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师妹还在跟我叽里呱啦说说笑笑，我因心事重重，全都左耳进右耳出了。等回过神来，我们俩已经看见了不远处厨房里亮着的烛光。

    走近一看，发现是小七和小八，俩人正坐在外院的木头圆桌上，哼哧哼哧吃着什么。看见我和小九，两个人立刻放下了手里的碗，招呼我们过去一起吃。

    吃的都是些家常菜，三菜一汤，两个人吃多了点，四个人吃又不太够。我想来都来了，顺便去厨房看看吧。

    跟厨房有关的记忆也很模糊，不知道是因为记性越来越不好，还是因为很久没有来过这里了。又熟悉又陌生的。

    厨房里面很暗，因为已经不需要视物，所以只在桌脚放了小半截红色蜡烛来照明，可能是小七小八为了方便吃完以后收拾锅碗瓢盆留的光。这屋子空间很小，三面墙角都堆放着定期送上来的食物，用竹篮装好了，有几篮白菜已经被拆开了，还有几篮暂时没人动过，蒙着妥帖的红布，布上贴着白纸黑字的封条。三面墙的中间，则各贴了一张天女娘娘的画像。画像画在惨白的纸张上，用浆糊随意地贴在墙上，四个角都已经开始卷边和发黄。天女娘娘的脸，大半张隐在黑暗里，看不太清。只能看见她的嘴唇和脸颊，像是用血点染过一样，在昏黄的光线下，露出一股并不算协调的诡异气息。

    好像跟记忆里差不多。看了一圈什么也没发现。

    “师姐！赶紧的，在干嘛呢！小八快要把你那份都吃完了！”

    “别污蔑我啊！我只是...”

    我退回院子里，小七小八碗里的吃食都快吃完了，正在拌嘴。九师妹拿了一只碗盛汤，见我坐下，顺手把汤地给了我。

    热腾腾的汤，散发着令人安心的气息，只有接触到的温暖还在提醒我，现在经历的一切，应该是真实的。

    “五师姐，快尝尝！这是我做的！”小七凑过来一张人畜无害的娃娃脸，扑闪着大眼睛，好像要认真记下我的所有表情，以此来推断他的汤是否成功。

    “你一边去你，怎么就又是你做的了？这是我做的，切菜洗菜都是我好不好？”小八一把扇开小七，“五师姐，快尝尝汤。”

    小七是个娃娃脸男童，小八是个更娃娃脸的女童，两人走在一起，就跟过年的时候师父送我们的年画娃娃一样，没来由的喜庆。

    我看着俩人期待的眼神，乐意用尽所有的词汇去夸去鼓励他们。毕竟对剑法有兴趣的人山门不缺，但是山门还真挺缺对美食有兴趣的人。

    “师姐这就喝。来大家一起碰个杯吧！”

    我们四个就着简陋的木桌，吃上了我在这个轮回的第一顿饭。距离六师妹失踪还剩五天，距离师父死亡还剩九天，距离大师兄突然失控杀掉所有人，还剩九天。

    萦绕在我鼻尖的血腥味，是从未来飘过来的。在这条无限循环的血河上，我究竟还要飘荡多久...

    我喝了一口鱼汤，鲜味充斥了我的味蕾，温暖从胃部直冲向四肢百骸。当我睁开眼睛，看见小七小八和九师妹都眼巴巴盯着我，期待我发表一些意见 。

    “很好喝，我好久没有喝过这么好喝的鱼汤了。”好喝到让我不禁眼睛发酸。

    “太好了！”终于等来我夸奖的小七和小八，激动地抱在了一起，马不停蹄开始讨论起新鲜菜式来。

    “师姐最爱吃这个...”

    “你记错了，师姐最爱吃的明明是...”

    “小九最爱吃这个！”

    “一边儿去有你啥事儿啊去去去！”

    这群弟弟妹妹，因为我的一句夸奖就能如此满足和开心...还有哥哥姐姐，也是这样，大家都是很好很好的人，也是很爱很爱我的人。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但我们是利刃也分割不了的兄弟姐妹，这一点不会有任何改变。

    我感受着手中的温度，暗下决心，为了大家还能像现在这样坐在一起吃饭，为了以后还能在山头和大家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一起练功，一起被师父骂，为了这些，为了这碗汤，我愿不惜一切。因为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太好了，师姐。”小九道。

    “嗯？怎么了？”

    “你的心情终于有好点了。”

    “对呀对呀，我们看你在学堂一直闷闷不乐的，你是有什么心事吗？”

    “小八说你是女孩子的那个来了，师姐，那个是哪个？”

    “笨蛋小七我没说过！那个来了是四师兄说的！”

    “好啊你告四师兄的状，我明天就告诉四师兄去，你等着被骂吧！”

    “别吵了！就当是小九说的好了，这锅小九愿意背！只要师姐你能开心起来，我们做什么都愿意！”

    “嗯，师姐也是。”

    因为这一切，都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