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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9

    金碧辉煌的大殿内,身着龙袍的沈长恣正坐明堂,怒目威视跪在堂下的世子。“沈亦川,朕的好侄子。左符呢?”

    “臣,不知。”沈亦川被压制在地,身上衣袍被蹭上脏污,白色锦缎上尤为刺目。在他左右各站一人,反扣擒住他的手臂。几近悄无声息地,沈亦川身后一人手缠九节软鞭,抬眼同圣人对视一秒后手臂摇动,纵打一线,鞭身摔上沈世子背脊。

    鞭长下落劈开气流,发出狭长刮破之声,与殿外风声相应和。最终啪的一响,沈亦川拧紧剑眉,脸色更添苍白,整个人就像风中落叶几乎支撑不住。原本月白的缎子晕染血花,似长条长条的藤曼花骨朵绽放。

    沈长恣踱步至他跟前,一手捏住沈世子的下颚迫使其抬头。他凑近与自己近似三分且稚嫩的面庞,咬牙切齿地加重手中压力,“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九锻鞭布满倒刺,你觉得你能撑过几鞭?”

    即刻,他快步取过九锻鞭,随手挥向跪在地面的狼狈男子。沈长恣从未练过鞭法,只想一个劲地棰打,叫受罚的人如实交代。故而一鞭子下来,竟是第一次的两倍伤痛。沈亦川再也受不住,背上皮肉撕扯,火辣辣的、钻心的疼漫延四肢百骸。

    他咬紧唇肉渗出一缕血痕,愣是不愿意痛呼一句。血流自嘴角淌出,沈亦川呼吸不由得变重,试图缓解血肉翻飞的窒息痛感。

    沈长恣还欲再施一鞭,身边的侍从连忙上前拦住,“圣上,不可。”他走到沈亦川身侧蹲下,将后背破碎的布料掀开查看伤口,谨慎地禀告:“沈世子恐是受不下了。”

    沈亦川夜间受了寒,致使浑身滚烫非常,如今又受了几鞭,再硬朗的身子也受不住。圣人甩开九锻鞭,面色更加冷峻不虞。“你这副要死不死的模样,真叫朕可恨啊。你到底给谢婉下了什么迷魂汤,让她那般对你照料有加?为你私藏左符,甚至死前都在为你谋划。”

    沈长恣放声癫狂大笑,像是在嘲笑这世间最大的荒唐事:“朕还以为,那点卑微的怜爱能落在我身上。陪伴,呵。尽是为你拖时间的手段。”

    他为傅家女指婚的旨意相较于沈亦川下聘书慢了几个时辰。而沈亦川纳征当日的早晨,沈长恣才与谢婉一同用完早膳。他得知此事后,将御案上奏折笔墨全然挥倒摔地,再没进长乐宫见谢婉。

    “你以为,朕会让她的尸体入皇陵吗?朕要将她葬在荒无人烟之地,无德之女,何能享受皇家尊荣。”沈长恣眼眸森然,倏然又想到沈亦川身边亲友散尽,冷笑道:“侄儿,下去与父母相聚如何?”

    他扶上沈亦川的脸,那里有他不久前掐出的红痕,语气充满怜爱,且瘆人:“沈亦川,另一半兵符在哪?你若不说,五刑齐上。墨刑、劓刑、刖刑、宫刑、大辟,你能撑到最后吗?”说到最后,沈长恣低头对上沈亦川墨黑的双眼,颇有威胁地压低声线,“嗯?”

    殿中暖炉放置高座,距沈亦川甚远。他额上挤满成颗成颗的汗珠,紧捏双拳蜷缩在殿堂中,背上伤口经寒风吹刮,无时不刻提醒着他的严峻伤势。

    兵符,确实不在他手。而唯一知晓其下落的人,远在边邑。

    沈长恣见那人装死不语,招手示意,一旁的人机灵地递上刻刀。他拿着刀在沈亦川苍白面庞上比划。

    “先来黥面。刻什么呢?”圣人陷入疑惑,“刘慎,你说。”

    然不等刘慎为圣人排忧解难,殿外匆匆跑来一名小太监,说:“兵部尚书傅大人、崔太傅求见。”

    傅东邢和崔正一道求见?

    是巧合还是预谋?

    沈长恣将手中刻刀转了三转,递给候在一旁的人后负手走上雕龙髹金大椅,沉声道:“宣。”

    傅东邢和崔正一道进入金銮殿,前者显而易见的焦灼。尤其见到瘫倒在地的沈亦川,傅东邢步伐骤然慢下来,一步一步都走得不踏实。与之相反,崔正脸上没有任何异色,平静地徐步渐近。

    傅东邢俯身下跪,说:“敢问圣上,沈世子何罪之有?”

    傅清卿昨夜将沈亦川送回朝安楼后,沈世子一改醉态,哪里还有在外懵懂的模样。他拜托她带兵符俩字给傅东邢,傅清卿回了镇国公府直奔父亲厢房。兵符二字遐想空间可太广泛了,傅东邢思考半宿都没能参透。

    直到今个晨时他发现举哀行礼一事中没有沈世子的身影,且圣人也未露面,以及昨夜从他兵部调走的人马……他瞬间慌神,赶忙奔向金銮殿。途中恰好遇着一同前来的崔太傅。

    “傅大人,此次前来,是为求情?”

    “沈世子乃家中小女意中人,小女虽还未被正式请入门,但他也是臣的准女婿。”傅东邢一副卑恭的样子,身子骨慢慢地沉了下去。“更况,沈世子无任何罪责,何须担无妄之灾。”

    沈长恣正要发作,崔正出声打断:“臣以为,傅大人言之有理。”

    圣人轻敲御案,狐疑地盯着崔太傅。崔正上前一步行礼,说:“今日京城广传谣言,谓圣人不善不明,是非不分,仅凭私情定人罪过。现下市朝谤讥,非议不断,为圣上英名,臣斗胆劝圣上,放沈世子平安回府。”

    ……

    傅东邢搀扶着伤痕累累的女婿,深一脚浅一脚在雪地中艰难移动。他府上马车停在宫门附近,尚且还有一段距离。

    “梅香自苦寒”傅东邢嗅着若有若无的淡淡梅花幽香,喃喃自语。沈亦川已完全昏死过去,傅东邢扶他不便行走,于是背上他费力移动。但沈亦川身高与他相差不多,即使是挨在背上,女婿的双脚依然在雪地里拖行。

    忽地,傅东邢感到背上重量骤减,他立感不妙扭头查看。崔正提起沈亦川一只手臂,仿佛拎东西一般。他瞧着眼前暗藏防备的傅大人,坦荡道:“老远看见傅大人,同僚有难,崔某怎会见死不救。”

    傅东邢直觉,此难非彼难。

    他抬上沈亦川另一只手,瞄崔正几眼,“崔太傅,我们是不是见过?每次见着都觉得,你我似曾相识。”

    崔正轻描淡写:“不曾。”

    很快,三人到了宫门前,在马夫的帮助下将女婿送上马车后他向崔太傅行一礼:“多谢。”谢过在金銮殿的解围。

    崔正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微笑道:“举手之劳。谏争辅拂,是为臣者的本分。”

    登上马车,傅东邢端详昏迷不醒的世子,无声叹息。伤势如此之重,恐怕十天半个月都需人照料在侧。他掀开车帘,吩咐一句回镇国公府后将自己的大氅给沈亦川盖上。沈亦川眉头紧锁,体温烫人,面色潮红,分明是染了温病。

    傅东邢又唤车夫加紧速度。

    回到府中,他将沈亦川安置在客房,又寻来大夫开药方。傅清卿对往日的挚友关心不已,何曾见过友人这副受寒受罚的憔悴样。她找来冰袋,以冰一块置于沈亦川膻中。再去煮一锅葱豉汤,葱白辛温,发汗可散风寒。

    然则此汤不得病人意,傅清卿死活喂不下。但她对待患者有十足的耐心,一点一点地抹唇灌下。一个时辰后,汤碗见底。

    傅清卿守在客房照料,房中红烛忽明忽暗。她劳累一晚,在床榻下方铺一床被褥后沉沉入睡,没有发现榻上一双明亮的双眼,正凝她身影不放。

    沈亦川眼底,是疯狂的、浓厚的、压抑的、欲。

    他的心底,存了不该有的心思。

    他像是溺水者抓住了救命稻草,拼命不放手。

    他曾被救起,是这株稻草弯腰送入他手。可沈亦川心知肚明,他不会只溺一次,他会被淹十次百次。是他无餍,得到过梅蕊,就想垄断整株枝桠。

    他想,枝桠为他弯腰、为他绽蕊……

    沈亦川身子骨到底是硬朗,风寒不过一日消退。因背上两道惨不忍睹的鞭痕,他至今不能下床行走,只能趴在床上静养。

    傅流云也听说沈亦川一事,每日慰问,并担起了上药的任务。一次偶然,他发现小妹与沈世子之间的微妙气氛。

    他撞见,属于沈亦川的药汤,尽数洒在了小妹衣袍上。更加炸裂的是,这两人以一种奇异的姿势扭在一起——傅清卿跨坐在沈亦川上方,膝盖骨抵住对方的头骨,一脸的杀气。反观沈亦川,则是老神在在,双手柔弱无骨地搭在床侧。

    沈亦川伤在背部,理应是不能躺下。但不知发生了何事,沈亦川背部已经被摩擦破痂,血流了一褥子,前几日的休养结果被糟蹋,前功尽弃。

    最让傅流云不能理解的,是沈亦川在笑。

    他想了许多,楚汉争霸、巨鹿之战……对于眼前的纷争,他找不到任何一个贴切的形容。这不像是两方对峙,更像是……一方宣战,一方投降。而且投降者非常心甘情愿、极其干脆利落。

    不过傅清卿生气的模样,不像有假。

    傅流云又联想到两人前几日的异常,譬如沈亦川常常不经意问起小妹,小妹躲着不见世子……

    “种种迹象表明,”傅流云在内心得出结论,“这两人有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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