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后半夜的风吹地疾,惊醒!又恐怕昨日是梦,一梦散尽,醒时仍旧归于青楼之中。

    我环顾四周,茫茫山野,我正居流水云间,公子不曾入睡,见我醒时,轻微偏侧。

    “睡的可好?”

    希闻公子声音,立马起来端坐。突然肩头锦袍掉落,摊折在船板上面,公子又将之拾起,重新为我搭上。

    “嗯…谢谢公子…”

    漫天星野,四处山峦,皆倒映在这明镜之中,一时间分不清,自己是在水里,还是在天上。

    “好美!”

    公子望月,月影渐偏,偏身入云,云隙颜白,白洁似梦,梦美而不自知。

    正沉浸在诗画梦境,转而,公子问我:

    “清宁,你说天上是否真有神仙?”

    我沉思片刻,洽须臾转瞬,眨眼之际便说与了公子自己的答案。

    “清宁不知道到天上是否是神仙,只不过每次大小节日,总有人祭以牛羊,以告之于天,祈求来日顺辰。这样看来,天上或许是有神仙的吧。”

    说完之后,我看着公子面容细瞧,接着又加了一句:

    “在我看来,公子就是神仙…”

    这时公子笑了,眼中都倒映着星星。

    “我可不是神仙,只是一个凡人…再去睡会儿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公子打着哈欠,弯腰进入船篷,把这满船星河独留与我,公子似乎并没有考虑到我的睡处…

    但这问题也不大,幼时多依墙席地而眠,那时情景难留,我也不是娇纵之人。

    抓起方才公子为我披好的衣袍,抖了方净,依靠在船篷半分之地,再用衣锦遮了风寒,然后入睡。

    旦日清醒,我却是睡在了里面,细可听闻,是公子与师傅的争辩声音。

    “人家那么小个姑娘,你就舍得让别人一个人睡在外面,要是给人家染上了风寒怎么办……”这浑厚博然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师父。

    “我这不是陪她守了半夜吗?后面的事,我都迷糊了。”

    公子依旧据理力争,也不知是真迷糊,还是假迷糊…他若是迷糊了,那我又怎么可能睡在船常的里面。

    平白的清晨,水面上还轻浮着薄雾,岸边不知谁家细养的鸭子,三三两两地用它们的脚蹼拨水滑行。等船经过时,突然厥尾摇走瞬间就钻进芦苇之中不见了。

    向远望去,村落之中亦有长烟交织,飘散半空之间,为这幅山水作墨。

    船底的波纹偶尔荡开,平旷了水面,向远方竞游,直到公子呼喊了我的名字。

    “清宁。”

    正想公子如何叫我,清淡食韵已是抚鼻而来。这里原是我的地位最小,按理说来也当由我亲厨,但公子和老师并未因身份而高低于我,思自此处,感怀盈泪,拭了衣袖,才与他们共享美食。

    之后老师愉步岸边,覆手引诗:

    起笔走山山沉水,墨染云烟烟扰城。

    潮落天门空有意,最道逍遥是旅人。

    是旅人啊!

    老师在乎自由,可朝野宫墙,哪有什么自由之处?老师的自由或许仅存在山水之间。

    公子闻声而来,随即也赋诗一首:

    水漫烟迷霭沉沉,山展云垂近辰炊。

    细苇润丝研作墨,馨染春池画长生。

    听他们吟诗作对,我根本不敢插嘴,自己那般学问,在他们面前只有出丑的份。

    “好诗好诗!只不过还是差我半分。清宁要不要来上一两句?”

    闻老师唤我来吟,我只得连忙摇头拒绝。

    “老师说的有理,只是这墨迹未干,城池未整,哪能任凭逍遥?这正巧到【轩州城】,也是老师的故土,可要进城去瞧瞧?”

    话只如此,老师抚须弄眉,迟疑半载,方才迈开步子。

    “也罢了…十岁出门,至今未得归程,适遇此地,是该回去看看了。”

    【轩州城】始建于一百多年前,既不是太旧,也没有很新。当然,它如果太新也就不可能是老师的故乡了。

    进城的官道还在修缮,可能是因为前几年的山匪作乱的原因。不过现在也已经尽数平息,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时雨不竭兮往复还,故土不然兮梦犹归。只是今日,我归时非梦而已,可却犹梦般…”

    临近城门,老师却怯,抬头舒望,无泪染襟。

    我傍公子身侧,口无言而心所触。念家之情,世人皆怀,而几人能有归途?

    公子亦是不语,片刻后迟步于前唤了声“谦城”。

    “事事尽去,何必吊念曾经?”

    “这一点倒是我痴迷了…不过是重归故土…本该荣归故里,然今日却是以陌人相闻。”

    老师他如是说道,紧接着公子在他耳边轻言了几句。虽不知公子说了什么,老师舒展眉栏,和公子一起入了城去。

    三人前后行走,老师自然是在前位,我与公子左右相衬。行了片刻,有路人投来奇异目光,原因却是老师衣衫褴褛,和公子以及我…较之略显贫薄…

    而后入了【浅衣行】,公子为老师择衣,换了那船夫装束,用以紫金锦衣加身,束发齐冠,显尽往昔太傅尘风。

    “大人真是威风凛凛,一身正气,和那之前(顾太傅)比起来也有过之而无不及。正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

    那店长吹嘘起来,各种赞扬美之词,如江水不竭,若非老师亲自打断,恐怕他是要说上三天三夜的。

    “行了行了…行了…知晓那多溢美之辞,何不用在正确的地方,只用来溜须拍马,岂不是浪费了?”

    哪知店家笑意逢合,双手捧敬,还他话语:

    “客官说笑了,这些溢美之辞,方才遇上了您,才不受控制的从我嘴根蹦出,乃是适迎与你,你看我对能门外乞丐,可都是闭口若竭,不舍半字的。”

    对老师也方感无奈,便不与之论辩,催促公子结帐,自己挥袖踏门而去。

    老师吃瘪,公子自得乐呵,爽快付账之后,立马就转头来讽谏老师。

    “想不到堂堂太傅,也有说不过人的一天。”

    “老夫是天子之师,若与市井之人相争输赢,岂不是自己屈降了身份?”

    “是是是,你是太傅,我说不过你。清宁可要购之衣物?”

    公子说完老师,转头又观顾与我,我自思受惠公子偏多,想要拒绝。可公子那一个温溺的眼神,却又使我将话憋了回去。

    女子衣裳自分卖处,不与男人混杂痕迹,中间相约三座楼阁,方见【彩饰锦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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