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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宗日常(下)

    少年叫钟鸣,身负剑骨,天赋卓然,与曾经的江洲是友好竞争关系。

    但江洲自筋脉寸断后,会时不时他找麻烦,所以他后面学聪明了,用留影石记录江洲的恶行,留作证据,期望有一天能惩罚他的恶行。

    昨日,拭剑锋举行低境界弟子考试,他一举夺得金丹境魁首。

    今日,江洲就带人堵他。

    他暗暗开启留影石的记录功能,奋力抵抗。可惜三名金丹修士联手把他打败,封印丹田并禁言。

    失去灵力的他原以为又是一场普通地挨打,可万万没想到江洲会如此疯狂,生生戳瞎他的左眼。

    幸好一位女修挺身而出救下他,否则他的右眼也将不保。

    救他的女修他曾见过,是尘峰被人称作宁医师的宁微。

    宁微其实算是剑宗特殊的存在。

    虽然身为尘峰之人,却被公玉峰主偏爱;

    虽然修为不高,却由于是医修而受到许多修士尊敬;

    虽然江洲跟个疯狗似的逮谁咬谁,却愿意放过她。

    在弱肉强食、同门关系淡薄的剑宗,她的存在令人羡慕得眼红,然而正因为这种特殊,她说不定能够让江洲受到应有的惩罚。

    钟鸣嘴唇发白地伸出手,抓住宁微的衣摆。经过宁微的救治,他的左眼已经不痛了,但他的骨子里放佛还残留着眼珠爆掉的痛与心悸,稍有动作就疼痛难忍。

    他颤颤巍巍张口:“我能信你吗?”

    宁微闻言转身看着他,现实而残忍地问:“江洲背后站着江峰主,想要江洲受到应有的惩罚,必须让另外两位峰主和宗主不偏帮江峰主,你有什么办法让他们放弃江峰主选择你?”

    钟鸣不甘心地握紧手中衣摆,完好无损的右眼中泛起晶莹。

    紧接着,屋外传来一声着急的:“师姐,阵峰的人又来了!”

    衣摆的拉力逐渐加强,宁微单手端着装着纱布与血水的铜盆,空出一只手无奈地掰开钟鸣紧拽的手:“你先好好休息,有事等我回来再谈。”

    她步履坚定地走出房间。

    钟鸣一动不动侧躺在竹床上,眼神幽深地盯住宁微离去的背影,刚刚拉着衣摆的手握成拳状,宛若无骨地耷拉在竹床外。

    过了许久,他摊开手,一块玉牌赫然躺在手心里,牌面上龙飞凤舞地刻着繁复的铸字——它是铸剑锋的客卿令牌。

    ——

    宁微把铜盆递给前来报信的师妹,径直跨过垂花门,穿过一条新修的蜿蜒小路,走出大门。

    门外,阵峰来人看见她出来,堆积出满脸的假笑:“宁医师,阵峰陈长老有请。”

    随即,储物袋里,专门用作与季长雾联系的传信石开始发烫,传送来的信息自动在灵识里出现:“今夜子时,温泉溶洞,替我针灸推拿除魔气。”

    宁微:“······”

    今天的她是头生产队的驴。

    阵峰附峰,陈坚洞府。

    宁微将将踏进洞府,端坐主位的陈坚就怒火滔天地掷出一个茶杯,茶杯重重摔在她的脚边,四分五裂。

    “宁微,你好大的胆子,不仅杀害我儿,还拿他的遗物到我的面前耀武扬威!”他举起陈凡的弟子玉佩,横眉瞪目,本来还称得上丰神俊朗的容颜狰狞扭曲。

    宁微冷笑,这老匹夫是非不分给她扣下好大一顶帽子:“陈长老,随意污蔑人可是会导致旁人为自保而放弃助人为乐的美德,形成人情冷漠的不良风气。所以陈长老,话可不能乱说,宁微好心送回令郎遗物,却被倒打一耙,当真是寒心呐。”

    她大幅度摇头,夸张叹气:“好在弟子我不是个记仇的,只要陈长老向我道歉,我也就不追究了。”

    “竖子尔敢!”陈坚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个目无尊者的弟子,他一巴掌拍响身旁的茶桌。“砰”的一声,茶桌肉眼可见地离开,碎成粉末。

    区区金丹竟敢在他面前放肆,眼底闪过怨毒,陈坚看了眼虚空的某一处,连忙阖上眼皮,忍住把宁微一巴掌拍死的冲动。

    自他打听到陈天与尘峰的那几个人与有发生矛盾后,他就断定他儿子的死与尘峰脱不了干系。苦苦寻觅证据大半个月也没寻到线索,不想凶手自己送来证据,但仅凭宁微送来的信与玉佩并不能成为一锤定音的证据。

    需要更加有力的佐证,比如凶手的自诉。

    于是他上报宗主,借来器宗的能在远处窥探他人的云镜布置在客堂中,把堂屋里发生的画面传给各位峰主观看。

    待他引诱宁微认罪,宗主和各为峰主就是证人。

    他的小算盘打得叮当响,不料宁微压根不接招。

    手指烦躁地击打千年灵木制成的太师椅扶手,他咄咄逼人道:“宁微,本君这一个月里遍寻杀害我儿的凶手,众人皆知。你明明手握我儿遗物,为何现在才送来?是不是做贼心虚!”

    “忘记了,今日记起来,这不是冒着被怀疑的风险第一时间给陈长老你送来了吗?”

    宁微无所谓地耸肩歪头,视线不懂声色地扫遍全屋,空间颇大,华贵典雅,此地应该是陈坚接待宾客的客堂。

    引她进来的弟子候在屋外,屋内暂时只有她与陈坚两个人。

    硬逼不行。眼珠一转,陈坚换了策略,他抬手撑住额头,透着股浓浓的悲哀:“是本君失言了。”

    “我就两个儿子,他们却全部离我而去。”

    “我身为阵修,飞升也无望,往后只剩我一人守着这空荡荡的洞府,孤独终老。”

    “你知道吗?他们刚出生的时候那么小,还不及我两个手掌大,软软的一团。”他比划出一个大小,目露欣慰,“我盼着、望着,结果他们一眨眼就长大了,时间快得我猝不及防,如今更是彻底地离我而去。”

    下一刻,他转了话锋,哀求道:“宁医师,我知道我们之间有许多不愉快,但能不能看在我们是同门的份上,告诉我,我儿到底是怎么死的?”

    宁微不为所动,扯出的笑容冷漠又嘲讽:“陈长老原来也懂得失去亲人的痛苦呀,我还以为你不懂呢?”

    “污蔑我师姐、冤枉我师姐、甚至要铲除我师姐的时候,怎么不见陈长老懂呢?”

    “胡言乱语!”陈坚铁青着脸怒呵,印堂处隐隐有黑气萦绕,额头暴起的青筋猛跳,他低吼一声释放元婴境威压。

    “说不过就动手么?”宁微笑得肚子痛,扶住腰才没笑倒,动作流畅自然,完全看不出被境界压制,“长老你的修行不到位呀,境界威压跟毛毛雨似的。”

    宁微对陈坚修为的讽刺显然是戳到了他的肺管子。他唰地站起,胸膛剧烈起伏:“宁微!”

    “陈长老,宁微在呢。”她单手捂嘴,作出惊喜的表情:“陈长老叫我是要向你儿子陈凡学习吗?学习他临死良心发现,主动向我忏悔陷害我师姐的罪过。”

    “混账东西,妖言惑众!”

    陈坚的脸色唰地黑下去,阴沉得宛若能滴出水。

    宁微则是笑盈盈的,从储物袋里拿出一封信,火上浇油:“令郎亲自写下的忏悔书,还能有假?”

    她得意洋洋地挥了挥:“长老要看看吗?”

    陈坚忽然全身紧绷,恶狠狠地瞪着宁微,咬牙一字一句道:“不,可,能!”

    “长老不相信的话,宁微给你读一读。”说着,她展开信,朗声念道:“我濒临死亡,回忆过往,此生做了许多错事。我帮助我的爹爹贪污百万灵石,欺压无辜弱小,甚至连最引以为傲的针法罗盘都是从别人手里偷来的······”

    “你说谎,你说谎!”陈坚目眦欲裂。

    宁微漠然不动,继续念道:“我的兄长曾经收了一名惊艳才绝的小徒弟,名叫段元如······”

    “闭嘴!”陈坚像个疯子般叫嚣着疾冲到她面前,劈手夺过信,三两下把信撕成碎片,“什么惊艳才绝,她就是个低贱的东西!阵法罗盘是我发明,只能是我发明的!”

    他忽然转头直勾勾盯着宁微,咧嘴露出白森森的牙,恐怖的微笑占据大半张脸,鼻翼微动:“你好香······”

    宁微的黑瞳清亮透彻,映出陈坚经脉里奔涌的黑点与侵蚀他元婴的心魔,她亦咧嘴加深笑容:“不及令郎香。”

    “宁微,陈坚入魔,快逃!”

    只有两人的堂屋里遽然响起公玉奉天着急的声音,宁微立马转换表情,震惊地环顾四周,试探性呼唤:“公玉峰主?”

    她此时像个迷路的羔羊,饿狼在一旁虎视眈眈,伺机而动。

    公玉奉天的心近乎提到嗓子眼,不顾公柘再等待看看的命令,意念微动,瞬息抵达陈坚洞府。

    一抬头就看见陈坚口水横流,猛兽似的张开双手朝宁微扑去,而宁微还毫无所觉地寻找他声音响起的来源。

    霎时,剑光四溢,宁微感受到一瞬间的如山压力,不过很快便消失无踪。

    扑向宁微的陈坚在被剑光吞没,化作飞灰消失无踪。

    公玉奉天收回本命剑,眉峰紧皱,严肃地看着宁微:“陈坚心魔缠身,堕落成魔。”

    他移开眼,望向虚空一处,“师兄,我今日违背命令,私自行动斩杀魔种,是为有罪,我自会去刑堂领罚。”

    “不过既然陈坚已死,追究过去的事情已经没有意义,望师兄把此事当做云烟,消散无痕。”

    位于观剑锋的公柘闻言叹道:“我们四人之中就属你和江海最为护短。师弟,护短不是优点,是弱点。”

    “但当初的事我们亦有失察,才导致悲剧持续到今日,我便再当一次糊涂老人吧。”

    “此事就对外宣布,陈坚心术不正,不堪心魔困扰,堕落成魔,被就地问斩。”

    说完,他挥手关闭云镜,陈坚的洞府客堂里只剩下宁微和公玉奉天。

    公玉奉天二话不说高举手臂,恨铁不成钢地扇下,宁微闭眼等待半晌,但仅仅感觉到一阵风吹拂脸庞,她小心翼翼睁开眼睛,公玉奉天的巴掌停在离她左脸的一寸之处。

    宁微缩头弱弱喊:“公玉峰主······”

    公玉奉天一甩手臂,侧身不愿再见宁微的模样:“你真所有人都是傻子吗?在陈凡的身份玉佩里注入几丝被污染的灵气,用特殊手段遮掩,当陈坚接触玉佩,那灵气就会钻入接触之人的身体。”

    “若非陈坚本就心魔丛生,凭你这毁人一生的狠辣手段本尊绝不会保你。”

    世间万物皆有脉络,宁微利用灵力针向玉佩中注入被污染的灵气,并利用针灸之法掩盖,不料还是峰主们被看出来了。

    宁微站直,腰背如松挺拔:“峰主,正因为他是陈坚,宁微才会出手狠辣,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这样做。”

    “没有人会为尘峰伸张正义,除了我们自己。”

    公玉奉天被气得七窍生烟,抬手戳她的额头:“你就不能和本尊说吗?非要使用这种两败俱伤的手段!”

    宁微垂首,眼含懊悔,公玉奉天刚要欣慰就听她说:“宁微的手段还是低劣了一点,没能瞒天过海骗过所有人。”

    公玉奉天狠狠戳了她额头一下,留下一个明显的红印:“走,你现在就走,暂时别让本尊看见你,不然本尊得被你气死。”

    宁微调皮地向他吐了吐舌头,刚退一步又倒回来:“峰主,我有三件事得和你说一下。”

    “一是可能会有一名拭剑锋的弟子拿着你给我的客卿令牌来找你,如果可以的话,你能不能帮帮他?”

    “二是望峰主在我离开剑宗的这段时间能够照顾尘峰一二。”

    公玉奉天半掀眼皮,生无可恋:“你把我当驴呢。”

    “还有第三件事,峰主你听了肯定开心。”宁微心有戚戚焉,想起半夜还要面对季长雾就头痛,“我在尘峰后山移植的灵植试验田,有几株成功存活。我每日都记载有观察日记,放在试验田旁边,峰主有空的话可以去看看。”

    “宁微想说的就是以上三件事,告退。”

    公玉奉天万般无奈地弯起嘴角,看着宁微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别扭地叫了声:“回来。”

    宁微立即在门框处探出上半身。

    “这事儿你去告诉庄怀。”

    宁微秒懂,庄怀身为丹修是对灵植种植有深厚的研究功底,而且让她告知是想庄怀欠她人情,好拜托他照顾尘峰。

    一箭双雕。

    她止不住地高兴:“尘世里好玩的东西挺多的,我见一个就买一个,都给峰主你带回来。”

    说完,她脚步轻快地离开,公玉奉天见状,头疼地扶额,却忍不住笑容满面:“还是孩子心性。”

    ——

    宁微回尘峰前,先听话地去了丹峰寻找庄怀。

    庄怀得知灵植的消息后喜出望外,想也不想一口答应下她提出的照顾尘峰的请求,然后兴奋的埋头收拾东西,眼睛闪闪发光:“我们什么时候去尘峰后山?”

    是个当研究员的好料子。

    宁微莞尔:“现在。”

    两人当机立断去后山研究大半天,当夜幕西垂,庄怀直接在试验田不远处扎营,大有一番不研究出结果就绝不回丹峰的架势。

    宁微则是恋恋不舍地回去收拾行李。好不容易琢磨出个研究思路亟待验证,但她明日就得下山做任务,离开剑宗离开尘峰,验证的事只能全权交给庄怀和公玉峰主了。

    回到居住的竹屋,清点必备的丹药与法器装进储物袋,刚收拾好就听见系统的机械音:

    “宿主姐姐,我遵照你的命令,翻遍数据库寻找南泽、季长雾两人的信息,终于在垃圾箱中找到一本名为《剑仙》的男频升级流小说。”

    “它讲述的是出生贫寒的男主,偶然进入剑宗拥有仙缘,经历千辛万苦成为至强剑仙,打败想要统治世界的龙族BOSS,飞升上界的故事。”

    “男主一生孤独,追求至高剑道,唯一对他产生影响的人是他的姐姐,但他的姐姐在小说第一章就被人陷害至死,从此只出现在男主的回忆中。”

    “男主的名字叫做段延昭。”

    宁微拿着储物袋的手一抖,储物袋啪嗒掉在地上。

    她双手撑住桌子,耸起的肩轻微战栗:“所以这是个小说世界,延昭师兄成为宗主的弟子,元如师姐堕落成魔生死不知,其实是在回归小说的剧情?”

    “抱歉,宿主姐姐,我的数据库里没有相关记载,无法为你解答。”

    一阵惶恐突如其来袭击心脏。

    心脏越跳越快,宁微感到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了氧气,让她感到强烈的窒息感。

    她大口喘息,忙问:“师父他们呢?陆饶、程信、阿宝、莫灵、南泽、季长雾、公玉奉天,还有江洲、尘峰上的大家呢?他们在书里的命运是怎么样的?”

    “宿主姐姐,你不要慌张,我这就把它传输给你阅读。”

    宁微快速读完《剑仙》,发现《剑仙》里的世界,灵气没有被污染,万种道法百花齐放。

    师父桓知衡是一方儒修大能,陆饶、程信等人各个都出类拔萃,乃宗门天骄,公玉奉天依旧是剑宗大能。

    江洲则是前期连狗都嫌弃的小炮灰,而莫灵、南泽、季长雾三人从头到尾都未出现过一次。

    只有阿宝的命运与现实大致吻合,她是段延昭的灵兽,书里是,现实里也是。

    “砰砰砰!”

    房门突然被拍得大响,惊起一片在夜晚安静打坐修炼的人。

    “宁微姐姐,主人不要我了!”

    同时响起阿宝的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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