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

    爆炸声响起的那刻,李如卿立刻感到身后一股热浪向她袭来,然而她的位置在桌子内侧,最靠近墙壁,只来得及抬起胳膊,却来不及越过桌子逃出去。

    岳北安的位置在她旁边,但是没有其他障碍,所以,他原本是有机会出去的。

    可是,在爆炸的那一刻,岳北安的第一反应,却是一把将她拉进怀里护住。

    那些热浪伴随着砖瓦尽数砸在岳北安的背上,他却好似没有感觉到,只顾着护住李如卿躲到桌下。

    下一瞬,桌子便被炸塌的墙掩埋,承受不了如此重量的桌子立马裂开,岳北安当机立断用背撑住。

    巨大的压力砸的他发出一声闷哼,一口鲜血吐出,正好洒在李如卿的前襟上。

    紧接着房梁坍塌,视线归于黑暗。

    可是李如卿清晰的觉得,漫天灰尘之中,那口血,好似洒在了她的心上。

    她终于失掉了往日的冷静,带着哭腔的声音颤抖说道:“岳大哥,你怎么样?你不要吓我……”

    岳北安没有立刻回答,背上的伤让他有片刻的昏沉,周遭的声音彷佛离他很远。

    有那么一会儿,他觉得自己身处寂静深渊之中。

    李如卿没有听见岳北安的回答,突然感觉寒意袭来,竟然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是她害死了岳北安……

    如果……

    如果这一世,她没有自作聪明的插手边境之事,那么寇仲平便不会来冀州狐假虎威,岳北安也不用来冀州述职……

    他就不会死在这里……

    他明明……明明是少年将军,天之骄子啊!

    怎么会……

    李如卿在巨大的恐慌和后悔之中,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

    “岳……岳大哥……岳大哥啊……”

    原来历经生死轮回,还会有如此让人绝望的时刻。

    眼泪滴落尘土之中,泅出一小片水渍。

    岳北安意识涣散,然而却凭着本能一直在撑。

    他撑着的手掌已经没有直觉,但当水渍蔓延到他的指尖,他却清晰地意识道,她在哭。

    而后好像突然回过神般,岳北安狠狠地摇了摇头,咽下嘴里的血沫,哑声道:“我没事,不要怕。”

    李如卿破碎的呜咽声戛然而止。

    下一瞬,岳北安被一双颤抖的手臂紧紧抱住。

    纤瘦,却又坚定。

    李如卿的脑袋贴在岳北安的胸膛上,听着一下一下的心跳声,忍不住一声又一声的唤道:“岳大哥……岳大哥……岳大哥……”

    怀中少女轻声呢喃,岳北安不自主地便想也紧紧抱住她。

    只是可惜,他用尽全身撑起这一个小角落,抽不出手来。

    他只好点点头,压抑着闷声答道:“我在。”

    我在。

    我在。

    ************

    沈九相来的及时,飞鼠从地下四面八方钻入的时候,岳北安神志还算清醒。

    当压在背上的重量渐渐被移除,他终于勉励能够抬起胳膊,只是似乎砸下来的时候伤到了膝盖,半晌也站不起来。

    李如卿将岳北安的胳膊搭到自己肩膀上,撑着他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向上爬了出去。

    两人衣衫破烂,脸上尽是灰尘,身上也被擦破渗着血迹,瞧着十分狼狈又吓人。

    蒋捷再看到两人的下一瞬,裙子也来不及提就跑了过来。

    她一头扎进岳北安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李如卿莫名觉得心里一紧,又说不上是什么滋味,还未待反应,便见岳北安吃力的抬起胳膊,按住蒋捷的肩膀,自己往后退了半步。

    蒋捷却像是没注意到似的,下一刻又放开岳北安,转而抱住李如卿继续哭。

    哭的眼泪鼻涕一齐乱飞,鼻子嘴巴皱在一起,丝毫没有往日千金小姐的端庄秀丽。

    李如卿顿时哭笑不得,抬眼看着围在周围的陈冲、韩山、沈鹤、沈九相、罗大言一众人。

    各个一脸克制的强忍着眼泪,殷殷看着她和岳北安。

    李如卿突然特别特别心酸,这些不来自家人,但同样温柔又坚定的守护,她上一世从来没有感受过。

    ************

    寇仲平瞧着全须全尾的李如卿和岳北安两人,心中悔的要吐血,然而悔之晚矣,他十分夸张的扑到李如卿脚下,哀嚎道:“下官有罪啊!下官有罪啊!让郡主受惊了!下官有罪啊!”

    李如卿见寇仲平脸上表情悲切,不似作为,一时之间不知道是否该不该相信寇仲平。

    今日这场爆炸,他真的事先毫不知情么?

    又或者……会不会是太子赵宇、或者贺忘山的意思?

    不管如何,此时她和岳北安都状态不好,待在郡守府,指不定又有什么变数。

    因此,即便是寇仲平再三请罪,李如卿仍旧坚持要回驿站。

    寇仲平只当李如卿在郡守府受了惊吓,便只好派了马车送李如卿和岳北安一行人回了驿站。

    在客栈梳洗更衣后,已是将近戊时。

    李如卿从小二那里端来了一份晚膳,敲响了岳北安的房门。

    “岳大哥,你在吗?”

    开门的是韩山,他见是李如卿,急忙低下头行礼:“见过郡主。”

    李如卿刚要跨进门的脚步一愣,笑意僵在脸上。

    然而也只是片刻,下一瞬她便恢复如常,“嗯”了一声便端着晚膳进了屋。

    房内,岳北安、沈鹤、沈九相都在,正坐在桌前说着什么。

    看到李如卿进来,沈鹤和沈九相也是起身行礼。

    李如卿看向岳北安。

    她不愿意做什么郡主,她比任何人都想摘掉这个称号。如果因为这个身份,跟大家有了距离,那更是她不愿意看到的。

    岳北安原本也是想起身行礼的,但他的膝盖受了伤,因此慢了一步。

    也正因此,他看到了李如卿脸上的表情,像是一只悲伤的小鹿,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看着自己。

    她的手上还端着晚膳,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在齐州城外的那个小客栈里,她想拉近和自己的关系一样。

    岳北安便突然明白了李如卿的想法。

    他笑了一声,调侃似地说道:“阿卿,这么晚了,怎么不去休息?”

    下一瞬,便见李如卿的脸上绽放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她快步走过来,将餐食放在岳北安面前,语气轻快道:“听小二说,你晚上还没吃饭,给你送些上来。”

    沈鹤莫名觉得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不同寻常,撇了一眼眉眼含笑的李如卿,暗道:“看来郡主心情不错,说不定那五百两还有戏……”

    他故意咳嗽了两声,将众人的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然后一脸高深莫测的开口:“今日巨变,想必诸位有众多疑虑,便让在下为诸位解惑一二吧。”

    其实被埋在废墟下的时候,岳北安已经将前因后果大致推理了出来,于是此刻李如卿便自顾自坐下,随意的点了点头。

    正好看看,这个所谓的谛听楼堂主,有几分真本事。

    倒是陈冲瞬间睁大了眼睛,一脸求知若渴的看着沈鹤。

    沈鹤“好为人师”的心态大大被满足,于是一本正经的说道:“首先,是这爆炸。这应当是潜入郡守府的大金细作所为,他们的目的,就是制造混乱,然后趁机盗取西北五州布防图。但是寇大人提前做了部署,现在来看,布防图应当在一个十分隐秘的地方,细作并没有拿到,反而自己尽数折在了郡守府。”

    陈冲长长的“噢”了一声:“原来是这样!”

    沈鹤十分满意听众的反应,继续说道:“再说飞鼠。下午小九吹的音律,乃是来自塞外漠北柳家的驭兽曲。传闻漠北柳家,有上古仙人遗术,其家族精通飞天遁地之法,世代避世而居。唯独这一代的家主,不知因何缘故,尽然投靠了大金。”

    陈冲又大声“啊”了一声,急忙问道:“那小九先生,为什么会漠北柳家的驭兽曲呢?!”

    沈九相原本乖乖坐在师兄旁边,见众人看向自己,便挠了挠头,不太确定的说道:“应该是……因为郡主的缘故……”

    “原本我今日,是想去城东酒坊的,但出了巷子没多远,就有一个戴兜帽的女子拦下了我。”

    陈冲立马接道:“是小翠?!”

    沈九相点点头:“不错,她……她将我带到了城外,不过不是城东,而是城西乱葬场……然后就教了我这首驭兽曲。当然我觉得蹊跷,一开始万般拒绝,我是不想学的……但是她一再强调,这曲子是用来救人性命的,我才勉为其难学了……天知道那些飞鼠从地下破土而出时,我有多害怕!”

    见沈九相说的不甚清楚,沈鹤继续补充道:“诸位想,昨日刚撒开网要找小翠,今日小翠便找上了门,这摆明了就是一场局。而设局的目的,便是为了郡主。她又是设局将郡主引去城东酒坊,又是逼着小□□驭兽曲,都是为了保护郡主。”

    陈冲惊讶的看向岳北安和李如卿,见他们一点都不吃惊,感觉自己的脑子经过一整天的大喜大悲已经转不动了:“可是,为什么啊?小翠是大金细作,为什么要保护郡主呢?既然要保护,为什么细作还要在郡守府引燃炸弹?”

    沈鹤点点头:“确实,她和我们立场不同。但是这次动乱,显然是两拨人,简单来说,一拨是小翠,不想害诸位,另一拨是另外的细作,想取诸位性命。”

    “至于为什么小翠要保护郡主,恐怕只能由郡主本人回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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