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缘·白府

    角似鹿、头似驼、眼似兔。

    白纤纤还是第一次真正见到古籍上记载的龙,一时间没认出来,被吓得两股战战。

    她强撑着用尽最后的力气闭眼,眼不见为净。

    而阿宝瞧见歹徒油盐不进地闭眼,沮丧垂头,伸出小手扯扯宁微的衣摆,被宁微重新收回小洞天中。

    她真没用,又没帮上忙。阿宝坐在她从河边捡来的巨石上长嘘短叹。

    小洞天外,白纤纤嘴巴闭得像块铁似的。

    陆饶提议:“要不用刑?”

    剑宗有规定,不能随意对凡人出手,但如若是凡人率先出手剑宗弟子可以不被前款规定束缚。

    不过,宁微暗暗观察那歹徒许久,她细皮嫩肉的,神情虽骄纵可面容算和善,实在不像穷凶极恶之徒。

    还没到必须用刑的地步,她暗想,拒绝了陆饶的提议。

    正当他们一筹莫展之际,远远听见一道苍老的声音:“小姐,别任性了,快回来吧,夫人听见小姐你失踪的消息直接晕倒了。”

    宁微眼尖看见那歹徒一闪而过的焦虑,她试探着问一句:“白知县的千金?”

    那歹徒闻言浑身僵硬一瞬。

    宁微与知衡师父对视一眼,得出肯定的结论,于是唤来那位寻人的老者。

    老者身着锦衣,身后跟着一串穿着统一形制麻衣的家丁,他们各个手持刀枪棍棒。

    老者一看见被宁微控制在手中的白纤纤,霎时老泪纵横:“小姐,老奴可算找到你了,不负老爷的期望。”

    他擦干眼泪,盯着抓住白纤纤的宁微,混浊的眼睛里不乏精明:

    “老朽是天墉城知县的管家,姓陈,幸得他人尊称一声陈管家,这位是我家小姐白纤纤,不知几位是?”

    桓知衡上前一步,挡住宁微,取出剑宗信物:“我名桓知衡,来自剑宗。”

    “原来是仙长。”神情中隐隐带着高高在上的陈管家一下弯了腰,“仙长请恕老奴眼拙,没能及时派人迎接仙长到来。”

    “无事。”桓知衡温柔扶起把腰弯得与地面平行的陈管家,并向他说明了刚才发生的事。

    陈管家闻言冷汗涔涔,慌张下跪,连连请罪:“仙长,我家小姐习武多年,十分向往侠客儿女,最近城中出事,各家各户闭门不出,空空荡荡引来不少歹徒偷盗东西,我家小姐正是听说此事才偷跑出门行侠仗义。”

    “各位仙长是生面孔,小姐不免认错人。还请仙长们看在她年少无知的份上,饶恕她的冒犯。”

    漏洞百出的解释,白纤纤是在陆饶表明身份后出现的,不可能不知道他们的身份。

    宁微站在知衡师父身后,与一旁的章临师兄眼神交流,都看到彼此眼中对此番话的不信任。

    桓知衡亦不可能没有察觉出真假,然而他依旧言笑晏晏:“白小姐的气魄与胆气可谓是令男儿也自愧不如。宁微放开白小姐。”

    “是,师父。”宁微松开钳制,哪想重获自由的白纤纤向她更加靠近几步。

    白纤纤高昂下巴,鼻孔撩天:“回去告诉爹爹,我要跟在仙长身边沾沾仙气。”

    说完,她拉着宁微往东边走:“我知道哪里有得病的人,你们跟着我走就行。”

    宁微顺从地跟在她身后。

    陈管家老树皮般的脸上,每一道褶皱都挂满不赞同:“小姐你千万不要任意妄为,为表尊敬,老爷身为知县得率先拜见仙长。”

    “臭规矩。”白纤纤嗤笑道,拉着宁微越走越快。

    桓知衡笑吟吟道:“没关系,人命要紧,我们先去见病患吧。”而后信步追过去,陆饶和章临向管家点头示意便跟着离开。

    陈管家无奈,叫来一个家丁耳语几番打发他回知县府报信,也快步追了过去。

    他跑得气喘吁吁,遥遥瞧见白纤纤领着一位女仙长拐进破瓦寒窑聚集的西巷。

    宁微一拐进巷子,看到老老少少靠着墙躺了一地,他们全部披头散发、衣衫褴褛,双眼黯淡无光、麻木不仁。

    最奇怪的是他们之中极少有青壮年。

    “前几日下大雨,他们的房屋都塌了,但现在情势危急,无法派人手给他们再建房屋。”

    白纤纤素手一指,指了个靠在最外围陷入昏迷老人,“陷入昏迷一般离死亡不远了。”

    宁微二话不说走到男人身旁检查。

    白纤纤惊讶地瞪大眼睛,凑近了点:“你不嫌他脏?”

    男人满身污秽,散发着冲人恶臭。

    宁微检查他身体的手已经沾染上不明脏污,但她面色不变,从容地开启经络检测仪继续检查,仔仔细细查看三遍,眉峰不禁促成高峰。

    赶来的桓知衡安静等在一旁,见宁微停手出声询问:“怎么样?”

    “棘手。”宁微取出针灸袋,里面是给季长雾特制的针灸针,“他的体内竟然拥有灵气。”

    桓知衡闻言温柔弯起的嘴角悄然下落,忧虑道:“没有特殊修炼方法,被他们吸收的只有遭污染的灵气。”

    宁微心事重重地点头。

    一般灵气只会被修真者、灵兽、灵植吸收,一般凡人或凡物是无法吸收灵气的。正因如此,万年前的灵气污染浩劫才没有影响尘世。

    但为何此人体内拥有灵气?他的丹田并没有修炼的痕迹。

    宁微专注施针,暂且把阻挡污染灵气的蔓延,又去看下一个病患,发现每一个人体内都有污染灵气的存在。

    与此同时,系统出声发布任务:“支线任务12360:拯救被污染灵气侵蚀的孙甲。支线任务12361:拯救······”

    她检查多少个人,就发布了多少个任务,而他们的病因在系统的提示中全部一样。

    污染灵气进入凡人体内会引发呕吐、发热、咳嗽等病症,与疫病的症状很是相似。

    所以送往剑宗的任务贴中写着,在前期,天墉城的父母官白知县是以治时疫的方式治城,但并未达到理想效果,“疫病”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蔓延,因而达到现在全城人都感染的恐怖状况。

    宁微猜测:“污染的灵气不会出现人传人的现象,应当是有妖邪用一些特别的方法把灵气注入百姓的体内。”

    “妖邪作乱。”桓知衡眸底划过一道凌厉的寒光,“能治吗?”

    她为祛除季长雾体内深入骨髓的污染物,埋头苦苦研究十年,治疗这些误吸污染灵气,却不用考虑祛除污染灵气的同时还要保留灵力的凡人来说,自然手到擒来。

    “能。”

    她心里已经估摸有了药浴药方的大概,不过得治疗几人才能切实调整出具有普适性的药方。

    宁微拿出笔墨纸砚写了张药方,递给白纤纤:“白小姐,我需要这些药材,请尽快送来。”

    白纤纤好奇接过打量几眼后,就扔给姗姗来迟的陈管家。

    陈管家忙吩咐家丁干事:“照着这方子,去寻品质最好的药材来。”

    宁微趁着寻药材的空隙,吩咐陆饶把曾被大水泡得摇摇欲坠的房屋简单修复,自己则是把剩下人的病情摸了个遍,全都是污染灵气侵入体内导致的病症,没有例外。

    ——

    知县府,书房。

    天墉城的校尉田民急得嘴唇燎泡,一身腱子肉也掩盖不了端正的国字脸上透出由内而外的恐慌。

    “大人,小人手底下的兵快撑不下去了,昨夜有几个造反出逃,还好被我发现,就地斩杀,暂时稳住军心。”

    白知县细细查看田民呈上的新布防图,敲着一处说:“这里需要再布一处暗哨,可观四方,减少盲区。”

    “大人,兵没了哪儿来的人手布置暗哨!我们派出去求救的人,只有七天前回来一批,结果请的帮手都是些半吊子,没有一个有用。谁知道其他求救的人什么时候回来,请的又是些什么混日子的。大人,我们不如弃城逃······”

    “老爷不好了!”

    门外突然传来惊慌叫喊打断他的话,田民是靠着敢拼敢打的气劲在兵营里混出头的,脾性本就急躁,这一打断,连日来的恐惧与疲惫化成一股气直冲大脑,他随手抓起一瓷器往地上摔:

    “没规矩的东西,大吵大闹成何体统。若惊醒那些东西,爷爷我拿你祭旗!”

    把报信的家丁吓得心惊胆颤,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小······小的有要事禀告老爷。”

    白知县头也不抬,又用朱砂笔在布防图上标出几处值得商榷的地方才道:“进来。”

    家丁连滚带爬地开门进来:“禀报老爷,小的们找到小姐了,但小姐不肯跟我们回府。”

    白知县默然,只抬起朱砂笔,视线仍落在布防图上。

    家丁继续说:“小姐还把从剑宗赶来帮助我们的仙长带去西巷。”

    闻言,白知县猛然抬头,提笔的手僵在半空。

    “剑宗来的仙长?”倒是田民率先开口,一改方才的记载,眼中亮起精光,

    “大人,我们还不知道这些仙长的实力,不如诓他们去城东的桓府,若是能成功消灭里面的东西,我们就赌一把,和盘托出?”

    “不然,贸然告诉他们真相惹恼河神,我们怕是连白天都撑不下去了。”

    白知县搁笔,依稀可以窥出年轻时貌比徐公的脸庞须髯若神,但此时他攒起剑眉,破坏了和蔼可亲的神韵。

    思虑良久,他没有正面回答田民,反而起身把皱起的衣袍整理平整道:“随我前去拜见仙长。”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