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秋一怔，随后道：“别闹。你在干嘛？还在出远门？过年不回来跟家人待在一起吗？”
霍承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问她：“方便视频通话吗？我……电话里说不清楚。”
“行。”
南秋也没多想，正好此刻走到临近街心公园的地方，她找了一条干净的长椅坐下。
视频接通。
霍承好看的脸瞬间占满了整个手机屏幕。
他笑着，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动，看起来也是在户外。
“怎么了？你心情不好？”他问。
“没有啊。”
南秋笑了笑，才发现自己刚才脸上表情有些僵硬。
“我习惯性面瘫而已。”
霍承又凑近摄像头看了看，撇着嘴摇了摇头。
他没再说什么，而是将手机翻转了摄像头：“跟我一起看看风景可能会好一些哦。”
屏幕上出现了一片淡蓝色的湖水，远处有连绵的山。
天气看上去还不错，阳光不算太强，密密的云朵浮在空中。
近处，隐约能看到深木色的建筑，大概是在酒店里。
“出去玩了？”
南秋看着手机里美得可以随时截下一帧当壁纸的景色，笑了笑。
“嗯。”
霍承将摄像头翻转回来，对准自己。
他不经意地用手捋了一把头发，水珠悠闲地往下滴。
手机拿得远了一些，露出同样被水打湿的肩膀和线条分明的锁骨。
“姐姐，猜猜我在哪儿？”
南秋看到这个画面，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词竟然是“香，艳”。
她压了压嘴角。
“在国外？泡温泉？”
他点点头。
“冰岛？”
他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你怎么知道？你以前来过，对不对？”
南秋摇摇头。
“风景真美，好好玩吧。”
她当然希望自己去过。
她曾经搜罗过无数旅行照片，做了详细的攻略，努力攒钱，但当时信誓旦旦说要与自己同行看极光的人，最终却让自己感到厌恶，旅行不了了之。
之后，她便忙于工作，再没有打算去这个遥远的国度。
霍承隔着屏幕，看出她失落的表情，换了个语气：“其实这里也没什么好玩儿的，还不如那次下雪天跟你吃麻辣烫有趣。”
“那我待会儿就给你直播吃麻辣烫，馋死你。”
霍承见她笑了，自己也愉快起来：“心情好些了？”
“谢谢你啊小朋友。”
南秋看着屏幕中的霍承，跟风景比起来，还是他那张表情生动的脸更好看。
当然，还有嫩白的皮肤，漂亮的肩颈线条，因为举着手机而紧绷的肱二头肌，被温泉水遮了多半的健硕胸肌。
没想到他平时看起来瘦瘦的，肌肉居然这么漂亮。
他湿漉漉的眼睛凝神看着她。
他知道年轻美好的身体是可以激发人类本能反应的。
他就像是求偶期的雄性孔雀，渴望心爱之人可以因为自己漂亮的羽毛而驻足。
显然他得逞了。
冰岛的温泉雾气，似乎顺着屏幕，也蒸腾着她。
在北方城市的室外公园，她竟然会觉得脸颊发热。
她不自然地向四周看了看。
还好，大年初一，几乎没什么闲逛的行人。
不然，这幅本应私藏的画面，岂不是要被别人窥见。
她开始转移话题。
“过年出去玩，不需要陪家人？”
“今年没有陪他们。”霍承看着视频里的南秋，停顿了一下，“我前几天是来英国办些事情，都结束之后顺道就来这边转转，泡泡温泉。”
霍承过年不呆在家，是霍光豪和苏兰茹默许的。
他们对外宣称儿子还在国外读书，过年时家里人来人往进进出出，除了亲戚之外也有生意上的伙伴走动，又有许多应酬要参加，人多嘴杂。所以当霍承说自己需要回英国跟留学时的同学处理些事情的时候，爸妈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见霍承对家人的问题似乎有些避讳，南秋也没再多问，心里猜测可能是与家人关系不太和睦？
转念一想，再不和睦，能有自己和潘恒如此不和睦么？
这如假包换的亲爹，可是要撺掇自己跟一个年纪都可以做自己爸爸的男人去相亲交往。
甚至对方还没有离婚，这不就是为了钱和势，让自己做小三上位？
“你是在逛街吗？感觉你家那边好热闹，街上都是红灯笼，好有过年的氛围。”
霍承好奇地盯着屏幕里的南秋，见她鼻头和耳尖红红的。
“在外面冷不冷？”
“只是出来走走。还行，不算太冷。”
“脸都冻红了。要不你先回家，我们微信聊？”
南秋点点头。
这边已近傍晚，天色逐渐暗下来。
她习惯性地叮嘱几句“注意安全”“旅途愉快”便挂掉视频回家去了。
“小秋回来啦？”妈妈脸上洋溢着笑容，穿着围裙，应该是要准备晚饭了。
“嗯，回来了，去见了一个高中同学。”
她看了一眼靠在沙发的外婆，会心一笑。
妈妈脸上写着关心：
“说起来，你不是有几个同学也在北京发展嘛，可以多联络联络。”
“妈，你不会是在催我找对象吧？”南秋玩笑道。
“我可没有哦。不管男同学还是女同学，大家都在异地他乡的，真遇上什么困难也能有个照应。对象我可不会催你找，找一个不合适的，还不够闹心的呢。咱不着急，慢慢来。”
待妈妈进厨房之后，南秋坐到外婆身边。
“聊了些家常？”外婆笑眯眯地问她。
“嗯。聊了聊我工作的事情。他们身体也都挺好的，还让我向您问好。”她回答。
外婆点点头：“辛苦我们小秋了。”
/
大年初二早上接近八点，南秋的手机震动了。
是霍承的微信消息：「醒了吗？」
她迷迷糊糊翻了个身，回复：「嗯」
下一秒，视频电话打了过来。
她赶紧坐起身，随手理了理头发，又将睡衣抚捋平整，按下接听。
对面光线很暗，她算了算时差，冰岛应该正是在凌晨十二点左右。
“早呀！”
与之前视频时不同，霍承这会儿裹得很严实，他将围巾往下拉，露出了完整的脸庞。
他对着屏幕愉快地打招呼，那边的风声也收录了进来。
嘴唇翕动带来的热气缓缓升起，消散在屏幕里；本就漂亮的眼睛此刻愈加清澈闪耀，纤长的睫毛上好像染了层霜，
“晚呀。”
南秋看着手机屏幕，这小小的一块屏幕好像把他的美貌放大、定格。
“半夜还在外面？”
“南秋。”
霍承又走了几步，站定，郑重其事道，“我现在特别希望你在我身边一起看这个——”
南秋来不及发出疑问，就看到屏幕上绚丽的画面。
那是一片纯净的没有污染的星空，即便是在手机里也能感受到无数颗星星闪烁。
由深及浅的绿光，周围绕着几丝蓝色、紫粉色，仿若一条灵动的半透明丝带在星空中飘逸。
是极光。
是幸运的、肉眼可见的极光大爆发。
“南秋，下次我们一起看极光！要不就明年这个时候吧，好不好？”
她刚醒来，情绪还没有稳定，忽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眼泪在眼底打转。
这句话好熟悉。
这句话曾经自己也说过。
“我们一起去看极光，好不好？”
这是大学时她对当时的男朋友许俊说的。
但后来想想，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好不好？”霍承的眼神与他的声音一样坚定而温柔。
这让南秋即便心里觉得不可以、不应该——
但还是忍不住回复了“好”。
很奇怪，明明他比自己年纪小那么多，可是不管说什么，总显得很可靠，让人不由自主地信任，也让人无法拒绝他的任何请求。
深夜冰岛户外的网络似乎不太稳定，视频通话几分钟后就彻底断开了。
她靠着枕头发了会儿呆，又躺回了被窝，蒙上被子。
昨天潘恒说的那些话还在脑子里阴魂不散，与霍承短暂的交流又让自己看到太多美好。
这一来一回的拉扯，情感消耗已经超出她的控制范围。
一切等睡醒再说吧，假期还是陪妈妈和外婆更重要，其他事情暂时先不想了。
/
南秋在爷爷奶奶家大骂一通之后，潘恒那边儿暂时没了动静，整个春节假期都很消停，没再出现过。
南秋在家，有时候跟着妈妈在厨房学着做菜，有时候帮忙打扫屋子；外婆精神好的时候，她就在沙发边陪着聊天讲笑话。
“外婆，今年我准备在北京买房子了。等我把房子安顿好了，就接您跟我妈一起去北京住，我每天早上陪您逛公园，溜达一圈以后我再去上班！”南秋憧憬着。
外婆也跟着她笑：“我们小秋真有出息，都要自己买房子了。外婆到时候给你暖房，你小时候剪的那些窗花儿我还给你留着呢，就等着你把那些小玩意儿贴到自己家。”
“您居然还留着！那我必须贴上。”南秋剥着橘子，“等我攒攒年假，我带您跟我妈一起出去玩儿，国内、国外，咱们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外婆笑得欣慰，说话慢慢悠悠，又带着开心：“嗨呀，那可不用。我都这个岁数了，禁不起那个折腾。倒是你，别总是想着一到假期就跑回来看我们，我们好着呢。你呀，趁年轻，多出去走走。”
外婆接过南秋剥好的橘子，吃了两瓣。
“我跟你外公年轻时候，别看交通还不发达，我们可走了不少地方呢。”
南秋听到外婆提起了外公，心里不免涌起一阵思念。
“您那个年代能一样嘛，以前那是为了生存、生活，现在咱们出去玩是为了享受。您现在的任务就是保养好身体，每天都高高兴兴的。”
午后的阳光洒在外婆家不大的客厅里，晒得人暖洋洋。
后来南秋跟妈妈聊天时，随口说起外婆年纪大了，要更注意身体的小问题，有什么征兆要及时去医院检查，不能大意。
妈妈听到这些话没说什么，只是点头后叹了口气。
她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向妈妈追问。
“没什么大事，你外婆不是心脏一直不太好嘛，医生就是嘱咐要心情平和，备着速效救心丸、硝酸甘油什么的。”妈妈无奈地笑笑。
“医生就嘱咐了这个？没说别的？有没有什么治疗办法呀，是需要做支架什么的吗？”
“不需要，不是一个问题。你外婆这是老毛病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也没办法，这个岁数要真是做手术，风险太大了，手术台都不一定能下来，就得平时多注意。”
妈妈安慰她，让她放宽心，别想太多。
她回想了一下，确实从自己记事起，外婆就会随身带着速效救心丸。
那会儿她不懂事，还以为外婆带的小葫芦瓷瓶是仙丹。
但她还是不放心：“妈，有什么情况一定要及时跟我说，不行咱就去北京的医院看看，我现在有钱，带外婆看病没问题的。”
“好好好，知道你有钱，小富婆，以后我跟你外婆就指望你啦。”妈妈笑了。
假期最后一晚，她翻着微信里与霍承的聊天记录，看着他发给自己的照片和视频：
用相机拍的绚烂极光，比自己在视频通话时看到的更清晰、更美丽；
他滑雪的潇洒姿态、在伦敦街头刻意装深沉的自拍、在蓝湖泡温泉时假装不经意秀出的身材……
她又打开他的朋友圈，动态倒是很少，只有几张带着定位的风景照，像只是为了记录足迹一般。
她不由地笑了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最了解他这趟旅行的人呢？
他是那么生动而鲜活，自由又肆意，他年纪那么小，未来有无限可能。
他也许会遇到一个非常优秀的女孩子，与他年纪相仿、成长背景相似、家庭条件也门当户对。
他还会在豪时集团大展宏图，凭借他的亲戚二代身份和优秀的工作能力扶摇直上，说不定还会年纪轻轻就坐上高管的位子。
而自己，也许永远无法拥有那份肆意鲜活。
没什么不好。
人各有命，人各有志。
在南秋的人生追求里，周游世界、玩得开心、吃山珍海味、寻找爱情等等并不是必做选项。
她拼命工作赚钱，只为实现两个目标，一是家人健康，二是买房子与家人住一起。
再多的美好，她不敢奢求，也觉得自己不配去奢求。
/
回京开工后，南秋开始清点自己的存款、理财、公积金，有时间就跟着中介去看房子。
去年的年终奖没有拖太久，年后第一个月随着工资一起下发。
豪时生活的工作根据制定好的全年计划按部就班进行着，最近也没有大型活动需要筹备。
于是，她刻意减少了与霍承的联系。
除了工作上的事情之外，尽量不去打扰他的生活。
南秋不止一次地劝说自己，年前那段每天一起上下班的日子，那些不经意间的接触，只是近距离相处太久，让自己和霍承都产生了一些暧昧的错觉。
等到大家都冷静一段时间，一定就会发现，那场在冬天的邂逅不过是机缘巧合，不过是荷尔蒙作祟的冲动。
南秋忽然间的冷落让霍承摸不着头脑。
他不知道南秋在过年时究竟经历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或者见到了哪些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假期距离太远，而导致她对自己变得陌生。
明明假期之前曾经牵着手一起看电影，过年时也聊得很开心，让他以为两人马上就可以顺理成章确定关系成为男女朋友了。
怎么现在她突然就又变回当初那个没有感情的工作狂了呢？
他忍不住给她发了消息：
「姐姐为什么最近不喜欢理我了？」
等了很久之后，终于等来南秋的回复：
「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希望你能过得越来越好。」
霍承看了这条消息简直气得要跳起来。
在他期待确定关系的时候，她居然在想着怎么推开。
不过很快，凭着他对南秋那拧巴性格的了解，加上之前两人相处的种种细节，他断定南秋并不是真的对自己没感觉。
他没有急着与南秋辩白，不就是暂时的拒绝么？
没关系，他还留了大招。