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缘·原身

    三天后,临仙村。

    原本是村庄的地方成为一片空地,灌木丛生,荒凉残破,不见一点人烟。

    大山恭敬地解释道:“诸位仙长,请牵紧我。临仙村周围被邪神施了法,只有拥有本村血脉的人方能进入,其他人不可进入。”

    于是桓知衡牵住他的右手,悟言牵住他的左手,而宁微揪着悟言的耳朵。

    “宁施主,你何不妨牵住贫僧的袈裟。”

    宁微脸上的笑堆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假如圣僧闭嘴不言,我牵袈裟自然是没问题的,但奈何圣僧你喋喋不休,导致我心魔丛生,手上不牵住一个有温度的东西,恐堕无尽深渊呐。圣僧普度众生,必然愿意为我这个苍生一员牺牲吧?”

    桓知衡封闭听觉,以其他四感与神识观测四周,见宁微与悟言又吵架,他直接笑容温柔地敲响两人额头,声音之响,吓得大山后退几步。

    “大敌当前,大家要小心谨慎,勿要斗气斗嘴。”

    宁微低头,放开悟言的耳朵,悄悄挑衅地朝悟言做了个鬼脸,口中却说:“知道了,师父。不过,徒儿这是在锻炼悟言圣僧的心性,增强他的忍耐力,避免他被食人的欲望吞噬。”

    好家伙,还记着在溪山行旅图幻阵中,他差点忍不住咬她一口的仇呢。

    悟言单手行礼,神情悲悯:“多谢宁施主好意,贫僧······”

    大山忽然惊叫,打断他的话:“快牵住我,闯入者会被抹杀!”

    话音未落,本就阴森的方吹起一阵阴风,令人背脊生凉。

    悟言一直没放开大山,下意识伸出空闲的左手去捞独身一人的宁微,但他突然发现,宁微的身影一瞬间被拉远,随后没给他们反应时间,阴风顿时变成能将大树连根拔起的飓风,将他们席卷。

    而宁微的遭遇同样,在被卷上天的同时,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完蛋!

    ——

    小溪河畔,几位妇人临水洗衣。

    “啊!”突然,一位妇人跌坐在鹅卵石上,惊恐指着从上游飘来的尸体大叫,“死人!”

    有胆大的立马上前查看,探了探鼻息:“还有气儿呢。是个白嫩姑娘,这颜色与当选上神女的大丫还好。”

    “咦?”她狐疑地端详一会儿,向没有过来围观的妇人招手,“宁家的,快来看看,这不是你家逃走的大花么?”

    有人雀跃出声:“河神有眼,终于把背叛我们的人抓回来了!快绑起来送宗祠!”

    被唤作宁家的的妇人撞开人群,混浊的眼里闪过精光:“去去去!我家大花比她可好看多了,况且锁骨处有一颗红痣。”说着,她粗手粗脚扒开那女子胸前的衣衫,露出一片白皙光滑的肌肤:“人家白着呢,哪是我家大花。”

    粗粝的手背划过锁骨,她暗道,细腻得和好人家的瓷器似的。

    便用力掐了一把:“人家细皮嫩肉,肯定是哪个高门大户的小姐,不小心失足流落到我们村。我看她和我家大花长得像,也算有缘分,就好心救她回家养着。”

    说完,扛起女子,就要离开。

    但围观的妇人可不干了,抬手就要抢。

    “那是我发现的,合该是回我家,宁家的你放手!”

    “她涨和我家大花像,一定是大花送来孝敬我的,算是我女儿!”

    ······

    宁微感觉自己像皮球一样被人抢来抢去,她难受地从黑暗中苏醒,发现自己被人背肩上,一堆妇人扒住她的衣衫争抢。

    “醒了!她醒了!我们让她自己决定跟谁走!”

    有那么多人拦着,走不掉的宁李氏放下宁微,挤出一副自认为和蔼可亲的笑容:“小闺女,我瞧你衣着华贵,城里来的吧?我家每日有人赶牛车去城里,不妨和我回去歇歇脚,明日送你回家。”

    有人立即嘲笑:“宁家的又骗小姑娘拿去卖哦!”

    宁李氏立即变了脸,横眉竖眼;“如果你们再胡说八道,看我不撕烂你们的嘴!”

    身为被争抢的焦点,宁微没有表情地盯着处于对骂阵营中单挑所有人的中年女子。

    她的老脸皱的像一张树皮,眉眼刻薄,一张利嘴不饶人。

    宁微抬手捂住左胸,胸腔里跳动的心脏莫名升起悲伤、恐惧、痛恨,它们交缠成一张网,困住氧气,几乎令她窒息。

    这并不是属于宁微的情绪,而是属于来自于原身残留在这具身体中的怨念。

    “我跟你回去。”宁微指向宁李氏,结束了骂战。

    宁微被宁大婶好声好气地扶回去,但一走进她家屋子,宁李氏便换了张面孔。

    她大手一拉将靠在自己身上的虚弱宁微摔在地上,指着她的额头破开大妈:“小贱蹄子,十年前逃跑,害我们吃了多少苦才度过难关,你知道吗!”

    “送你当河神的新娘子是送你去享福,结果自己跟着野男人跑了,小小岁数就不学好,偏学该被浸猪笼的玩意儿!”

    突然,屋子外传来一道年轻男人的声音:“娘,我看别人在讨论你捡了个小姐,快让我瞧瞧!”

    大门被踹开,进来一位长相贼眉鼠眼的男人,与宁李氏有两分相似,他身后还跟着一位身形佝偻的中年男子。

    那位先进来的男人一看到宁微,顿时两眼发光。

    “嫩得很,不愧是高门小姐!”

    宁李氏呸了一口:“哪里来的高门小姐,是你妹妹大花。她耳后有肩膀处有一颗大痣,叫我给认出来了。”

    一听大花的名字,那位至始至终沉默着的中年男人惊恐地破了音:“真是大花?还不快将她捆了送到宗祠,十年前她在祭祀前夕逃跑,给我们家村子惹下天大祸事,宁氏族长有令,如果再见到她,必要百般酷刑折磨致死,以求河神大人的宽恕!”

    宁李氏大力揪住他的耳朵:“这件事早过去了,况且我对外说她不是大花,你这老头子成心要我成全村唾弃的对象是不是?”

    宁家大儿,也就是那位贼眉鼠眼的年轻男子宁狗蛋,眼珠咕噜咕噜转动:“那娘你带她回来干什么?我们家的粮食可不多,多不起一张嘴。”

    宁李氏得意挑眉:“把她卖给村尾寡居的李老头,挣一笔银子给你当做彩礼娶媳妇儿!”

    打得原来是这个主意。宁微看着如意算盘打得贼响的一家三口,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宁微脑补出原身悲惨的一生。

    出长重男轻女的家庭,在刻薄生母与懦弱生父的压榨下辛辛苦苦长到八岁,却被为保平安的村里人推出去当所谓的河神的新娘,好在通过一番努力她逃出生天,扎进野兽凶猛的森林不停逃跑,直到累死在路上。

    她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穿越的森林就在东陵境内,离临仙村并不远。

    宁微缓缓站起来,理正衣衫:“你们想卖我?”

    顿时嘲笑道:“我一根头发丝儿都比不上的牲畜,还想把我捆起来卖了,可笑至极!”

    宁李氏见她起身,一副高高在上的嘲讽语气,颇为震惊。大花从小唯唯诺诺,在她面前大气都不敢出,去外面逛了一圈回来竟敢顶撞嘲讽她?

    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东西!

    “小浪蹄子!”顿时怒气冲冲,操起一件物什就要冲着宁微打。

    宁微抬手,毫不费力接住,微微用力,那厚实的板凳啪地碎成数截木片。

    她逼进一步,抓住宁李氏的手腕,一把扯到自己面前:“你们这些人,看不起女童、女人,却偏偏像个吸血虫似的趴在她们身上吸血、吃肉,简直比阴尸还有可怖。”

    “特别是你。”宁微抬起空闲的右手狠狠掐住她的下巴,满意地看着她眼里流露出的害怕,“身为母亲、女人,却对自己的女儿毫无爱护怜悯之心。”

    她眯眼啧了一口,抬腿猛踢宁李氏的膝盖。

    宁李氏只感觉一阵钻心的疼痛从下半身直冲头顶,她忍不住嚎叫,无力跪地。

    “废了你的腿,永远跪着向你死去的女儿赎罪吧。”

    而后宁微抬眼,冰冷的目光射向屋里另外的两人,她缓缓走近:“不用着急,一个一个排队赎罪。”

    宁狗蛋看见漂亮姑娘的龌蹉心思一下散尽,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恐惧。

    他大叫着我错了,把自己的爹,宁狗剩推到宁微面前,然后迅速连滚带爬地逃向外面。

    “父慈子孝,着实令我感动。”宁微噗嗤笑出声,鼓掌赞叹。

    但她说得每一个字都不禁让宁狗蛋毛骨悚然:“怨鬼索命,救命啊!”

    宁微凝聚出灵力针,一手定住向外逃窜的宁狗蛋,一手提起扑倒在她脚边的宁狗剩的衣领。

    “身为一名父亲,不管子女死活,放任悲剧上演,你可知罪?”

    宁狗剩连连点头:“知罪知罪!大花,那些让你遭罪的事都不是爹干的,是他们害得你,放过我吧!”

    宁微脸色骤然铁青:“推卸责任,罪加一等。”

    话音未落,她生生扣下宁狗剩的眼珠子,又废了他的双腿。

    最后,她走到宁狗蛋身旁,一只脚踩伤他的脚踝,慢慢将骨头碾碎。

    宁狗蛋只觉时间拉得老长,比下地做活的时间还长。

    他听见自己的脚踝处不断传来骨头碎裂的声音,咔滋咔滋,聚成一座大山压在他的心头,痛的他近乎晕厥,却始终无法真正的陷入昏迷。

    宁微随手召来一条完整的板凳,用力压向宁狗蛋的下身:“断子绝孙,对你们这些黑心肠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咔嚓——”

    宁狗蛋感觉下身一凉,难言的疼痛一波又一波地席卷全身。

    说完,宁微解开他的哑穴,只听得一声痛吼,震耳欲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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