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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择两难

    李思薇洗漱完毕,来到客厅吃早饭。更确切的说,是来到堂屋吃饭。

    在农村没有客厅这一说法,大多称作堂屋。堂屋的样式大多统一:

    一扇双开朱红或鎏金色铁大门,抹了白水泥的墙面,墙四周贴有一米高的瓷砖,左右两边是带靠背的具有年代感的玄色木长椅,正对着大门的墙上贴着各式各样的画作或海报,下置一张供台或设有电视机。若是夏天,在离门近的位置,定能看见一个立式风扇摇头摆尾地呼呼吹着风。

    这便是传统农村堂屋的装修风格了,简单而朴素。

    随着国家对乡村振兴建设的加大投入,农村人民的生活水平已经迈上了更高的台7阶。有田有粮、医保补助、旧房翻新,农户们早已不用为温饱问题而挣扎发愁,开始更加注重生活质量和生活的幸福感、满足感。

    一栋栋欧式豪华小洋房,一座座青砖白瓦四合院在李思薇所生活的农村,也就是李家村,如雨后春笋般的冒了出来了。比起传统农村堂屋,小洋房和四合院客厅的气派,那是李思薇所不敢想象的。

    这一切欣欣向荣的景象都与她无关。她家是村里出了名的贫困户,家里的布置摆件甚至达不到传统房屋的装修水准。

    李思薇的家一眼看上去灰蒙蒙的,大约是没刷漆的水泥墙和掉渣水泥地面导致的缘故。一张掉漆严重、桌面坑坑洼洼的老木桌,四条落满灰的长板凳围了一圈,这便是李思薇和她家人吃饭、待客的地方。挨着桌子的是一个立式冰箱,那是这个家中唯一值钱的东西了。

    由于李思薇小时候就会来事、懂事听话,加上学习又拔尖,所以少不了有大人夸赞。这也就导致了她打小就好面子,喜欢听漂亮话,耳朵里容不下别人说她一星半点的不好。可是在李思薇慢慢长大的过程中,她渐渐明白了什么叫做贫富差距,明白了自卑的感觉。

    在别家房子的外墙都贴上瓷砖的时候,李思薇的家里,还住着红砖房。红红的砖块暴露在太阳底下,以前的李思薇会觉得,那是她的脸皮被当众放在太阳下烤,烤得她又羞又臊,火辣辣的,会埋怨自己的家里为什么这么穷。

    可是,重活一世的李思薇,不一样了。死过一次的人了,她知道钱财乃身外之物,人死带不走钱,人只要还活着,就能赚到钱。贫富差距终究会存在,她要做的,是通过自己的努力,去缩小差距,而非是怨天尤人。

    桌上摆着的饭菜是父亲提前做好的,有荤有素,色香味俱全,都是李思薇爱吃的。一盘红烧肉映入眼帘,李思薇不经意间又红了眼框,她想起了上辈子的事。

    在遭遇车祸前,李思薇因为逃学东躲西藏,不敢在饭店露面,加之她又没有钱,已经三个月没有好好吃过一顿正儿八经的饭了。那日,父亲给她发短信 ,让她回家,打算和她好好谈复读的事情。她饿的不行了,服气回了家。

    父亲做了她爱吃的红烧肉等她,可是最后父女俩还是如往常一般闹得不欢而散。她怒火中烧,端起手边的菜就狠狠掷在了地上,也包括那碗父亲一口没吃的红烧肉。她掀完桌子就夺门而出,许是老天开眼,得知她糟蹋父亲的一片良苦用心,让她出门就被车撞死了。

    李思薇站在桌前自顾自地回忆着,从卧室出来的弟弟以为姐姐又在发神经,提高音量喊了她一声:“姐姐!吃饭了!”

    李思薇这才回过神来,望见此时还没有自己高的弟弟,头脑有种软绵绵的不真实感。

    李思薇回答说知道了,顺势在桌边坐下,开口问妈妈在哪里,话才出口,她已经知道了答案,母亲应该还在睡觉。

    经历了这一遭,李思薇有很多话想倾诉,但是却找不到人诉说。对着年幼的弟弟,李思薇几次想说什么 ,却只是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

    “姐,你盯着我做什么?”

    埋头干饭的弟弟被炙热的目光盯得如芒在背,浑身不自在。他姐今天莫名其妙的,盯着红烧肉发呆,现在又盯着自己发呆,好生奇怪,就像很就没见过他似的。

    更令人费解的是,她居然真的起床了,以前可是要赖床一、两个小时的,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得赶紧吃完饭回房间去,以免姐姐找他麻烦。

    “没什么。”

    李思薇心不在焉地回答着,微颤着手去夹红烧肉。肥而不腻、鲜嫩多汁的口感刺激着味蕾,醇香的汁水在嘴里迸溅开来。李思薇再也忍不住了,泪水悄无声息地爬满了双颊。她默默地咀嚼着饭菜,心里有着万分的悔意。

    沉默地吃完饭,李思薇迈开步子,习惯性地回到了卧室。坐在床边,李思薇一瞬间陷入了迷茫。

    她重生了,是真的重生了。她现在应该做什么?是去找父亲,告诉他自己鬼门关走了一遭?还是像以前一样,吃完饭就躺在床上打游戏?不,都不可以。这种怪力神乱的话,说给谁都不会信的。若是让父亲知道,估计会觉得自己中邪了,要找神婆给自己驱魔。像上辈子一样赖在床上打游戏,娱乐至死,然后重蹈覆辙?这更不行!她一定要改变上一世的结局。

    她要做点什么。

    做点什么呢?对了,手机!

    李思薇在被子里一顿好找,终于在睡得发黄的枕头下摸出了手机。

    2020年7月15日!

    三年前!她和陈言相遇的那天!

    想起前世与陈言的种种,李思薇头痛地闭上了眼。

    荣耀加冕,是2018年推出的一款5V5竞技对抗手游,历经两年,该游戏就风靡全国,尤其在初、高中生群体中盛行。李思薇也是游戏玩家的一员。

    李思薇和陈言便是相识于荣耀加冕的一场游戏。上一世,她的结局也算是拜陈言所赐。她和陈言的恩恩怨怨,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因为陈言,她沉迷游戏、旷课逃学;因为陈言,她割腕跳河、寻死觅活;因为陈言,她学习一落千丈,被学校劝退;因为陈言,她最终落得车祸下场。

    重来这人间走一遭,再度要面对陈言

    ,说实话,李思薇也很手足无措。

    她不知道,是否要再次和陈言相识。

    这一世,她可以选择不去开那一局游戏,如此也不会遇到陈言。没有遇到陈言,她上辈子的悲剧就不会再度上演。她可以安心读书,然后顺利考上大学。对于自己这个想法,李思薇犹豫了。一条光明的康庄大道摆在她面前,她却不太想选择这条路。

    但是,如果再次靠近陈言,自己估计又会陷入上辈子的绝境。

    上辈子挨打让四肢百骸深入骨髓的痛,还有让人头晕目眩、胃如穿孔的饥饿感,李思薇不敢忘记。在很多个挨饿受冻的夜里,李思薇都想过一死了之。如今想想她就后怕,李思薇的后背一阵发凉。靠近陈言的代价太大了。

    她为什么要再次接近陈言,明明是他让自己尝尽辛苦。明明自己死过一次了,对陈言早就毫无喜欢可言。她何必要自作孽地再次接近陈言呢?

    一个骇人的想法浮现在李思薇的脑海。

    她要报复陈言。她要让陈言生不如死。

    李思薇被自己的想法赫然吓了一跳,她想要掐灭这个邪恶的念头,可这个念头却在心中愈演愈烈。

    陈言害的她这么惨,而他却可以继续读书,逍遥自在。这不公平。她李思薇经历过的苦难,他陈言也要遭受一遍。无尽的恨意漫过全身,李思薇突然坚定了自己活下来的信念。

    她不仅要活下来,她还要活的比所有人都光鲜亮丽,绝不要像上世一样窝窝囊囊的如过街老鼠。

    下定了决心,那就要有实际行动。李思薇计划从身边的小事做起,先改掉懒惰的习惯。

    常言道:“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现在不过早晨八、九点,可不能浪费这大好时光,说干就干。母亲也起床吃完了早饭,李思薇直奔客厅收拾了碗筷 ,去厨房洗碗。洗完碗,李思薇又接了两壶常温水带着,换了一身长衣长裤,慢慢悠悠地往田地里去。

    “爸爸,要帮忙吗?”李思薇干巴巴地问道。虽然是问句,但答案永远是在意料之中的。

    她其实是不想来的,即将进入三伏天,头顶的太阳毒辣辣的,直把人晒化。土里又到处是扎人的草草和叮人的蚊虫,被咬上一口,又痒又疼。湿哒哒的汗淌过胸膛,劳作劳作,不停地劳作,望不到头的田地及度秒如年的时间,叫人难受的抓狂。

    李思薇在来的路上就打起来退堂鼓,可是当她看到父亲干瘦的身躯,双腿牢牢地定在了原地。她已经很久没仔细端详过父亲了。

    “不用,你弄不来。这里晒,不要来添乱。”掩映在半人高的玉米地的那个瘦小黝黑的身影,诧异地抬起头。他没有料到,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女儿会来这里。

    父亲是心疼子女的,宁愿一个人抗下所有的担子,也不想儿女受半点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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