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

    齐州城,郡守府内。

    一大早,罗大岩先是照例去了郡守府上值。

    没办法,虽然刘县令被搁置一旁了,可他们还是得照样上下值。贺忘山要求所有驻军轮流更换值守地方,今日正巧轮到罗大岩一队值守郡守府。

    罗大岩先是去拜见了刘县令,见刘县令垂头丧气精神萎靡,颇有一副深受打击再也站不起来的颓废样子,心里也十分不是滋味。

    他原是跟着以前的岳鹏举郡守的,蒋华章郡守上任后,倒也没有为难他们这些旧人,他也就继续跟着蒋郡守做事,毕竟要在柴米油盐里讨生活。

    蒋郡守失踪后,他也私下自己一个人悄悄找过几回,但没有任何线索,后来又见贺忘山对郡守府完全不放在眼里的样子,也不得不信了那些传言。

    蒋郡守,恐怕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齐州城的主子是谁,他没有任何话语权,但扪心自问,他自然不希望是贺忘山。

    “大人……您得振作起来啊,齐州城……不能乱套了啊……”罗大岩低声劝道。

    刘县令在短短几天内,整个人憔悴了不少,两个眼眶都深深凹陷了下去,衣服空荡荡的挂在身上,像个行走的衣服架子。

    他抬眼看了看罗大岩,长叹了一声,十分无奈的说道:“罗侍卫,你说,我连这大门都出不去,还能做什么呢?”

    “整个齐州城都在他手里……我什么都做不了……”

    刘县令突然掩面而泣,似乎这些天已经将他的脊梁压弯。

    “我刘怀……寒窗苦读二十年,我也是……抱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的信念踏入官场的……我知道权势压人,可我从来不曾与之同流合污……到如今,竟然连为民请呼都做不到,我做这官儿,又有什么用!”

    罗大岩赶忙扶着刘县令的胳膊,小声劝道:“大人,小声些……别被听到了。”

    刘怀不管不顾,大声道:“他能堵得了我的口,能堵得了天下人的口吗?!自他进城这些时日,不去捉拿叛徒,不去寻找蒋郡守,恨不得将齐州城改姓贺!他安的什么心,可不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吗!怎么,做都做了,还怕人说?!”

    “哎哟大人啊大人,您少说两句,小点声儿。”罗大岩急的头上直冒冷汗。

    刘怀吼完心里也有些没底,声音也低了下来:“说什么都没用了……齐州城……完了……”

    罗大岩心下一横,凑上前去,悄声道:“大人,齐州城,还有一位贵人,您忘了么……”

    刘怀一愣。

    *********

    李如卿在酒楼内足足待了十日多,才终于出了门。

    义军她没再管,收服人心之事,自然得留给岳北安,待他擒贼到手,义军自然人人诚服。

    驻军她也没管,贺忘山能无军令而随意调动兵马,显然是太子授意。李家若在明面上与太子为敌,在圣上看来,那就是功高盖主了。自掘坟墓的事,自然做不得。

    她不能管,有人能管。

    要说整个大昭,谁最见不得西北五州落入太子囊中?不是李家,而是二皇子赵恒,当今晋王。

    晋王生母原是先皇后宫中的一个洒扫婢女,有一日皇上醉酒临时宠幸,先皇后便劝皇上将她纳入后宫,众人无不奉承皇后大度。

    婢女姿色平庸,皇上再未想起过后宫还有这样一个人。

    直到过了五六个月,皇上在御花园携皇后赏花,不料婢女竟然贸贸然撞到了皇上跟前。

    这一看,才知道,婢女大着肚子,竟然怀孕了!

    皇上子嗣不多,自然欣喜若狂,亲自拍了御前侍奉的嬷嬷过去照看,孩子安然出生。

    二皇子刚出生的时候,皇上很是欢喜,连带着对婢女也十分垂爱,赏赐了无数珍宝,位份也水涨船高。

    只是可惜,后来,宫中传言,婢女以巫蛊之术诅咒皇后,皇上大怒,将她打入冷宫,怜惜幼子无辜,便将二皇子交给了一位无子的嫔妃抚养。

    原本到这里,二皇子也一直是深得皇上喜爱。

    只是自此后,皇后身体越发孱弱,不多久便撒手人寰,皇上悲痛不已,连带着也对二皇子十分不喜,渐渐不闻不问,只当没有这个儿子。

    没有皇上庇佑、没有母家支持的年幼皇子,在宫中过的很是孤苦。

    就这么在倾轧中挣扎着过来,二皇子渐渐成年。

    皇帝上了年纪,也开始贪恋起来亲情的温暖,对二皇子也好了许多,还为他挑选了一门上好的亲事,将刑部尚书的掌上明珠指婚给他。、

    估计这场婚事,是二皇子这么多年对皇帝最满意的一次,刑部尚书为二皇子带来了许多助力,皇上交代给二皇子的事,都办的十分漂亮。

    至少表面上十分漂亮,为此,皇上封他为晋王,彰显对他的喜爱之心。

    二皇子也渐渐有了一批追随他的人,拥有了自己的羽翼,甚至隐隐都能与太子相抗衡。

    这些年党争渐渐白热化,可不知怎么的,皇上却好似不管不问,只要牵扯到党争,必定各打一棒再给个甜枣,让人捉摸不透。

    李如卿未带随从,身后只跟了一个曹二小,悠悠踱步在齐州城内闲逛。

    贺忘山将整个齐州城搅得人心惶惶,各家都闭门闭户,街上空空荡荡,偶有觅食的流浪狗,机警的四处探看,却也不敢狂吠。

    人人自危。

    曹二小跟在李如卿身后,走了许久,见李如卿仍旧没有目的的还在往前,便小跑上前两步,关切的问道:“郡主,您口渴不,要歇息下么?”

    李如卿才反应过来身后还跟着他,便停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回酒楼吧,我四处走走。”

    曹二小不肯:“街上安静的瘆人,我陪着郡主,不怕。”

    李如卿浅浅的笑了下:“好。”

    她转身继续在向前走着,低声说了句什么,随即消失在风中。

    曹二小没有听见,那句话说的是:“今晚就热闹了。”

    入夜,渐渐下起了小雨。

    李如卿换下了常服,穿上了一身轻甲。

    轻甲一身黑色,无端让人觉得冰冷而又神秘。

    她将承影扣在手中,提剑出门。

    与此同时,齐州城西门,一声惊天巨响划破寂静的雨夜。

    火光冲天,将半个齐州城短暂的照耀入白日。

    曹二小手里还端着要给李如卿的宵夜,见李如卿出门,刚要开口,就被巨响吓了一跳。

    光影之中,他看见李如卿邪气的笑了笑,听见那向来温柔的声音,低沉道:“我去去就回。”

    说罢飞身而出,骑马向着火光中而去。

    宛如天人。

    这一生巨响,叫醒了沉默了半月的齐州城。

    城门被炸破,披坚执锐的军队列阵在前,大喊“杀!杀!杀!”

    为首一人面容粗犷,身材壮硕,穿着火红色的铠甲,骑在高头大马上,神色十分睥睨。

    值守的士兵瞧见后,瞬间被吓破了胆,仓皇向城内大叫着逃去。

    “金贼打进来了!金贼打进来了!金贼打进来了!”

    贺忘山被响声吵醒后,不耐烦的披上衣服:“去看看,怎么回事。”

    他神色焦躁,终于没了往常的笑面书生模样,眉目间满是戾气,心里预感不妙。

    果不其然,没一会,值守的士兵就被带到了贺忘山跟前。

    “快说,怎么回事?!”

    那士兵吓的不轻,哆嗦着哭喊道:“金贼……金贼……打进来了!”

    “什么?!”

    王世隆一直跟在贺忘山跟前,闻此连忙说道:“先生!属下先护送您离开吧!”

    贺忘山迅速冷静下来,继续问那士兵:“带兵之人是谁?已经破城了?”

    士兵点点头,跪在地上惶然回道:“属下看见……是完颜靖……”

    贺忘山怔了一下,立刻说道:“不可能!”

    士兵吓的连忙说道:“属下绝没有看错,真的是完颜靖!”

    贺忘山却仍旧不相信,一脚踹开士兵,直接向外走去。

    王世隆赶忙上前,跟在后头苦苦劝道:“先生,您先避一避吧,实在太危险了!”

    贺忘山脚下不停,翻身上马:“王世隆,带上所有兵力,跟我去城门口!”

    王世隆见劝不动,只好作罢,听从贺忘山的指令行事。

    整个齐州城的兵马,浩浩荡荡的向着小小的西门涌去。

    贺忘山神色冰冷,看着对面神色睥睨的完颜靖,咬着牙说道:“怎么,烈王今夜是想要这齐州城么?”

    完颜靖哈哈笑了两声:“听着齐州城热闹,本王也来凑一凑这热闹,怎么不见郡守迎接啊?”

    贺忘山冷哼了一声:“烈王殿下明知故问,可就没意思了。在下劝王爷,还是尽早回去吧,该是王爷的,绝对会给王爷,不该是王爷的,王爷也休想拿走!”

    完颜靖直接忽略了贺忘山,又大喊了一声:“齐州城郡守在哪里?”

    贺忘山皱着眉头,完颜靖到底在搞什么鬼?

    士兵们都知道郡守早已失踪,如何还能见到,只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如何是好。

    却在此刻,一道喊声从士兵们身后长街上传来:

    “齐州现任代郡守刘怀在此!”

    声音并不洪亮,却奇异的传到了所有人的耳中,枯瘦的刘县令身穿官服,骑在马上一颠一颠,腰背却挺得直直的。

    宁折不弯。

    士兵们不由自主向两侧分开,让出一条道路。

    贺忘山转头看向刘怀,待看到他身旁那一抹身着黑色轻甲的细瘦身影,终于明白今夜这诸多不对劲的地方是怎么回事。

    他眼神淬毒,像毒蛇般阴冷的盯住那抹身影。

    李如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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