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堂内部近乎成为废墟。

    喜庆的红灯笼被碎石淹没，庭院中种植的柿子树被雷劈弯了腰，血如红雨挥洒，侵染被暴虐剑气四溢留下深痕的高墙。

    满目疮痍。

    宁微来时，宁质与宁彬彬的战斗还没有分出胜负。

    宁文冲上来绝望哭求：“宁姐姐，救救他们！”

    宁微立即出手制住失去理智的宁质，用捆仙绳将之五花大绑。但当她看到宁质的经脉里流淌着的黑色，仿若被当头一棒，头晕目眩。

    她能镇住宁质，却无法把他拉出欲望深渊，毕竟她自己都在魔种的深渊里苦苦挣扎。

    面对伤痕累累鲜血横流的宁彬彬，她的口腔里却分泌出饥渴的唾液，心魔在心中狂妄叫嚣，吃掉他！吃掉他！

    耳畔响起的宁文着急担忧的清脆嗓音被拉远，视线变得模糊，宁微察觉出心魔在自己的灵识里搅得天翻地覆，可她没有余力去制约，抵抗汹涌澎湃的欲望已然耗尽精力。

    若南泽此时在她面前，她肯定会失去理智，幸好她有先见之明，切断了她和洞天福地的全部感知联系。

    然而最糟糕的是，背上的清染旧态萌发，赫赫吞咽着唾液。

    清染咬紧牙关抵抗一波波冲溃防线的浪潮，从干涸的喉咙里挤出一句话：“宁微，杀了我。”

    可宁微视线模糊，在失去理智的边缘徘徊。

    谁又来杀掉她呢？

    好在关键时刻系统惊吼：“宿主，醒醒！我相信你一定不会被欲望控制！”

    随着系统话音响起，电流滋滋淌过宁微识海，神识骤然一荡，拨开遮掩迷雾。

    理智重新占据上峰，宁微不顾洞天福地暴露的危险挥手将宁文与宁彬彬收进洞天福地，以最快的速度侥幸逃生的独孤堂管事，扔给他一袋银票，嘱咐重建独孤堂后，即刻赶回荒无人烟的森林，对正在被欲望吞没理智的宁质与清染施针，夺回他们的理智！

    “滴！开启支线任务一：清除宁质身体内的暗物粒子。”

    “滴！开启支线任务二：清除清染体内的暗物粒子。”

    宁微对两人的施针参考的是对季长雾的治疗方案，需要百分之百集中精力施针，控制经脉里的灵力回路，所以当系统发布任务时，她无法一心二用，分出一丝精力询问。

    待一天一夜过去，宁质与清染眼中的红芒彻底消失，她放佛全身被掏空般瘫软地上。旁边的两人呼吸绵长，睡得安稳，宁微长长舒了口气，询问系统什么叫暗物粒子？那东西算病症吗？

    系统找出数据库里的资料：“宿主，暗物粒子是在星域中发现的一种新能源。可替代星舰燃料，造粒子武器，开发价值巨大，但研究部门发现该粒子拥有生命，相当于病毒，能够破坏生物神经系统、篡改基因，给星域生物带来近乎灭种的危害。于是关于它的项目全部被叫停，而后针对暗物粒子的初代医疗器械，也就是我被研发成功。”

    “但我具有缺陷，不能投入到正式使用当中，研究部门以我为模型造出堪称完美的医疗系统，把感染病毒的生物拯救，我因无用被放弃。星域此后相安无事多年，直到反叛军出现，他们不知用什么方法和暗物粒子达成协议，暗物粒子寄生反叛军，而反叛军获得强大能量，和星域对抗。”

    “反叛军里的人全部由主角或反派构成，他们不死不灭，暗物粒子无法给他们带来威胁，从而后来变成反叛军单方面利用暗物粒子进行侵略。”

    “暗物粒子具有物竞天择的习性，会根据环境改变而进化，不同世界寄生的暗物粒子基本功能都不一样。据我观测，在这个世界，暗物粒子的进化方向便是与灵气融合，寄生修士，把他们变成魔种，吞噬修士血肉生存。”

    宁微忽然反应过来，抓住重点问：“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是谁？”如果找到气运之子，是不是就能杀死反叛军，清除暗物粒子？

    系统瞬间懂得宁微的想法，连忙翻找它冗杂的数据库，找到两本书，兴奋道：“宿主，此间有两位主角，一是现在的元天尊者清澜，二是万年后能够已一己之力踏破虚空飞升上界的仙尊段延昭。”

    宁微蓦然沉默：“没有别人吗？”

    “我的数据库里只有这两个人是此间的主角。”

    宁微痛苦闭眼：“可他们两个人，现在都被01所夺舍。已经没有人能阻止01了。”

    系统寻遍数据库也没有找到解决办法，拥有主角光环的人永远杀不死，这是星域的铁律，除非双方都拥有主角光环。

    如果清染和段延昭两位主角都被01所夺舍抹杀，那么将没有人能够拯救此间世界，所有人都会沦为反叛军的奴隶，成为供养暗物粒子的食物。

    “不，宿主，我们不能放弃！”它疯狂运转程序计算可能性，终于从千万条死路中推出一条结论，欢欣道：“宿主，我算出来了！01千年前落败，经历过致命打击，他的恢复哪怕有暗物粒子加持也不会太快，不然此间的仙魔大战就不是仙盟获胜。那个时候的他是比清染弱的。”

    “而今仙魔大战刚结束五年，他的伤势恢复恐怕不容乐观，没办法一口吞掉清染的神魂，所以我们唯一的出路就是，唤醒清染神魂，助他杀死01，最后再去浮川毁灭暗物粒子传播源头，我们就能拯救世界。”

    宁微闻言，激动地撑起上半身，疲惫一扫而空：“如果成功，我就能改变万年后的结果，师父不会死，延昭师兄也能好好修炼······”突然，她想到在段延昭原本的故事里早死的段元如，眼里的光彩骤然黯淡：“但元如姐姐会死。系统，没有两全的办法吗？”

    系统再次息声，这一次它沉默到底，没有给出解决方案。

    宁微双眼无神，枯坐许久。

    清染醒来时，映入眼帘的便是被阴影笼罩的落寞身影。

    “季长雾？”她轻唤，对着宁微作揖，“多谢季道友出手相救，清染铭记于心。”

    “我不叫季长雾，我姓宁，名微，宁微。”消除误会，就不需要季长雾的名字再帮她背黑锅，所以宁微报出自己的本名。

    她扒住冷硬的山洞石壁起身，嘴角微微勾起，明明在笑，那双杏眼却泫然欲泣：“我大概暂时不能帮你救师兄了，我要安顿好独孤堂的孩子们，还要帮宁质与我自己扼制体内欲望。清染，不如你先留下来，我帮你压制乃至祛除身体里食人的欲望，行吗？”

    宁微思考许久，始终无法做出决定，一边是元如师姐，一边是师父和延昭师兄，两边都是她重要的家人，怎么可能轻易地放在天平两端决定他们的生与死？

    所以她像曾经教她针灸的师父死后那般，选择了逃避。她从没有参加师父的葬礼、没有去师父的墓前拜祭，日日夜夜把自己关在研究室里研究突破，就像师父还在身边。

    她在心里对系统说：“01还没有肆无忌惮地主导仙盟，证明清染尊者的神魂应当还比较稳固，所以不需要争分夺秒地去救他，我们先完成支线任务，找出祛除暗物粒子的方法，好不好？”

    系统：“我是属于宿主的系统，宿主的决定就是我的决定。”

    宁微鼻酸地想哭，师父、师兄、师姐、师弟、阿宝、还有系统，他们都在包容她的任性，明明是关乎无数人生命的大事，系统却没有强硬地逼迫她去完成。

    同一时间，清染亦给出答案：“抱歉，我想回去守护师兄。”

    每个人都是不同的个体，每个人都有不同的选择，清染的选择是清澜，且坚定不移。

    宁微理解她的选择，只道：“你在此处等我半天，午时三刻我就回来。”

    等待半天并非麻烦事，清染想也不想，点头答应。

    于是留下清染看护宁质，宁微前往隔壁闭关修炼的石室，拿出骨笼。

    04懒懒睡在笼底，惬意悠闲。

    宁微运转灵力摇动骨笼逼出业火与冥水，使毫无准备的04被摇得摔了个大马趴。

    04狼狈爬起释放黑气，也就是暗物粒子风暴抵御业火与冥水侵蚀，阴森森盯住宁微。之前在独孤堂，宁微的心境只差一点点就能击溃，可惜关键时刻清醒，让他之前破阵准备功亏一篑。

    他抹去嘴角蜿蜒流下的血痕，眸光暗沉，心道：“算你运气好，不过只要你一天被暗物粒子折磨，欲望总有一天会吞噬你的理智。宁微，我们走着瞧。”

    而被惦记的宁微，此时没空理会04。她运转灵力，抽出缕缕业火与冥水封进灵力针里，它们制造的疼痛可以暂时始神志清明，不被欲望吞噬，对即将离开的清染而言，应当是最好的礼物。

    她还为金丹境的宁质制作出百根灵力针封进储物玉盒，不过琢磨着宁质神魂不敌清染，她把业火与冥水的剂量减了三分之二。

    准备完毕，离午时三刻还差一刻。

    赶上了。

    宁微急匆匆把装有灵力针的玉盒赠给清染说明用途。

    清染感激跪地：“宁道友的大恩大德清染无以为报。”

    宁微连忙扶起她：“此物不值几个钱，而且它的精髓来自仙盟的前辈们，我只是加以利用而已。时间不早了，快走吧，你的师兄需要你。”

    清染还是坚持给宁微磕了个头，才小心翼翼抱着玉盒离去。需知凤凰为神兽，像个高傲，绝不轻易低头。

    “是个性情中人。”宁微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喃喃自语。

    随后转身，不放心地把宁质绑起来，抱到玉榻上休息，才放出被她收进洞天福地里的三人。

    然而三人的氛围十分怪异，特别是南泽，在出来的瞬间，温柔的笑容骤然消失，释放出低沉气压，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眸底更是杀意汹涌澎湃。

    平时胆大的宁文瑟瑟发抖，拉着宁彬彬悄悄往角落里靠。

    救命，南泽师兄愈来愈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