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珐萨伽尔远远的就能看到属于摩拉克斯标志性的岩枪一根根的树立在地面上。

    虽然梦之魔神的权能不善于战斗,但在精神力上确实略胜一筹,不然她也不会中招了,再加上这些年梦之魔神麾下战力出众的属下不断增多,就算是武神摩拉克斯也会有点吃力吧。

    这样想着,珐萨伽尔加快了前进的速度。

    不过,最主要的还是——

    【她与他的恩怨。】

    “萨米基纳,收手吧。”

    珐萨伽尔挥手,底下相互攻击或捂着头痛苦想要摆脱控制的神兽们眼神顷刻间清明了起来恢复了神志。

    【她想亲自了却。】

    “鲲鹏?不、不对……”

    萨米基纳好不容易将局面控制住,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了个措手不及,抬眼刚看到来者的面容,不由得一喜,却在看到她身后的羽翅时,心底猛地一颤,张了张嘴,缓缓的念出了那个许久未曾呼唤的名字——

    “珐萨伽尔。”

    面前的女人露出了羽绒的耳朵和翅膀,宽大的尾鳍在身后摆动,衣着变成了象征魔神身份的神装,身披金色薄纱,穿着淡雅却透着华贵的锦袍,浅蓝色的发丝随着动作在薄纱间微动,发尾随着元素力的涌动莹莹有光。

    一切都昭示着,这位强大魔神的归来。

    “啊啊啊啊,我的神明殿下。”

    萨米基纳没有气恼,反而笑了笑,染血的双手向前伸出,看着被“捧在”手心的神明,目光虔诚,痴迷的望着她——

    “这崇高的斗志,至圣的灵魂……”

    ——她曾将他解放于被压迫的恐惧,让他和他的子民得到一片喘息的容身之所。

    “果然,您的这副样子无疑是最美的。”

    “你究竟想说什么?”

    珐萨伽尔没明白眼前的这个状似疯癫的魔神在搞什么鬼。

    “拿回权柄的您想必也恢复了所有记忆吧 ”深紫色的雾气自梦之魔神的体内涌出,细雾扩散,“那么您看到了吗,我的这份情感,您听到了吗,我的这份愿望……”

    ——他的神明给予他了梦想未来的蓝图却对他的子民见死不救。

    他低声呢喃,“若是能再次为我露出那样的神情……”

    萨米基纳的视线留恋于神明皱起的秀眉,露出了怀念的神色,说出的话语如同位对情人诉衷情的吟游诗人,却让在场的所有人感到恶寒——

    “您的子民被入侵者杀死时、”

    “您被夺取权能撕下翅膀时、”

    “您被迫凌迟自己的眷族时、”

    ——他的怨怼、他的愤怒、他的不甘……

    “那因悲痛而扭曲的美丽容颜……”

    ——……他的爱恋。

    话音落下,大地开始颤抖,仿佛有什么即将要破土而出。

    “快退后!”

    不仅仅是地下,甚至是四面八方,沉重森冷的气息正极速靠近这里,一瞬间与记忆中从破碎空中倾泄而出的“洪水”相重叠珐萨伽尔脸色骤变,大声喝退众人。

    ——为什么会有“祂”的力量?

    ——我不是应该已经尽数将“祂”消除了么?

    疑虑和不安涌上心头,珐萨伽尔只觉得全身冰冷,明明周围有那么多嘈杂的声音,此刻却在脑海里汇聚成了一条线,她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和血液流淌的声音。

    “珐萨伽尔,回神。”

    摩拉克斯的声音将她从思绪中唤回,她立刻对身后的众人喊道,“是“深渊”的力量,祂能够窥视内心,大家小心不要被蛊惑!”

    姑且将祂称作“深渊之力”吧——

    祂是那时与天理开战后,剧烈的冲击让保护世界的“蛋壳”出现了裂缝,虽说双双重伤、法涅斯神陨,她们两个在“保护星球”这一点上达成了一致,一个去补窟窿一个去清理残渣。

    过程中她发现这些残渣有着非常强大的繁衍能力,或者说是“传染”,她用尽全力净化了大部分进入了休眠,却还是有小部分残留在世,等到她苏醒,这小部分残渣却增长了,而且也有强烈的侵略性,能够控制被感染的物体,更有甚者还能读取内心给予暗示……

    而祂,也是产生“业障”和“诅咒”等负面力量的源头。

    祂会放大生灵的“执念”,制造出虚假但合理的记忆,趁宿主被某一情感蒙蔽时,控制宿主。

    正如其名,漆黑一片,深不可测。

    萨米基纳这副样子,显然是被深渊之力蛊惑了。

    如此再思索一番,或许那残存之力正是利用并控制了萨米基纳来壮大自己的族群。

    她知道萨米基纳埋怨她的原因,在魔物入侵领地时,她救了大部分人,伤亡不可避免,而他的子民正好是那小部分。

    对于此事她也深表愧疚,用自己的力量安抚他们的灵魂护送他们进入轮回,也承诺会护佑他们来世的生生世世,但他无法接受子民伤亡的事实,决绝的离开了。

    再次见到,就是他组织魔物入侵村庄之时了。

    这样一来便可解释的通了——

    魔物为何突然激增?

    是因为趁她休眠期间,操控了动物,借住它们的习性,肆意传播破坏,被人类或天敌食用,渐渐变成了魔物。

    萨米基纳为何突然性情突变,急于扩张领地发动战争?

    每每战争过后,败者与亡者的意识虽会消散,但力量与怨恨却会遗留下来,化为残渣,吸引魔物,再由魔物破坏村庄,如此反复。

    常年累月,恐怕这股力量早已无法估量,甚至蔓延到了其他国家了吧。

    “为什么!为什么死的是他们!”萨米基纳抱着头神情痛苦,愤愤的盯着眼前洁白的神明,“你明明可以复活他们的……”

    ——对啊对啊,明明拥有救世的力量,她为何无动于衷?

    ——因为她根本不在乎!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时我就已经同你说过了,我并没有复活的权能,”珐萨伽尔的元素力将大家都包裹住,帮助他们恢复伤势,一边试图让萨米基纳清醒过来,“清醒一点吧,萨米基纳,若是我真有这样的权能,在奉你为主的这些年,我为何不使用他来复活我的眷族呢?”

    “那又怎么样呢?”

    ——我也曾被神明抛弃,最能和你感同身受了。

    ——和我合作,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事到如今……”

    ——斩下她的翅膀,撕碎她的同伴,让她臣服于你,匍匐在你的脚下,她眼中只有你的身影……

    ——你难道不想要她吗?

    暗色的雾气从地底渗透而出,逐渐扩散,将萨米基纳纠缠吞没,也模糊了他的声音。

    “……我已经不在乎了。”

    ——呵呵呵呵呵没错,只要在做一次就好了,让她再次成为你的所有物。

    ——就像之前那样。

    巨大的虚影扩散又凝聚,在众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中“祂”又变成了萨米基纳的样子,不同的是,祂身上刻印的神纹充斥着诡谲的气息,危险至极。

    “再次回到我的身边吧,伽尔,”祂痴痴的笑着,随后又神经质地咆哮着,“高傲的神啊!冷酷的神啊!!”

    祂的身体中存在着两股意识,似乎是祂没能完全掌控萨米基纳,两者的意识来回切换,但说出来的话却让场面显得即和谐又诡异。

    “我会把你紧紧束缚住,一点一点的把你拉回我的身边。”

    温柔恶毒之语变成他突然沉下声音的低吼,“我们!要把你从宝座上拉下来!”

    被恶意与怨念诱惑堕落而成的怪物,在此诞生。

    *

    最后的对局,只能用“混乱”两字来形容。

    虽然有了梦之魔神的权能,变成了巨大且有多数触手的可怖巨魔,与在场还保持着人类形态的魔神与仙兽的感觉个头大小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视觉上带来的压迫感还是让众人警觉戒备起来。

    过程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自魔神大战开始之初,珐萨伽尔就一直和这些残渣战斗,本就是老对手了,迅速指挥众仙攻击魔物,再加上已经提前疏散了人群,根本没有给祂换宿主逃走的机会。

    除去被她打怕了的苟王总是分裂自己干扰众人,试图拉别人进入战局,面对被控制的友方让她想起曾经恍惚了一瞬被偷袭了一次之外,大家或多或少受了些伤,还算是顺利的将他压制了下来。

    “呵呵呵呵,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消失了吗?”

    祂用萨米基纳的面容露出了狂傲的神色,扭曲锐的嗓音亢奋地宣告着,“我们只不过是一部分,在这世界之外还存在更多的“我们”!”

    萨米基纳的身体正渐渐消散,但祂嘴上却依旧喋喋不休,仿佛想要以另一种方式击败她。

    “千年之前你就没有消灭我,甚至被我们反将一军,就算现在杀死我,我失去的也只不过是一具肉身,我还可以有下一具,甚至更多!而你……说到底也只是个生灵,又能承受多久的磨损呢?哈哈哈哈哈哈哈!”

    见珐萨伽尔仍旧不为所动,祂闭上眼睛顿了顿,恢复了正常的神态,“我记得,你很喜欢人类吧,那时候的架势拼死了也要保他们。”

    “之前遇到的那几个魔神,临死前还在让他们的人类快跑呢。”

    “……魔神可真是爱人啊……”

    像是闲聊一般,但接下来说出的话却让珐萨伽尔觉得后背一凉,“喂,珐萨伽尔。”

    祂往向的她身后的某一处,笑了笑,“那边,好像有只可爱的小鸟还没有飞走呢。”

    话语刚落,一道黑雾便飞速而出,珐萨伽尔虽不明白是什么情况,但心底的不安让她也迅速跟了上去,其余人见状以为是“萨米基纳”死前的的反扑,也跟了上去。

    璃月这一带是丘峰山峦,多是悬崖绝壁,这特殊的地理环境生长着许多的名贵药材,是,不少人专门以采这种药为业,当然,也有不少人从峭壁摔下,因为采摘难度较大,在人类村落里属于稀缺药材,给价钱也高。

    只听到前面“轰隆”一声巨响,山崖因冲击而碎裂坠落的声音将萨米基纳最后的呢喃淹没,距离最近的珐萨伽尔还是听到了——

    【人类,会输给“诱惑”。】

    与此同时,她还听到了一声细微的呼唤。

    “鲲…鲲鹏……姐姐……救…………救……………”

    瞳孔紧缩,珐萨伽尔连忙使用元素力探查这一片地带,终于在某一岩石深处找到了一个虚弱的灵魂,她的光亮忽明忽暗,像是风中残烛,经不得一点点的触碰。

    可是,近百米的山峰倾塌后的碎石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去除的,更何况人类身体脆弱,他们并不能完全放心的用元素力移开全部碎石。

    当女孩的身影显露时,已经接近濒死。

    她记得这个孩子,曾经帮助她交换与归终的信物,不怕她叫她姐姐的人类幼崽。

    不是已经通知疏散了么!为什么还会在这里!

    不再多想,她当机伸手想要留下女孩的灵魂,但奈何孩童的力量实在弱小,三魂七魄早已慢慢流失,即使珐萨伽尔神通再大,也无法将进入轮回的魂魄收回来,最终只收拢了三魂六魄。

    众仙对于这位被卷入战争的孩童深感愧疚,于心不忍,便各取了一丝仙力辅助珐萨伽尔将她的灵魂封入体内,希望能够借此复活她的躯体。

    世界上怎么可能没有代价的复活呢?

    苏醒的孩童无法控制体内的仙力,加上本身缺少了一缕魂魄,灵魂不安,变得异常疯狂,狂躁的元素力将周围的岩壁割裂出深刻的痕迹。

    无奈出手,将这个不幸的女孩封入了仙人洞府前的琥珀中。

    从女孩的记忆中,她看到了病重躺在床榻上的妇人,以及贫苦的生活环境,想来是家人病重需要用药才错失了迁移的时间……

    “浮舍,弥怒,你们两个负责这一代的子民疏散,如今出了这档子事,让你们在这里确保这孩子的安全直到体内仙力稳定,以及定期慰问她的家人,有异议么?”

    “没有,这次确实是我们的失误……抱歉。”

    “不,这话不应该对我说,”珐萨伽尔摇了摇头,“用行动来弥补这次的失误吧……我不希望有下一次。”

    嘱咐完事宜之后,珐萨伽尔长舒一口气,压在她身上的巨石终于碎裂,虽然“深渊”还没有被完全解决,但也算是告一段落。

    与众仙道别后,她来到了与那孩子相遇的山崖,那里的房屋早已经修缮完毕,里头的装饰也相当吩咐,门前的茶树和花圃也发出了新苗……

    这不像是一个以“临时居住”为目的的房屋。

    富有生命气息的事物总是让人心情愉悦,珐萨伽尔也一样。

    今天的一切到这里也本该结束了,但她听到了那孩子的声音——

    【好疲惫。】

    【好累。】

    刚推门想要进屋休息一下的珐萨伽尔听到了一个声音,由于刚经历了一场战斗,她甚至以为那是她自己下意识的想法。

    【妈妈……】

    【帮帮我。】

    甘甜的泉水梗在了喉咙,她被呛了一口,咳嗽完之后脑子也清醒了许多。

    ——是萨菲……

    ——他有危险。

    容不得多想,珐萨伽尔顺着那道声音,感知着周围的一切,即使知道希望渺茫,这种“异世界穿越”的想法也荒谬的可笑,但她还是用着近乎干涸的元素力试图找到少年的位置。

    好在似乎是因为少年体内有她的元素力,加上少年对于元素力的运用熟练的缘故,他们之间的链接又加深了。

    眼前出现的波动这的空间隔膜与周围的环境有些格格不入,但她确信,它链接着那位少年的所在地。

    没有一丝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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