺大虎就成。”他憨厚笑着，挠着后脑勺。
“小女子宁语，宁文护法麾下阵师。”她身着粉衣罗裙，梳朝天髻，流苏垂耳。
“在下沐然，出自散修盟。”一袭青衣，挺拔如松。
段元如紧绷下颌：“段元如，出自尘峰。”
桓知衡笑若春风：“桓知衡，出自尘峰。”
六人交换完姓名，话不多说，便开始布阵。
先是桓知衡将《弑天》法诀交于其他五人，随后他再次献祭己身提升实力，根据阵师的指挥移山填海，掌地上乾坤。
在他完成任务后，其他五人纷纷割破手腕，以血启阵。
段元如明显能感受到热血流失，身体慢慢变冷，但距离启动以大地为盘的阵法还有段距离。
之后，开始有人撑不住跌落空中。
最先撑不住的人是她师父桓知衡。
她心知肚明地看着他维持不了浮空的姿态坠落进无妄海，可惜没有触碰到海面，魂体就消弭于天地。
这一次，大家皆性命垂危，无人能救他。
后来，冯毅、大虎、宁语、木然接连消弭。
他们消失前都会大喊一句：“坚持住！”
将大地转为保护阵法，本就是个赌博，谁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但如果放弃，就真的没有成功的希望了。
“坚持住！坚持住啊！”她的四肢正在化成光点消散在空气里，可离阵法启动成功还差一段距离。
“天道，你忍心你的百姓遭此一劫吗！等我成功，至少等我成功再收走我啊！”她仰天咆哮。
然而，阴灵笼罩天空，一派黑暗。
就到此为止了吗？牺牲了五条人命的希望彻底寂灭了吗？
段元如找不到答案。
她只是想救人而已。
绝望闭眼，紧绷的下颌一松，泪珠静静从眼角溢出淌下。
“师姐，献祭我。”
熟悉的声音响在耳畔。
段元如感觉到一股温暖环住她的腰身。
“阿信，欢迎回来。”她扯出比哭还悲痛的笑容。
程信一直栖息在段元如的阵法里，起初毫无意识，后来随着时间推移他的神识终渐渐回归、
可惜，等他归来面对的便是此番生离死别的场景。
他又说了一句：“师姐，献祭我。”
段元如僵得不能再僵的唇，竟然颤栗一刻。
她明白若不献祭程信，阵法将彻底失败，白白牺牲六条命，若献祭，还有一搏的生机。
可那是她亏欠许多的程信。
但她已经在心里念起了《弑天》的咒语。
果然，她是自私的。
“阿信，我是不是还没有回答你十五年前的心意？”
他们使用《弑天》献出了所有，包括灵魂，所以他们没有下一世，此刻是诉说真心的唯一机会。
段元如的四肢逐渐回归，她抓住腰间硬如铁的手臂：“我心悦你，我愿意与你相守，阿信。”
话音刚出口，手中一空，握住的手臂消失不见，同样消失的还有背后的温暖。
“啊！”段元如嘶吼，撕心裂肺的疼痛席卷全身，“宁微，一定要杀了01那个王八蛋啊！”
她刺破动脉，鲜血如喷泉涌出，洒向大海。
在意识弥留之际，她模糊看见远方的黑雾停在了半空。
成功了，我们成功了。
她却沉进黑暗。
——
01全速回到魔域，但刚进去就察觉到有埋伏。
他冷冷望向前方拦路的陌生人，陌生人周身散发着老熟人的气息。
“二十一，让开！”
21笑眯眯道：“04你不再是我们的副首领，无法命令我们。”
04敏锐捕捉到他话语中的我们一词。他还奇怪为何围攻剑宗营地时，反叛军数量异常少，原来在这儿等着他。
“呵，反叛军是以实力排名，二十一你拦不住我。”
“我一个人自然拦不住，但加在一起就不好说了。”21拍手，反叛军从四面八方现身，将他团团围住。
“02将军葬身星域，04你却忘记刻骨仇恨站在敌人一方，罪无可恕！我奉将军之命，取你狗命！”
04闻言邪肆地弯起唇角，朝21勾手，扬眉道：“你试试？”
话落，数不清的人影扑向04。
04把他们的行动路线看得清清楚楚，脚法不疾不徐，却诡异躲过次次攻击。
他心里明白反叛军拦住他的真正目的，讨命是假，拖延是真。
气运之子才能杀死气运之子，也就是说，此间除了段延昭能诛杀01，就只剩下投敌的他。
01为了保证计划顺利进行，不惜用反叛军的命作为绊脚石拦住他。
狡诈如狐，心狠似狼，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04穿过层层身影，看向伺机而待21，大声道：“背叛非我所愿，是01率先背叛我！我们都是他的棋子，随时可以丢弃！他所承诺的自由不过是欺骗我们的谎言！兄弟们，别再被他骗了，为他送命，不值得！”
“鬼话连篇！”21逮住机会，飞身偷袭01，“将军把我们从深渊拉出来，让我们不再是星域的傀儡，还给予我们自由选择的权利。你不懂感恩就罢了，竟然恶言中伤将军，我要用你的头颅祭旗！”
“笨蛋，偷袭就别说话啊！”暗物粒子风暴搅碎21的剑，将他漫卷远离04，“你们既然执迷不悟，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04握紧右手，漫卷21的粒子风暴直接把他撕碎。
忽地，左侧传来凌厉浓重的杀意。04拉来身旁一个攻击正猛的反叛军扔向左侧，自己则向右翻转，看看避过携了毁天灭地之势的长剑。
他狼狈翻滚一圈，半跪于地，抬头瞪向来人：“03！”
03从同伴身上抽出长剑，直指04：“好久不见，04。”
他从上至下轻蔑觑着04，一挥长剑，凌厉剑意刮向04,04连忙操纵暗物粒子抵御，但见不计其数的剑意劈开暗物粒子，道道致命。
04纵然躲开了，伤痕却累累堆积，成为血人。
03乘胜追击，痛打落水狗：“04，离开将军，你什么也不是。”他扔掉剑，聚起粒子风暴，直接吞噬04的防御将他卷进风暴里。
动不来！
04运转灵力想要挣脱风暴，然而经脉里灵力滞塞，无法动弹一点点！
“04，不用顾忌我，释放自己吧。”寂静的灵识里，陆饶从沉睡中苏醒，环视不见底的敌人，劝道。
“陆饶，我04还没那么弱，需要你可怜！”04放弃灵力运转，转头控制自己体内的暗物粒子反向吞噬，终从风暴出撕破一道缝隙，堪堪逃出。
哪知03带领众反叛军已经等在此处，只等他自投罗网。
“向至高无上的自由旗帜忏悔吧！”
他们高喊自由，将暗物粒子汇于03，释放出能够把黑洞都吞噬的暗物粒子超级风暴！
退无可退，避无可避！
陆饶直面它的可怖，再次劝道：“04，别再犹豫了，释放自我！”
04现在的实力是被压到了与陆饶身体匹配的大乘境，而他随着01征战，坐到副首领的位置，修为怎么能只有大乘境？可如若释放出真正的修为，陆饶的身体将无法承受那股力量而爆炸。
“别小瞧我，小娃娃！”他说。
“现在不是倔强的时候，04，否则我们两个都得死在这儿，之后无数人都得死在他们手上。而你现在选择释放真正的力量，只是死我一个而已。”
“你的爹爹，你的娘亲，还有村里人，甚至家里的老黄狗都把生命寄托在你身上，你不是一个人！不要那么轻飘飘的说而已！”
万年前，04离开宁微后，选择在世间飘荡。偶然间他附身在将死的野猪身上，发现在生命的滋养下他的魂体愈加稳固。于是他开始了各种附身的旅途。鸡、鸭、老鼠、大虫、熊瞎子等等各种各样的生物，只要是能提供给他生命能量的，他都不嫌弃。因此，他体验到了不同的人生，被拔了毛扔进热汤、偷人家里的油、被万兽恐惧又被同族挑战，最后在虚弱之际被黄雀偷袭，多样的风景治愈了心中的愤恨。
他忽然觉得，他的一生已经足够幸运。
后来，他附身了一只将死的老黄狗，有幸得桓知衡救出银装素裹的深山，送到一户人家。
那户人家对他不好也不坏，给他一个住处遮风挡雨，供他一口饭填肚，但仅仅到这个地步了，毕竟那户人家过得也苦。
好不容易生活有了起色，却遭山匪劫村，几乎所有人死在了山匪的刀下，只活了大火中哭得奄奄一息的陆饶一个。
让他怎么下得了手，扼杀那村里唯一活着的希望。
“04，当唯一有什么好的呢？每个人都成为希望，世间才美不胜收，不是吗？”
“所以别再放任这种悲剧再次降临了。”
“04，不要顾及我，做你应该做的事。”
眼睛里倒映出近在咫尺的风暴，容不得他再思考犹豫。04捂住眼睛：“我会杀掉所有入侵者，用他们的惨叫为你奏响安魂之曲。”
风暴席卷那孤零零的人影，生命的气息随之消失，03双手抱胸，只等着风暴散去替04收尸，毕竟同僚一场。
但了解他的反叛军知道他的真实目的，并非收尸，而是为了捕捉吞噬没有反抗之力的魂体04。
当黑色粒子渐渐消散，露出遮挡的景象，包括03在内的所有反叛军都神色剧变。
04居然没事！而且散发的气息更为恐怖！
03下意识吞咽一口唾液，讨好堆笑：“04，你刚才说的背叛一事，我好好想了想，认为说得在理·······”
话未说完，暗红的光芒耀眼，斩下他一臂。
“为你们的所作所为，赎罪！”04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穿梭在反叛军中，所过之处，尸体倒了一片，而且那些隐藏在皮囊下的魂体尖叫着被撕裂成渣。
“可恶！04，不要以为单凭你一人就能为所欲为！所有人听我号令，杀！”见丧失沟通的可能，03拼尽全力与04一战。
他知道自己跑不掉，除非04死！
刀光剑影，暗黑风暴，种种威势使魔域剧烈震动。
不少留守的魔种或者平静生活的居民都跑出来查看，只见天际被染成血色，恍如黄昏来临。
拼杀到最后，一抹抹身影倒下，只剩火龙加身的人影立于天地间。
然而更令人震惊的是，那道身影刹那间轰然爆炸，绚烂得犹若尘世的烟火，转瞬即逝。
重新成为魂体的04遥望远方：“宁微，最后就看你了。”他失力坠落，落进一块石头中沉眠。
而被04惦念着的宁微，此刻正昏睡在南泽怀中。
不远处，01双手捧着粒子晶体通过它控制外界的阴灵吞噬生命，晶体则将吞噬的生命反哺01。
突然，反哺的能量柱逐渐变细，直至消失。
01皱眉摇动晶体，挤出两三滴能量，晶体彻底歇了气儿。
这么点能量，还没剑宗一峰人多。他猛然低头看向昏迷的宁微和南泽，最棘手的两人在此，究竟是谁挡他路？
04？不可能，有03去阻拦，他抽不出手。那又是谁？
01抓破脑袋也想不出究竟是谁坏他的好事。
出神之际，手心顿时一空。
贴身护法的宁文逮住01思考的机会夺取粒子晶体，一掌把它拍向宁微所在。
她扬起明媚笑容，一如当初。
她怎么会恨宁姐姐呢？
她愉悦说：“宁质，我来见你了。”
随后，双眼失去焦距，直挺挺倒下，尘土飞扬。
找到01一瞬间的恍神夺得粒子晶体已经是宁文的幸运，而从失去晶体后暴怒的01手中逃跑无异于难如飞升。
需要极高的气运与极强的实力方能寻到一线生机。
可惜面对01，她两样都不沾。所以宁文抱着必死的决心假意投靠01，实则是为了替宁微夺得粒子晶体。
最终，她做到了，因此死时，她笑得像是死里逃生，得见晨曦乍现。
01发觉被背叛后的瞬间，登时出手宰了宁文。然后脚尖一点，迅雷般疾驰，夺取落在宁微手边的粒子晶体。
指尖即将碰到晶体时，却见那本该昏迷不醒的人，捡起晶体，与南泽共退。不过他们没有逃跑，毕竟诛杀01才是他们的首要目的！
“你明明身受重伤，经脉寸断，为什么！”01狂怒。
宁微抚摸伤口愈合的腹部，感受着体内充沛涌动的灵力，扯起一抹苦笑：“她的幻术，竟连我都骗过了。”
宁文最初确实修的剑，可她发现自己除了技巧，哪样都差宁质与宁彬彬一截。她不甘心落后，尝试各种方法，终于让她找到了自己的天赋所在——幻术。
修炼幻术，修为可谓一日千里，但她没有放弃剑的修炼。
宁文把幻术与剑结合，创出新的剑法流派，甚至压过天生剑骨的宁彬彬，成为三人中最强的存在。
如今修炼到大乘圆满，她骗过宁微实乃轻而易举，不过能骗过天境的01属实是天赋变态！
宁微握紧粒子晶体，视线如刀射向01。04久久未到，只能唤醒段延昭，可天道······余光瞥向身侧的南泽。
“宁微。”南泽突然出声，牵住她的左手。
宁微被惊得心脏跳快了一瞬。
只听南泽沉道：“你愿魔域繁荣，我便治理它万年，你愿尘峰平安，我便为他们提供安居之所，如今你想诛杀01，我且问你，哪怕此间没有了南泽，你也要杀他吗？”
宁微蠕动苍白的唇瓣，没吐出半句话。
南泽却化去满身戾气，温柔笑道：“我知晓了。”
“宁微，得你犹豫，我已满足。”
“但我很贪心，不愿意你忘却我，所以宁微，看着我为你而亡，南泽二字牢牢刻在心尖。”
他放开了她，奔向01。宁微无意识往他离去的方向一捞，飘扬的衣摆擦过指尖，离去。
曾经，南泽多次被留在原地，望着宁微的背影远去，而今宁微看着他的背影去往再也无法回来的远方。
“南泽！”宁微呼喊，却没有阻拦，“我喜欢你！”
红芒闪过漆瞳，南泽义无反顾与01战做一团，哪怕节节败退，依旧不要命地进攻。
宁微没有出手帮助。她知道南泽并非为了打败01而出手，而是为了打败南泽。
抹杀南泽的生命，抛弃作为南泽的一切，迎天道回归。
“系统，系统······”宁微在心中，无助地呼喊系统的名字，一遍又一遍。似乎要问一个问题，寻求一个答案。
系统沉默以对，它奇怪的直觉告诉它，现在不需要回答宿主姐姐，只需要静静地倾听她的呼喊。
它与宿主姐姐站在原地看着，南泽的气息逐渐微弱，看见他的心脏被捏碎，看见他抛弃了作为人的骨架，看见属于南泽的魂体漂浮在空中，看见人形的魂体被抽离出万千条莹莹光线，看见那魂体逐渐没有了人的模样。
从南泽魂体中抽出的光线汇聚在宁微身旁，依偎在她头顶、耳畔、肩膀、指尖，而后化成萤火虫般的光晕，消弭于虚空。
冷风拂面，脸上一片冰凉。
没了人形魂体，剑尖被紫黑浸染，方圆百里的有灵之物皆没来由地升出一股臣服之意，向此方跪拜。
宁微也不例外。
她朝化身天道的紫黑光团跪伏，乃至狂妄的01都被压制得动弹不得。
光团缓缓上浮，回归天之巅。
随着它的上浮，来自于天道的压迫渐渐减弱，01率先挣脱就朝宁微攻来。
宁微咬牙，拼着手骨移位的痛苦跑出数不胜数的醒魂法器：“延昭师兄，醒醒！”
攻势瞬间停下，01僵滞在半空。
“段延昭！别妨碍我！”
果然，天道回归，唤醒气运之子的过程都变得容易了。待天道升至万里高空，宁微终于能动了。她连忙与01拉开距离，一刻不停地向他扔法器。
“延昭师兄，你的体内寄居有另外的灵魂，找到他，吞了他，你就能活！”
反叛军能吞噬魂体进行夺舍，自然段延昭也能。只要魂体足够强大！
段延昭迷迷糊糊听见了宁微师妹的声音。
师妹不是死了吗？
他拼命睁眼想要探知真相，却被一股力压着，无论如何拼命也睁不开。
随后，他听到邪恶的低吟：“桀桀桀······找到你了，段延昭。”
这个声音，好熟悉。
他努力回响他在哪里听到过，突然想起，他应当在魔域，与尘峰众人一起生活，等待师父和师妹。
可为什么他周遭现在都是黑暗？
猛然间，手腕上攀爬的黑色荆棘出现在眼前。
他记起来了！黑色荆棘是01对他的标记！
十五年前，他外出历练，一朝不胜再次被01附身，魂魄差点被他全部吞噬，幸好魔尊来寻他分散了01的注意力，使他逃出一缕残魂躲藏在神识中。
“延昭师兄，快醒来！”
“段延昭与我融为一体，去星域吧！”
体外再次传来宁微师妹的声音，混合着01特有的贪得无厌。
段延昭破开压抑的力，睁开双眼。
睁眼的瞬间就看见他的神识里，寄居了一个陌生的生魂。
他孤注一掷，啃上那高大魂体的腿。
在神识里，任他有万般神通也施展不出，毕竟魂魄之争考验的是神识强度。
此次有天道加成，又是主场作战，段延昭这啃啃、那咬咬，把01耍得团团转，但01就是无法捉到他，滑得像条泥鳅。
“段延昭，懦夫一个，当初能杀宁微还托了你的福，懦弱胆小，不敢与我争锋。”
01在激他。段延昭一眼看出他的招数，但始终触及到心中那根刺，导致他的行动乱了片刻。
01逮住机会，眼疾手快扑过去，把还没他头大的段延昭捉到手心。
“段延昭，你太容易被看穿了！”他张开血盆大口，眼看就要吞噬段延昭。
一道光芒忽然刺得他睁不开眼。
宁微扔的醒神法器生效了！
段延昭挣脱束缚，翻到01背部，张嘴就咬。
一口，两口，三口······他的魂体开始扭曲变大，远远看去像棵奇形怪状的树。
他再也不是过去纵然沉默寡言却善解人意的段延昭，他被逼成了一只争食的野狗，疯狂、狡诈、苟且偷生。
“段延昭，与我融为一体，站于世界顶端，再也不会被小小剑宗拿捏！”
段延昭没理，继续换地方啃。
“段延昭，与我合作，我放了你所在意的人怎么样！”
段延昭停滞片刻，在大手即将捉到他之际，跳跃到另外的地方持续啃。
“段延昭，宁微没死，她还活着，我们并非死敌！”
段延昭终于开了口：“真的吗？我不信。”
“我放你出去看看，如何？”
段延昭望向01硕大的双眼，轻轻点头。
再次掌握自己的身体，段延昭并没有多开心，但在看到宁微的那刻，他明显感觉到心脏在加速。
“师妹，你回来了。”
宁微顿住，回以微笑：“我回来了，师兄。你也快回来，只要你打败01，我们就能团聚。师父也还活着，师姐很想你，还有程信师兄，他，他也想你。我跟你说，陆饶出息了，他晋升大乘，成了我们尘峰的牌面。”
段延昭目光柔得像极了春光照耀的清泉：“那就好。”
“师妹。”他嗓音微颤，“宁微，杀了我。”
他与01的魂魄差距太大，胜利的可能微乎其微。唯有同归于尽的胜率要高些。而想同归于尽，需要宁微对他与01进行攻击，一起削弱。
他目光灼灼，再次郑重嘱咐：“宁微，杀了我，只有你能办到！”
话音未落，他便被醒过神来的01拉进识海。
“段延昭，你竟敢骗我！”一天之内被背叛两次，01怒不可遏。
“我可没有许下承诺，只不过答应你去外面看看而已。01，我与你，不死不休！”
段延昭再次开始风筝战术，而外界的宁微张嘴，喉间涌出似笑非笑又似哭非哭的笑声。
她捂住腹部，笑得挤出几滴生理泪水。
“系统，你选对人了，你真的选对人了。我居然舍得下手，我内心居然舍得对他们下手！”她振音低吼，“啊！”久久不绝。
当悲恸的吼音渐息，宁微凝聚灵针与定海神针激光化，全数往段延昭的身体上招呼。
数不清的阵雨扎在他身上，没有冒血，但他体内的经脉、丹田甚至暗物粒子都在缓缓消解。
段延昭的魂体凭空消散一部分，但01更惨，诺大的魂体如豆腐渣工程的高楼大厦，轰然坍塌。
宁微的攻击更多作用在了01的魂体上。
段延昭不再躲避，不要命的正面扑向01将之拳打脚踢，一顿猛啃。
01不甘示弱，反咬一通。
良久，段延昭的魂体变得如风中烛火，明明灭灭。
他笑了笑，低吟祝愿：“阿姐，你要幸福。我知道你也爱慕程信师兄，别再拒绝了。”
魂体的光芒彻底湮灭。
段延昭的肉身倒下，陷进柔软的沙地里，宁微才停下攻击。
她召回神针，感觉自己好似身处另一个空间，周遭的一切都被拉长拉远。
01死了？罪魁祸首终于没了？
宁微恍恍惚惚，触不到实感。
所以她没有看见，“段延昭”的手指动了动。
宁微转身背对那倒下的尸体，缓缓摊开右手，看见手心里那块粒子晶体，愣愣问；“系统，该怎么处置它？”
“报告宿主姐姐，粒子晶体以此间现在的手段均不能将之彻底毁灭，须由我带回星域。”
啊，原来她没办法毁掉它，所以才滋养出阴灵，当时她没有多此一举把它刺碎而是把它封存就好了。
至少，此间的灵气不会被污染。
都怪她，都怪她。
南泽的死亡，延昭师兄的死亡，还有宁文的死亡，都怪她自己。
“系统，我才是罪人，为什么不是我死去呢？”
话刚出口，背后救传来充满戾气的怒吼：“宁微，去死吧！”
她条件反射地回头，看见镇魔剑刃近在咫尺。
师兄牺牲了，可笑的是01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