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征荣 > Chapter 1

Chapter 1

    永昌十六年,边邑战败,镇国大将军傅流云于敌军擒,处极刑而致永谢。举国哀痛,罢朝三日,追封谥号邑州忠侯。

    后朝廷溢出小道消息,镇国大将军实际乃一届女流,苦于军营不容女子,不服女子,女扮男装数余年奔驰沙场,巩固边疆,保家卫国。真真假假传了多种版本,唯有此版本为世人唱为佳话,广为流传。

    ***

    鸦鸣鹊起,黑云密布,寒气逼人。邑州郊外一处山脚下,阶梯入口处立一座石碑,碑上刻着“傅家冢”。

    “流云,回家了。”

    男子白衣素裹,指尖轻抵石碑,轻声说。

    傅家世代从武,战死沙场者不计其数。傅家祖先为始祖征战四方,同始祖一同开天辟地,建立陼国。后家国安定,傅家祖先自请驻守边疆,抵御外侵。故始祖封傅家祖先镇国大将军,赐地邑州。为纪念傅家为国而亡的战士,傅家祖先从邑州郊外寻得一块山头,作傅家亡冢。

    男子一袭素衣端坐在无名墓碑前,面容丰神俊朗,白玉簪子绾发,与周遭夜色格格不入,却比夜色更为凄清。

    他提了两瓶桃酿,一瓶置于墓前,孤身兀自拧开另一瓶酒塞,闷了一口酒,不作言语,仰头望残月。

    傅清卿流浪混沌不知几年,再次有清晰意识时,她已是魂魄状飘荡在傅家冢。不知为何,她的魂魄停留在十二三岁般模样,身高尚为稚童,恰与碑齐平。她睁眼时便是一座无名碑。

    傅清卿:……

    她曾尝试离开傅家冢外出转转,却惊奇地发现自己不得离开无名碑十里范围内。

    待到第二天,傅清卿见到了熟人。

    是沈亦川。

    沈亦川少年时常着白衣,金丝绣边,腰白玉之环,手持银制折扇,笑容恣意,端的是一个神仪明秀,朗目淑眉。世人称道朗月明君。而今再见,沈亦川仍是双龙锦绣月白锦袍予身,身形消瘦,面容硬朗,已淡了皎月流光的姿态,更添乌云遮月的危险之意。

    傅清卿踱步端详经久未见,坐在自己墓前的故人,低声喃喃:“怎么这般憔悴?”

    沈亦川手中桃酿已空,眸色深沉,视线凝聚在无名碑。傅清卿脚步微顿,有一霎那感觉到实质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旋即摇头躲开视线,心道:一抹亡魂,怎么会为世间所见。

    静默一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似笑非笑,凝碑自嘲道:“相识数年,竟不知流云是女郎。我该唤你流云?还是清卿?原想刻‘镇国大将军傅流云之墓’,现在却不知如何题墓词。我或有私心,又恐你不悦,只得留白。”

    傅清卿原是已死之躯,灵魂之态,该是没有心跳脉搏疼痛难忍一说,但是听到沈亦川的话,还是忍不住感到心口一紧,四肢泛冷,她怔怔望着他。只恍惚一刹,即刻恢复,缓缓行至沈亦川身旁就坐。

    她既已身死,自己的身份自然是瞒不住。

    沈亦川不察周围有人,自顾自向无名碑交代:“邑州我已夺回,近十余年可安康无恙。傅家祖母得知你故的消息,时常悲恸昏厥,不过你放心,一切有我照料。傅家府上的家眷我也尽数遣散,他们已懂了生存之道,各有活法……明日回京城,往后怕是不能频繁来瞧你了,你且安好。”

    他坐在无名墓前整整一夜,傅清卿在附近陪了他一夜。

    待到东方既白,天光大亮,沈亦川扫了扫衣摆的灰尘,步履缓慢下了阶梯,牵过带刀近侍递上的缰绳,飞跃上马,不带留恋似地奔驰远去。

    她目送沈亦川,瞧着他远去的背影,平白生出一种此人寂寥寒骨,悄怆幽邃的冷清之感。

    不该,实属不应该。此人是谁?此人可是骑马倚斜桥,举觞望苍穹,鲜衣怒马的沈小世子!是在她作战布局时恃险如平地,手执银扇凌清秋,谈笑间灰飞烟灭的沈亦川!

    ……

    此后几经数年,傅清卿再没遇生人抑或死魄,只在边界听到经过的孩童传诵:“辞别无再会,春秋伴一人。独上城檐,月如钩。”

    ***

    “清卿,起身沐浴嗷,否则明个儿晨时嚷嚷娘是不会哄你的。”妇人九千墨发随意散落,由于保养得当,眼角细纹微不可见,抱起被褥中的粉玉团子,轻声唤道。

    “……阿娘?阿娘!”傅清卿自从做了孤魂野鬼再也没有入过眠做过梦,一时间不可置信,又激动不已。她抽噎着,轻颤着埋入妇人的怀中,手指紧紧攥住妇人的衣袍。

    她的四指捻成拳状,将衣袍抠在手心,由于抓得紧实,那上等的衣料竟是像要破出一个洞来。

    有温度,有疼痛,不是梦,真实的,是真实的!

    叩恩九天,拜谢上苍,世间竟愿再渡她。何其有幸,何其有幸......

    “阿娘在,诶呦我可怜的乖清卿,不哭啊,明天看完大夫病就好了。不哭不哭,等病好了,阿娘答应让你阿爹带你骑马。”妇人只当是她是难受的紧,一只手环住她,另一只手不停地轻拍她的背,微微摇晃,柔声哄道。

    “今儿睡了一天了,阿娘都没好好瞧瞧你……”哄到怀中的孩童不再颤抖,妇人带起她往上提,低头瞧见她泪流满面,眼眸红肿的模样,霎时间急眼了,一边去擦她脸上的泪痕,一边抱着她踏出房间。“怎么哭成这样?不哭了,哭的阿娘心都碎了。明早就叫你阿爹把你带回邑州。孩他爹,今晚能找到大夫嘛?女儿难受的紧。”

    “阿……阿娘,我没事,一……一会儿就好了。”

    身长八尺,身着水墨玄衣,剑眉凤目的中年男子锁着眉候在房外,闻言径直大步流星迎了上去,接过她抱入自己怀中。

    “大夫马上就来。”

    傅清卿环住高大男子的脖颈,原本干涩的眼眶却是淌下几滴泪来,沙哑地低声唤:“阿爹。”

    “在呢,等咱清卿病好了,阿爹悄悄带你策马耍枪好不好?”男子侧头靠近她的耳朵,轻哄道。

    “一言九鼎。”

    在她上一世的记忆中,这是她十岁时傅家被邀入京得赏的时候,她因为在半路水土不服,虚弱的不成样子便被送回邑州,只换了一个身形相近的侍女代替她去了京城。

    但就是这里一别,便是天人永隔。‘她’被留在京城,爹娘因朝中局势滞留而迟迟无法返邑,紧接着朝中叛党四起,她阿爹为护驾而逝,阿娘气急攻心哀极致亡,‘她’也被乱党杀害。那时她十四岁,看着曾经意气风发的阿兄狼狈不堪,奄奄一息地倒在她面前。

    傅流云说:“对不起,阿兄护不了小妹。日后还要拜托小妹,护好邑州,护好傅家。”

    “从今日起,你是傅流云,爹娘护驾不幸毙逝,你被爹娘唤人护送回邑州。来日不要入京城,若是圣上召你,你就说悲伤之地,思即痛哀,圣上便不会强求。书房里挂着的书画后面有一间密室,几年前阿兄曾带你进去过,傅家的兵法武学都在内,以你的天资,三年即可大成。”

    傅清卿一晚未眠,偷偷将阿兄绝了生息的身躯藏在书房密室,找到兵书默默翻看。待到天色微明,才唤府中近卫将阿兄送到傅家冢埋葬,立无字碑。

    从那以后,她没日没夜钻研兵书,训练骑射刀枪,束胸哑声,摸进底层军营实战训练。三年光阴,她成为了傅流云。

    年幼时的她与兄长身高相差不大,但是为了不露馅,傅清卿肥瘦肉不挑,顿顿两碗米饭,勉强长到军营平均身高。

    傅家祖母年纪大了,又受了刺激,时常对傅清卿说:“我的流云啊,辛苦了我的流云啊,我可怜的乖孙。”

    ……

    傅清卿思绪戛然而止,她被傅东邢抱回到榻上,静待大夫的到来。

    不过多时,傅流云急匆匆领着大夫进入驿站,若不是他身躯尚低矮,瞧着他的架势像是想拎起大夫跑回来。

    大夫忙忙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将帕子置于傅清卿手腕上,虚虚地搭上三指。须臾,收起帕子对周围神色焦急的人道:“令媛不习水土,故生疾病。饮食早吃后,用六味地黄丸,滚水服三四钱。此外清晨须吃饱饭食,不可空心行路,免致感冒风邪。”

    傅清卿意料之中的说辞,只是上一世她吃药也不见好,爹娘不忍她难受,最终将她送回了邑州。这一世她不愿再重蹈覆辙,一定要同行进入京城寻得挽救之法。

    “流云,领大夫下去取赏钱。”傅东邢低头对身旁的幼子吩咐完,又侧身向坐在榻边的女子道:“娇娘,我去抓药,你照看好清卿。”

    傅清卿半眯着眼,闻言恍惚中用手肘勉强支起上半身,伸手拉住即将拢袖离去的男子的衣角,细声说:“父亲,我想一道去京城。”

    上一世,她原以为是自己的侥幸,逃过了京城动乱。直到随军四处征战,服了真正的药方,她才知晓,阿爹早知此行有劫,不愿携她进入那龙潭虎穴。得知原委后,她日日悔恨,如果自己早日发现端倪,事情是不是就会有转机,即使她的力量轻若鸿毛,她也能与家人共迎敌齐上阵,而不是孤儿独自哀,沙场抑相思。

    男子脚步一僵,袖中五指抓了又抓放了又放,一向杀伐果断的傅家主罕见地露出犹豫不决之态,最后只能叹息,转身轻轻抚摸她头顶的绒发。“好。”

    他知晓自己的幼女拥玲珑心,揽将相才。曾经匈奴驻扎邑州城外,他同一概部将在书房商讨对策,提出以火箭断敌方粮草时,傅清卿不知何时进入的书房,从案底钻出来,指着舆图说:“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尚不及傅东邢半掌大的手摁在河源,女童偏过身子道:“断水绝源。”

    那时,他和他的部将们被吓的一愣,以为是哪个细作混进了府中蜗居在书房,后发现是将军府的小女娃,哈哈大笑起来,对傅清卿赞不绝口,然后他听到:“此娃娃才智过人,只可惜……”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