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窗外警笛大作,原本寂静的街区像被利刃划出一道口子,涌进来紧张、慌乱的洪流。
“下面播报一则新闻,东京最大的犯罪组织梵天最近涉嫌贩卖军火,目前日本警方已抓获多名犯罪人员……”
陷在黑色皮质沙发里的铃木优关了电视,嚼碎了嘴里的棒棒糖。手机屏幕在黑暗里一直亮起,她瞥了眼手机屏幕上滚动的信息,然后又把手机随意丢到身旁的单人沙发上。
今天组织里注定是个不眠夜。
电话响起,铃木优从沙发上爬起来,又捡起了刚才丢在小沙发上的手机。
是九井一。
“优,你人在哪儿,给你发那么多消息都不回。阿贲被条子抓了,那批军火被查抄了,这批货我们血本无归。”
“喂,你有在听吗?稀咲他们怀疑组织里有内鬼,已经在调查这件事了。”
“我在听,九井。”铃木优淡淡道。
她手里握着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里的女人穿着黑色牛角扣大衣,裹着红色的围巾,在雪地里笑容灿烂。
那是她的姐姐——山口凌子。
铃木优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个雪夜里,她参加高中毕业旅行回来,推开门的那一瞬间,她相依为命的姐姐倒在血泊里,早就没了温度,被爆开的太阳穴里涌出的血也早已凝固了。
这个雪夜,她成了一缕行走在人间的孤魂。
后来这起案件也确实抓到过嫌疑人,当时她见到那个中年男人时,眼球里布满血丝,青筋爆出,那是万种悲伤和绝望凝聚起来的愤怒。但是当时因为证据不足,缺少目击证人,那个中年男人被无罪释放了,之后这起案子也就成了桩悬案,至今没有定论。
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个雪夜成为了她的噩梦,从刚开始梦到的害怕,到现在偶尔梦回时,她在梦里冷冷地凝视着倒在血泊里的尸体,原来连恐惧也会变成一种习惯。
她毅然决然地报考了警官学院,成为了一名日本警察,只为查出当年杀害姐姐的人。
进入东京警视厅工作后,她一直在秘密调查那个被无罪释放的中年男人城山阳,三年前城山阳被发现死于一场车祸,他驾驶的那辆车在高速上自燃爆炸,而车牌登记在歌舞伎町一家风俗店老板的名下,这位老板名叫中岛敦,据道上传说这家风俗店背后的势力就是梵天。
后来警方也调查过这个案件,却没有查出个什么结果,最后以车辆失修自燃结案了。
她一直有种预感姐姐的死跟梵天有关,至少可以从梵天的相关人员里获得一些关于城山阳生平的一些事情,从而在这盘死局里找出一线生机。所以,两年前她以警方线人的身份,拿着“铃木优”这个假身份混入梵天,因为出色的黑客天赋,她也仅用两年时间成为了番队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优,你快黑入警方系统,查查有没有什么相关信息,这次的事黑川也很生气,我们这单可是个不小的数,明天早上给我结果吧。”九井的电话把铃木优从会议拉回了现实。
此刻门铃响了,都是深夜了,怎么会有访客?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挂了电话,踉踉跄跄打开门,门外的男人单手插着兜,另一只手上的“罚”字异常刺眼——是半间修二。
“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铃木冷冷道。
她确实不太喜欢这个男人,他总是一种阴阳不定的样子,让人捉摸不透,若是用一种动物来形容他的话,应该是蛇,蛰伏在黑暗里的捕猎者,一旦捕捉到猎物,就会露出瘆人的獠牙。
半间修二突然“咯咯”的笑起来,金框眼镜下鹰一般的眼睛闪烁着冰冷的杀意。
“唉呀,小优还是像往常一样冷淡,我还以为抓到你的尾巴了之后,你会紧张的辩解两句。”半间修二的笑让人不寒而栗,“这么晚了,小优不请我进去坐坐?打扰到邻居就不好了哦。”
说完,他推开铃木优径直走了进去。
“还是第一次进来小优家里,小优是真的喜欢白色,家具都是白的。”他四处打量着,瞥见了茶几上那张旧照片,调侃道,“怎么只有沙发是黑色的?”
铃木优关好门,顺着半间的目光看去,发现姐姐的照片还放在茶几上,她先是一顿,再掩盖住内心的慌张,镇定了一下道:“只是觉得黑色的皮质沙发更耐脏,家里有点乱,我稍微收拾下,你随便坐。”
说罢便往茶几走去,打算把照片收起来,绝不能让半间看到照片上的人。
刚拿起照片,手中的照片便被人抽走了。
半间修二饶有兴味地端详着照片中的女人:“确实很漂亮,跟小优长得好像有点像。”
糟了。
“是你家人吗?”然后他翻过照片,看到照片背后写着“山口凌子”。
此刻,铃木优在背后攒紧的拳头正在出冷汗。
“山口凌子?这不就是6年前背叛组织被杀了的那个女人吗?”金框镜片反射出寒冷的光,看不清镜片下那双眼镜的神态。
铃木优没有说话。
“猜对了,小优。”半间从西装里掏出□□,将黑色无底的枪管对准铃木优的脑袋,嘴角的笑意带着讽刺:“稀咲早就怀疑你有问题了,这次这个局就是为你准备的,让阿贲带着少量军火到准属于你的地点等待交易,只有内鬼才会对应的地点才会被抓。我们赢了,铃木优,不对,山口优。”
惊恐爬满铃木优的瞳孔,这场附上生命的豪赌,是要在今晚结束了吗?而输家是她自己,那个雪夜姐姐死在枪口下,今晚她也要死在这冰冷的枪口下了吗?
真相还未完全浮出水面,姐姐竟然以前是梵天的人?没能将杀害姐姐的人捉拿归案,也将成为她这辈子的遗憾了吧。
“你还有什么想要辩解的吗?”半间的枪口贴紧了山口优子的额头,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冰冷,男人冷峻的目光像是刀片一样,割穿了她的皮肉,今晚她就能去找她的姐姐了。
“没有,你开枪吧。”她闭上眼睛,做好了赴死的决心。
在一声枪响之后,大脑归于混沌,似乎周围都已经安静了。她没有感受到子弹刺穿头骨撕裂的疼痛,也没有感受到鲜血从弹孔里喷涌而出的热烈,此刻的她像是坠入了无声的黑暗里,无知无感。
终于结束了,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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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优,你不是说今天要去社团活动吗?你怎么还在睡觉?”
山口优从睡梦里惊醒,明媚的阳光透过窗帘照进房间里,刺得晃眼,窗外有鸟叫声,还有风吹动树叶的簌簌声。
这是哪里?
她四处打量着,房间里熟悉又陌生的陈设,这好像是她之前的房间,就是跟姐姐一起住时的房间。
这是在做梦吗?还是死前的走马灯?
死亡原来这么神奇?存在记忆里的场景现在跟真的一样。
房门被推开,那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黑发在脑后束着一个低马尾,脸上带着不耐烦的神情,是姐姐。
“你怎么还在床上,快起来!”山口凌子命令般的语气。
“姐姐!姐姐!”山口优从床上跳起来,紧紧抱住凌子,是熟悉的气味,围裙上还带着饭菜的香气。
本来有点恼的凌子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拥抱整懵了,她顿了一下,温柔地问道:“这是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山口优拼命地摇头,她强忍着泪水,最终还是没有忍住,“哇”一声哭起来了。
那些隐忍、伤心、绝望、痛苦、仇恨,都在这一刻化成了泪水,从眼眶里奔涌而出,那些都是滚烫的过去,是不堪回首的过去。
凌子轻轻拍着她的背:“这是怎么了,别哭了别哭了,收拾下下楼吃饭吧,汤快好了,我下去看下。”
凌子安慰好妹妹,掩上房门,急匆匆地下楼向厨房奔去。
山口优平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上的老式吊灯,要是能在样的梦里,那该有多好。
突然感觉背后好像有个硬物怪膈人的,她摸索着从背后掏出一部翻盖手机,真怀恋啊。
屏幕上的时间是2008年,也就是8年前。
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她用力掐了自己一把,好疼!
不是做梦,也不是走马灯,虽然无法用科学解释,但好像她真的穿越回过去,离她姐姐的死还有2年时间,这时候她应该是在读高一。
她随意翻了下手机里的记录,跟久远的记忆里一样,高中的她专心学习,成绩优异,但在学校里朋友却很少,可能大家都觉得她是个冷漠的怪人,这也使得她养成了独来独往的性格。
因为每天忙着学习,倒也没有觉得很孤单。唯一参加的社团还是学校的手工社,其实也是社团招新活动时路过手工社的摊位,招新的学姐热情邀请她加入,她也不好意思拒绝就加入了。
今天应该是她第一次参加社团活动。
对于这个社团,她也没有太多记忆,只记得她就去过两次社团活动,第一次是今天这次,另外一次就是毕业时分别会。
不想那么多了,既然有机会回到过去,那就代表姐姐的死会有转机,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弄清楚半间修二说的姐姐跟梵天的关系。
离姐姐的死还有两年时间,说不定现在姐姐已经跟梵天扯上关系了,按照这个时间节点来说,梵天还有没有成立,现在还是梵天的前身——关东卍会。
要从哪里开始调查呢?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要调查关东卍会的情况,还是要用自己的老一套——当卧底。
没想到上一世在梵天当卧底,时间重来,还要去当卧底,但这次的卧底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自己和姐姐。
想到这里,山口优感受到热血在心口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