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遇

    鹿之年撑着黎末爻朝宫外走,一路上往左牵他就往左,往右牵他就往右,听话得匪夷所思。

    “喂,”鹿之年歪着头看他,“你还是这样傻点可爱。”

    黎末爻没有回应。

    鹿之年不死心,又东拉西扯地嘀咕了几句,结果还是一样,只好叹了口气闭嘴。

    她料想黎末爻的这个情况跟在雅南轩闻到的香味脱不了关系,十年前在南宫府第一次闻到这香味时,她只当是大户人家特制的熏香,但如果不是呢?如果这香有毒呢?

    这个猜测刚一闪过,就被她否决了,要是真有毒,也不能单单对黎末爻一个人有影响,她,陈云渺,还有屋内的嫔妃不还好好的么。

    可除了毒,还能是什么?

    她正思索着,迎面匆匆走过来一个人。

    鹿之年眯着眼看了一会儿,好家伙,是赵文高。

    这位赵家家主自打没了儿子之后,跟坐月子似的待在府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无论什么场合都告病假不出席。他原本墨黑的两撇胡子掺了些许白,没了原来趾高气昂的那股气势,整个人看上去不仅苍老了还矮了一点,鹿之年一时竟差点没认出来。

    方才在华贵妃的生辰宴上并没有看到他,想来是在别处执勤。

    这就怪了,赵宵的事刚过去没多久,他显然还处在萎靡不振的状态,派几个赵家弟子来执勤也不碍事,为何亲自来了?

    鹿之年想起自己还扶着赵宵案的始作俑者,也顾不上多想,隔着老远就默默地往旁边绕,巴不得直接隐身。

    赵文高若是非要找几个冤大头来怨恨,那么首当其冲的是陈家,排在陈家之后的就是一同经手了案子的黎末爻,以黎末爻现在的状态,还不是趁着病被要命么。

    可惜她根本走不快,赵文高眼尖地看见了一对在乌漆墨黑中搂搂抱抱的狗男女,奇怪地多瞅了几眼,发现居然是老熟人。

    赵文高正急着要赶去雅南轩,本没兴趣理会年轻男女在夜间私会,但其中一个是黎末爻就让人有点在意了,他稍一犹豫,出声唤道:“黎公子,鹿姑娘。”

    鹿之年“啧”了一声,笑盈盈地转过身,“赵先生。”

    赵文高打量了他们一眼,发现这两人并非是单纯地在搂搂抱抱,黎末爻似乎有点站不稳,整个人倚着鹿之年,头低垂着,看不清脸上是什么表情。

    “黎公子这是怎么了?”赵文高边问鹿之年,边往前走了一步,想看得更清楚些。

    鹿之年带着黎末爻连退了几步,打哈哈道:“没事,他就是在宴上有点喝多了。”

    “哦?”赵文高似是不太相信,对黎末爻道,“黎公子,要不要我派辆马车送你回去?”

    “不用了!”鹿之年马上道,“我备了马车,已经在外面候着了,就不麻烦先生了。”

    赵文高看向鹿之年,鹿之年毫不回避地对上他的目光,两人僵持了片刻。

    仿佛是真急着要走,没空跟她继续拉扯,赵文高没再追问,只三言两语地告了别。

    鹿之年松了口气,扶着黎末爻转身就走。

    然而,赵文高走出去两步之后又停了下来,转头盯着他们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才匆匆离开。

    鹿之年和黎末爻到了宫门口,青竹还没来,鹿之年让人先上了自己的马车。

    雅南轩现在闹作一团,华贵妃的生辰宴却可能还在持续,只有这辆马车安静地驶离了宫城。

    耳边是车轮在石板上滚动的声音,鹿之年转过头,看着黎末爻的侧脸。

    他平时大概刻意敛去了一些锋芒,并不会让旁人有难以接近的感觉,而此刻顾不上伪装,身上冰冷的气质才水落石出,虽然面无表情地坐着一动不动,却仿佛一只假寐的凶兽,随时会睁开眼睛咬断你的脖子。

    她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一丝危险,放轻了呼吸,不敢再去随意惊扰他。

    马车很快到了黎末爻府上,鹿之年慢慢凑到黎末爻身边,发现他整个人有些松弛下来,小心翼翼地牵引着他下了车。

    青竹开门一看,一双细条似的眼睛顿时睁大了,“这这这”了半天没这出个所以然来,连忙接过黎末爻。

    鹿之年觑着他的神情由惊讶转为担忧,大概是知道内情,问道:“你家公子这是怎么了?”

    青竹看看黎末爻,再看看她,一脸编不出瞎话的着急神色。

    鹿之年见他为难,知道其中的牵扯怕是没有这么简单,再问也问不出什么结果,便想先行离开,哪知目光一偏,越过青竹的肩膀对上了一双黑沉沉的眼睛。

    女孩站在青竹身后的阴影里,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她,脸周布满了恐怖的裂纹,看上去不像是活人,而像是个勾魂索命的怨灵。

    鹿之年一时愣住了,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青竹心道糟了,转过头一看,果然看到小乐站在那,他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对鹿之年道:“姑娘进来坐坐吧。”

    *

    黎末爻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熟悉的床上,抬起手掐了掐眉心坐起来。

    片刻后,他脸上的神色凝固住了,前一天晚上的记忆渐渐回笼。

    他在雅南轩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紧接着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往脑子里冲,一瞬间耳盲眼瞎,失去了意识。

    这不是他第一次经历这种情况,问题是他当时正在宫内,身边还有鹿之年和陈云渺……他是怎么回来的?

    他还没想起什么,房门被轻轻打开了,青竹端着碗药走进来,一抬头看到黎末爻已经醒了,惊喜地差点将药给洒了。

    黎末爻在他开口之前问道:“你送我回来的?”

    “唔,不是,”青竹避开他的眼神,含含糊糊地道,“是鹿姑娘。”

    他声音虽小,黎末爻倒是听清楚了,但忍不住脱口又问了一遍:“谁?”

    “鹿姑娘。”

    “……她可有说什么?”

    “没,没说什么,”青竹的声音越来越小,“不过你可以直接去问问,她跟小乐一起在庭院前……诶!公子!”

    黎末爻一言不发地翻身下床,沉着脸往外走。

    他原本还在想要怎么解释昨晚的事,却不料鹿之年竟撞见了小乐。其实仔细一想,这并不能算太意外,他以那个状态回来,小乐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可能当他受伤了,所以才会出来。

    黎末爻的脚步渐渐慢下来,垂在身侧的手松了又紧,一时决定不下来要拿鹿之年怎么办。

    此时,鹿之年托腮撑在茶台上,看着院中的枫叶一片一片飘下来,晃晃悠悠地落在池面上,打了个哈欠,困得脑子一片空白。

    身边的女孩子安安静静地坐着,时不时地拿一块桌上的点心吃着,看起来乖巧极了,昨夜初见面时的那份惊悚感已经消了个一干二净。

    到这个时候,鹿之年已经猜出来这女孩是谁了,看她的外表也能估出来大概发生了什么事,不由觉得唏嘘。

    书中对黎末爻的妹妹南宫乐只是一笔带过,说是在南宫府出事那晚被妖带走了,她没想到这个女孩竟然还活着,而且已经长不大了。

    这十年是一片空白,她不知道黎末爻是怎么过的,又是什么时候找到南宫乐,但既然找到了,想必是对上了当年的那只大妖,这其中发生了多少曲折她不得而知,难道黎末爻的毛病就是缘于此?

    黎末爻并没有刻意放轻脚步,当他走到庭院前的时候,坐在茶台边的鹿之年和南宫乐同时抬起头看他。

    没有害怕,也没有嫌恶,两人只是简简单单地坐在一起,像是在过任意一个普通平淡的一天。

    方才一路过来的复杂心绪突然显得莫名其妙,不知该往何处放。

    他一动不动地静立了片刻。

    南宫乐面无表情地喝了一口茶。

    鹿之年和黎末爻的目光同时缓缓下移,黎末爻下床很匆忙,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白色中衣,松松垮垮地在腰间一束,露出了大片胸膛。

    两人一顿后,鹿之年挪开视线,彬彬有礼地站起来道:“时间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黎末爻好像完全没注意到现在是清晨,也忘了还有许多问题想问,若无其事地将衣衫一揽,脱口而出道:“好,我让青竹送你。”

    青竹应声从门后滚出来,腆着笑脸上前,向鹿之年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将她领了出去。

    黎末爻在鹿之年方才的位置上坐下来,盯着南宫乐看了一会儿,忍不住问道:“你喜欢她?”她一直以来只愿意接近他和青竹,难道鹿之年是个特例?

    南宫乐没说话,将一盘点心推到他面前。

    “她给你的?”黎末爻这才发现这盘点心跟平时的不太一样,顿时哑然失笑,原来是单纯地被收买了吗?

    南宫乐点点头,拿起一块塞进他嘴里。

    甜而不腻,入口即化,味道确实比西街那家点心店的好多了。

    青竹送完人回来,听到了一两句,无奈地解释,昨天南宫乐跟鹿之年待一起的时候,刚巧点心吃完了,没别的东西让她转移注意力,就直勾勾地盯着鹿之年不放,鹿之年大概是被盯得发毛了,让他去马车上拿了份常备的点心。

    黎末爻刚咽下一块,又拿起一块细细打量。

    青竹见状奇道:“这么好吃吗?”

    黎末爻没回答,放下手中的点心,对他道:“你再去查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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